「呼……呼……」
陰暗的地底，傳來三道粗濁的呼氣聲。
周一仙好半天，才穩住發軟的腿，扶著牆壁緩緩站了起來，指著灰衣青年怒罵：「你們魔教他娘的什麼狗屁情報系統，探子都不讀書嗎！這是他媽什麼普通遺蹟，這分明是天生凶煞之地！」
灰衣青年顯然也吃驚不淺，遲疑著問道：「你能確定？」
在修行者的世界，什麼事一沾上「天地生成」，那層次就千百倍拔高不止。
「廢話，白虎沖煞我認不出來？你當我是你們魔教那群文盲呢！」周一仙用手點指，「你想想你那三名同門死的有多慘？」
灰衣青年默然。
剛才那三人就在他身後不遠，他甚至下意識回頭一看。只見巨大的光柱從四面八方射來，交織成網。
那三名魔教中人來不及閃躲，使出全身功力試圖招架，卻形同虛設，被當場吞沒，成為三蓬血霧，連他們的法寶，都成了滿地粉末碎屑。
這股偉力，深深地印在了灰衣青年的心裡，令他永世不忘。
「我們鬼王宗無意之間發現了這個遺蹟，只以為用鎖星陣是為了遮掩氣息，下面是什麼高人墓葬遺蹟，誰知……」
「你以為？你以為個屁！」周一仙拉過兒子，憤怒地罵道：「萬人往，我告訴你，我兒子要是有一點損傷，我跟你沒完！」
「是，是，是我們見識不足。」灰衣青年萬人往不住點頭，「我這就送你們上去。」
「你想死啊？」周一仙沒好氣地罵道：「上面被肅殺之力鎖住，你衝上去就跟你的同門是一個下場。不過天無絕人之路，下面應該能找到其他出口。」
「多虧你了，老周。」萬人往的語氣中也充滿了懊悔，「你這些見識都是哪來的？我聖教作為神州浩土最古老的門派，很多典籍中都沒有提到這些事情。」
「多看書。」周一仙一句話中充斥著對丈育的鄙視，「你們魔教的典籍，一般只寫著怎麼略多他人，血祭生靈，以獲得力量，對這些天地隱秘，當然知道的不多。」
「不知老哥你看的什麼書？」萬人往的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借我看看行不？」
「唉，等出去吧，我找幾本書給你，我有本《神魔誌異》，可以給你看看。」
周一仙嘆了口氣，原本上面都是沙子的沙漠地形，到被震裂的裂縫這下面，居然都是青石砌成的石壁，他扶著牆壁，順著道路往前走。
只是他們兩人都不知道的是，被他們視作「觸之即死」，已經完全是死地的裂縫上空，憑空站立著四道身影，代表死亡的肅殺光柱不斷攢射，卻都被吸引到一張太極圖上，隨著太極圖緩緩轉動。
唯有周一仙的兒子，抬頭看了一眼，似乎有一些好奇。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周一仙拉著走了。
「我是說呢，普通魔教中人，怎麼可能跟周一仙這個老騙子混在一起。」
楊規看著下方的情形，微微笑道，「原來是他，未來的鬼王宗主，將來的大boss呢，可了不得。難怪張小凡在鬼王宗當鬼厲的十年，見識增長了這麼多，原來鬼王宗的藏書，都是周一仙送的。」
張小凡看的那《神魔誌異》，原著背景中提及是「蕭鼎」所著奇書，原本有十篇，失傳到只剩下四篇，連魔教四大宗門的合歡派首席弟子金瓶兒也只是「聽說過」，鬼厲卻能背的滾瓜爛熟。
按說鬼王宗不該有這種底蘊，但要說是周一仙送給萬人往的，那又合理了起來。
擁有「蕭鼎」所著《神魔誌異》，周一仙這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作者的化身，所以他在原著之中，對一切事物擁有最高知情權、最高解釋權。
同樣的，為了避免破壞劇情平衡，他也沒多少修為，只有點逃命的本事。
等周一仙三人徹底消失在視線里，張三丰陡然加大了太極圖的吸納力量。半空中黑金色太極圖光芒大放，裂縫之中肅殺之力射出的量，已經遠遠比不上被太極圖吸納的量。
到最後，絕大多數肅殺之力，都匯聚在張三丰手中的太極圖上，成了一個陰陽球，而周圍牆壁上原本如同合抱之柱的光束，現在也成了涓涓細流。
別說對修行有成之人，就算是周一仙，燃燒幾張符咒，也能輕易擋住。
旁邊的楊規對著張井說道：「來，我問你，你師父吸納光線的速度為每秒鐘1.4個天成子，這裂縫發散肅殺之力的速度為每秒鐘0.8個天成子，問，多長時間你師父能把肅殺之力吸收乾淨？」
天成子：我成計量單位了？
張井：「啊這……」
「看見了吧，誰說數學沒用的？這不就用上了嗎！」楊規現場教學。
這處白虎沖煞之地只是西方肅殺之相匯聚的一個點，無根之萍，跟誅仙劍、戾氣獸神、修羅那種存在完全無法比擬，哪怕是天成子，花點功夫，也能打穿。
所以楊規一行人跟著萬人往他們一路趕到這裡，也沒出面現身。
本來只想著跟這周一仙看個樂子，順便找點什麼天材地寶收一收，畢竟武當派上下，可是一窮二白，就算張三丰，看見好東西也不會放過。
但是現在好像還有了另外的收穫。
「老楊，看見那個孩子了嗎？」張三丰終於將此地逸散的肅殺之力抽取完畢，封在了真武印之中。
「嗯，周一仙的兒子，在原本的故事之中，他出場只是一個牌位，但據周一仙說，他兒子的天賦遠勝於他。但想不到竟然勝過他這麼多，竟然隱約能發現我們。」
剛才周一仙的兒子那一抬頭，楊規和張三丰趕緊隱去了身形。他天賦再高，畢竟還是一個小孩子，看不穿他們的障眼法，所以才感到疑惑。
要知道他們雖然沒有刻意隱匿身形，但有著肅殺之氣的阻隔，連萬人往都沒發現他們。
「小井啊，你的二師弟或許就要來了。」楊規拍拍張井的肩膀，四人一同落了下去。
萬人往打頭，周一仙殿後，將周一仙的兒子護在了中間。
這只是個西方肅殺之氣因為機緣巧合匯聚，而形成的一處陷地，沒有什麼銷信兒機關，也沒有埋伏著的敵人和猛獸。
只不過一路過來，有凜冽的寒風，飽含著肅殺之氣，如同刮骨的鋼刀一般，凝聚成無數風刃，向著兩人刮來。
這種程度的凶風，也難怪地底會堅硬如石頭。
但是同樣的，這種風力道固定，角度單一，唯一的難點可能就是數量多、速度快，但這對未來的鬼王萬人往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
雖然消耗不小，但沒有任何疏漏地，擋下了所有的罡風。
「老周，這條通道要通往哪裡，我快撐不住了。」萬人往回頭問道。
「白虎沖煞，東泄入木，這條通道不會太長的。」
還沒等周一仙說話，他兒子突然說道：「泄氣通道過長的話，聚集不起這麼多的煞氣，萬叔叔，你再往前不遠，就能看到白虎煞匯聚的地方了。過了那裡，就是逐漸往青龍之相過度，咱們也就出去了。」
「喲呵，小行雲，你懂的不少嘛！」萬人往笑著說道。
「都說了，我兒之才，勝我十倍。」周一仙得意洋洋，比別人夸自己還高興。
又走了沒多遠，果然這條石甬道突然為之開闊。一處天然形成的石室之中，煞氣匯聚到中心的一塊石頭上。
那塊石頭不停受白虎煞氣衝擊，年深日久，竟然就形成了一頭老虎的形狀，渾身發白，儼然是一個巴掌大的白虎虎符。
「好東西啊。」萬人往的眼中放出了光，「如果能拿到它，祭煉成一件法寶，或許我在鬼王宗……」
「萬兄，你可別亂來啊。」
周一仙看到萬人往眼中貪婪的神色，趕忙阻攔，「這是鎮煞基石，不知道幾千幾萬年的煞氣都靠它鎮著呢，你要是拿走了它，煞氣暴走，都得沒命。」
「怕什麼，行雲不是說了嗎，過了這裡，前面很快就是出口，我已經能夠感受到出口吹進來的風了。以我的速度，帶上你們倆，不用兩次呼吸就能衝出去。」
萬人往的呼吸越來越粗重，「老周，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這是我的，上天賜給我萬人往，要讓我干出一番功業的！」
「萬人往！」周一仙大喝道：「你昏頭了，快走！」
「走？不走，我不能走，拿了它，我看那仇忘語還拿什麼吞併我們鬼王宗，到時候，教主的位置，我坐一坐，又有什麼不可的？」
萬人往非但不退，反而不斷地走上前去。
「嘭！」
面前突然出現的橙黃色火光，擋住了萬人往的腳步。
周一仙手持兩張符咒，燃燒起來，擋在萬人往身前，「萬兄，你理智已失，斷然不可再向前。」
「理智已失？」萬人往抬起頭，他眼中清澈如水，只是帶著無盡的狂熱，放出灼灼的光芒，「老周，你看我理智已失麼？」
「你……」
周一仙倒吸一口涼氣。
他本來以為萬人往是被這白虎煞氣沖昏了頭腦，哪知萬人往的道行比他想的還要深厚，竟然硬生生頂得住這股煞氣侵襲。
這令他感覺更是可怖。清醒狀態下的萬人往，依舊要不顧後果地去謀奪這虎符，可見此人野心之大，對力量嚮往之強，簡直無法抵擋，更甚於生命。
連自己的生命都能不顧，更別提別人的生命。
「老周，你這點道行也想擋住我？讓開，我不想傷了你。」萬人往說道：「還是那句話，我有把握，拿了這虎符之後，帶你們平安離開。」
「萬兄，你……」
「滾開！」周一仙話音未落，便被萬人往一掌推開，繼續前行，他臉上布滿了興奮，伸出手去，眼看就要抓到那虎符。
「唉，蠢貨。」
周一仙嘆了口氣，對著兒子一點頭。父子倆同時掏出符紙，口中念念有詞，下一刻符紙火光閃現，兩人憑空消失在地面上。
於此同時，萬人往的手也握住了那枚天然形成的白虎虎符。
「呼！」
霎時間凶風大起，無數肅殺之氣匯聚而來，竟然在室內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漩渦。
萬人往受了這股不知積累了幾千上萬年的煞氣侵襲，腦子猛地空白了一下。再回過神來時，沖天的肅殺之氣已經如同泄閘洪水，滾滾奔流而來。
萬人往大驚失色，運足法力，身上的法寶亮起，拼命向外飛去。
「快，再快！還不夠快！」
萬人往就如同即將被捲入洪水之中的人類，拼命地奔跑，以謀求一絲生機，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就是加速。
慘白色的寶光如同雷霆閃電，真的搶在滾滾煞氣之前，衝出了石室。周一仙的兒子估算不錯，前面只是短短的路途，眼看就能看到外面的亮光。
「成了！」
萬人往露出喜色，突然看到前面笨拙奔跑的身影，心中一突。
「糟糕，事發突然，忘記帶上老周！」
「廢你的話，幸虧老子先跑，要是等著你來救，這會都在排隊投胎了。」周一仙暗罵一句，頂著燃燒的符咒跑得更快。
「還好，沒釀成大禍。」萬人往鬆了一口氣，心中頗有愧疚，想著出去之後，多補償一下自己這位老哥。
只是驟然之間，「呼」地一聲，東方的青龍方位，吹進了一股風來。
「吼！」
白虎煞氣似乎受到了挑釁，萬人往感到身後風力加大，風聲之中似乎有猛虎咆哮。
「轟！」
兩股相對的氣流相撞，在狹窄的通道之中，似乎掀起了龍捲颶風。
「不好！」
饒是以萬人往的道行，也感覺眼前一陣迷亂，身形晃動，險些被吹得掉下地面。
周一仙父子則更是悽慘，符紙當場被吹滅，兩人肉體凡胎，被吹倒在地。萬人往剛好經過周一仙身邊，伸手一撈，將他撈了出去。
「救我兒子，救行雲！」周一仙大喊道。
然而萬人往自身難保，看了一眼身後如同山崩海嘯般地巨大肅殺風流，根本不敢回頭，一路前沖。
周一仙拼命掙扎，卻怎麼也逃脫不了萬人往的手掌。
他絕望地回頭看去，剛好看到兒子被滾滾煞氣捲起，拖入了無邊黑暗。
「行雲！萬人往，我殺了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