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帝王的綠帽·4

  秦昭將所有的想法隱藏著,送葉塵回了屋。等葉塵進屋後,他沉下臉來,立刻回了馬車上。

  只是一點點血跡,幾乎看不出來,他想了想,同666道:「有沒有辦法確定這血跡主人是誰的?」

  「做個DNA就可以啦,」666舔著棒棒糖,頭頂的小綠帽十分善良,開心道:「最近主機在搞打折活動,我給宿主領了優惠卷,同時計算了最合算的方式,保證宿主一定是所有任務執行者中買東西最划算的!」

  「別BB了,多少積分?」

  秦昭對於666兜售產品前習慣性自誇有些不耐煩,666不開心了,聲音都帶了委屈:「5。」

  如果葉塵在,一定會痛哭流涕,她從來沒從三八手裡買過5積分的產品。

  然而秦昭也沒有對比,只是覺得這東西還是在合理價格範圍內,便點了點頭。片刻後,666道:「主人,DNA檢測儀已經在你手指上了,只要是你見過的人,都可以檢測出來!」

  秦昭將手放在血跡上,腦海中瞬間晃過了秦燕青的身影。

  他心思忽然就有了那麼幾分微妙。

  孟卿卿過去喜歡他,按照原來的世界線……未來甚至要和這個人……有個孩子……給他戴綠帽子……

  秦昭心裡一時有些發悶,他說不出自己什麼感受,就覺得有那麼些,那麼些不甘願。

  然而任何一個男人,面對妻子的出軌,怕是都這樣的情緒吧?

  秦昭安撫著自己,這時候外面傳來了馬夫的聲音:「殿下,您在這裡做什麼呢?」

  「哦,」秦昭回了神,抬起頭來,瞧著那馬夫,想了想道:「今夜是你帶著太子妃出去的?」

  「是……」馬夫心中有些忐忑,秦昭笑了笑,溫和道:「你不必擔憂,我就是想知道,今夜太子妃去了哪裡?」

  「葉……葉府……」馬夫小聲開口,見秦昭笑容僵住,怕對方不滿,趕緊補充道:「娘娘讓小的帶她去葉府後院,小的也不敢多問。只是到了半路,娘娘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想起來要去燕王府找個姐妹,就去了燕王府,但到了燕王府後,卻又突然說不用了,就讓小的載著回府了。」

  聽馬夫的話,秦昭有些狐疑,覺得這個孟卿卿的動作,實在是太多了些。

  他想去問問孟卿卿,去葉府做什麼,還是去人家後院?

  然而問了又有些害怕,畢竟葉府後院這四個字太過敏感。

  於是秦昭想了想,便折了回去,在葉塵房門口轉了轉,最後……

  回了自己臥室。

  666有些看不下去了。

  「主人,你這麼轉來轉去的,幾個意思?」

  「你別和我講話,」秦昭躺在床上,看著床頂:「我心裡有點方。」

  秦昭心裡慌,第二天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沒去葉府。在家裡蹲著,看看摺子,看看書,等孟卿卿來了,和孟卿卿聊上兩句話,心裡竟然覺得格外舒坦。

  而葉塵回來以後,她心裡也有點虛,雖然她對秦燕青沒什麼意思,但是想一想未來的世界線和過去的世界線,就孟卿卿做的這些事,她的身份還是少見秦燕青比較好。於是她也乖乖待在太子府。

  兩個人頭一次在府里里待這麼長時間,雖然說一個在東院,一個在西院,但是畢竟是在一個房子裡,吃飯總是在一起的。

  兩人一起吃了兩天晚飯,便習慣了同對方一起吃,到了時間,秦昭便讓人去叫孟卿卿。

  有一日葉塵沉迷在了話本子中,秦昭的人來了,她直接道:「讓殿下先吃吧,我一會兒再去。」

  和秦昭處了幾日,她知道這個人脾氣好得很,到也不怎麼守規矩了。

  秦昭知道葉塵不來,心裡有些鬱悶,想親自去找,又覺得下了面子,想了想,便問太監道:「太子妃在做什麼?」

  「看……看話本子……」

  太監有些不好意思,秦昭有些好奇:「什麼話本子?」

  「就時下女子們最喜歡看的,《救姻緣》。」

  「這書說什麼的?」

  太監覺得今日秦昭話多了些,卻還是認真回答了秦昭的問題。於是秦昭知道了,這個故事,是說城郊有個姓徐的書生,長得特別好看,狐狸精瞧上了他,然後就假裝被救,從而產生了一段人妖之戀的故事。

  秦昭聽了這故事,覺得極其艷俗,皺了皺眉頭道:「這故事有什麼好看的?」

  「也許是……徐書生長得太好?」太監有些猶豫,揣測著道:「那些小丫鬟們瞧著的時候,總說……徐郎好俊之類的……」

  秦昭臉色更難看了些。

  想了想,他也不知道是怎麼的,心念一轉,就起了玩鬧的心思,讓人拿了筆墨來,寫兩個紙條,便讓人給葉塵送去了。

  葉塵接到紙條的時候頗為詫異:「殿下給我這個作甚?」

  等打開後,葉塵瞬間笑了。

  上面是秦昭清秀的字跡,就一句話——吾與城郊徐公孰美?

  葉塵壓著笑意,讓人拿了紙筆,文縐縐回了句——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回了以後,葉塵不知道怎麼的,書也看不進去了,竟是有些期待起那紙條回來。很快太監就拿著紙條回來了,葉塵含笑打開,她本以為秦昭還會文縐縐同她說幾句,結果上面卻就是一句大白話——

  還不來吃飯!

  葉塵徹底笑出聲來,將紙條扔進火盆,站起身來。旁邊丫鬟有些好奇:「娘娘?」

  葉塵含著笑出去:「吃飯去。」

  出去沒兩步,她就瞧見秦昭站在長廊上等著她。她盈盈一躬身,如弱柳迎風:「殿下怎的來了?」

  「也沒什麼……」秦昭一時語塞,有些木訥低下頭來:「想來接你,就來了。」

  葉塵怕他尷尬,也沒再接話,眉眼間是壓都壓不住的笑意。秦昭斜眼瞧了那人一眼,覺得對方就這麼一低頭,一抬眼,就讓他感覺心跳得撲通撲通的。

  兩人吃著飯的時候,葉塵抬頭看他:「殿下喜歡和人一起吃飯嗎?」

  「以前……倒也沒覺得,」秦昭認真想了想,似乎是在思索過往,慢慢道:「可如今和你吃了幾頓飯,驟然又覺得,好像挺好的。」

  有一個一起吃飯,有一個人陪伴。歲月都會因此變成暖色,讓人覺得內心平靜溫暖。

  「那,」葉塵趁機往前走了一步:「我陪著殿下看書,殿下批摺子,我就在旁邊看書,殿下覺得怎樣?」

  秦昭有些詫異,呆了呆後,慢慢道:「自然……是可以的。」

  而後時間,葉塵就每天等著秦昭回來,有時候他回來得早,有時候回來得晚了,葉塵就去宮門口接他。

  那種被人等著候著的感覺,讓秦昭覺得十分暖心,於是時不時會想起這個人,掛念著今日是否風大,那個姑娘衣服穿得厚些沒?

  兩人就這麼過了大半個月,日子平淡得讓秦昭幾乎記不起「葉塵」那個人,也不記得自己其實身揣著任務,葉塵更是滋潤得不行。每天敷著面膜嗑瓜子兒和三八一起在腦子裡追追劇,徹底的過上米蟲生活。

  這麼一晃到了十月初十,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上下的事,護國公的小兒子在封地強搶民女,爭風吃醋殺人滿門,然後借著權勢壓著下面官員,將這個案子一壓三年。

  三年後,當初死裡逃生的受害者到京城攔截告御狀,由御史馮江接案,這才將這幢慘絕人寰的案情拉出水面。

  然後順著此案追查下去,竟發現護國公一家從十年前開始在封地作威作福,罪行累累,罄竹難書,馮御史光是列罪行,都寫了十一頁。

  此案讓朝野震驚,民間書生憤聲四起,而馮江這個人十分老謀深算,他並非先告再審,而是直接收集了證據,當日訴狀證據一同上交。

  護國公當堂被收監,而作為護國公外孫的太子也與案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跟著被收監下獄。

  這消息傳來時,葉塵正和三八在腦子裡打魂斗羅,面上假裝午睡,太監急急忙忙衝進來,跪在地上就道:「娘娘,不好了!」

  葉塵嚇得遊戲機都掉了,她立刻回神,慢慢睜開眼睛,面上一片淡定:「怎麼了?」

  「殿下……殿下被宗人府的人帶走了,如今正在天牢受審。」太監說得戰戰兢兢:「護國公如今犯了事兒,陛下懷疑殿下與此有關,如今殿下已經在天牢里呆著了,外面現在來了許多人,將太子府圍了,禁止我等進出。」

  「明白了。」葉塵點點頭,閉上眼睛。

  秦昭有這樣一劫是必然的,但葉塵也不是十分擔心。之前她本來是想著,要幫著他母族逃過這一劫。然而當她真的去搞清楚秦昭母族為何而死,葉塵只有一個感覺——

  死有餘辜。

  她不想這樣做任務,任務是任務,但基本良知還在,這樣顛倒黑白的事,她不願做。

  而太子與護國公並沒有關係,之前的爛帳,她也清理乾淨了,按照原文的世界線,秦昭在宗人府審問完後,就會回來。

  他是太子,沒有被廢之前,誰都不敢給他上刑,這一點上,葉塵倒不是非常擔心。

  如今唯一需要擔心的,也不過就是去皇陵之後的路,要怎麼走。

  怎麼樣才能讓秦昭始終保持著如今的善良,而不會黑化成為一代暴君。

  然而也不知道怎麼的,這個時候想起任務目標來,葉塵居然覺得有些荒謬,她根本不能想像,秦昭到底要怎麼去變成一個暴君。

  葉塵在太子府里等著,依靠著三八給她傳遞一下外面的消息。

  等了大概七日,都不見消息傳來,葉塵心裡不由得有些不安,那日下午,她正昏昏欲睡,三八突然叫起來:「臥槽,不好了,秦昭被帶到宮裡去了!」

  「怎麼了?!」葉塵立刻清醒過來,三八忙道:「秦昭一直沒有認過罪,宗人府的人不敢碰他,皇帝說他親自來審。」

  反派從來沒什麼父母緣,更何況這是身在帝王家?

  對於一個心心念念著讓秦昭讓位給秦燕青的父親,葉塵沒有抱任何期望,她想了想,立刻道:「不行,我得進宮去看看他。」

  雖然她也不知道進宮做什麼,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始終想著,她必須進宮去看秦昭。

  這樣想了,她立刻寫了信給她的父親孟閣老。

  孟閣老三朝元老,對孟卿卿十分寵愛,如今秦昭身陷險地,葉塵不敢讓孟閣老為秦昭說話,但她知道他們家有一道御賜金牌,用這道金牌,她可以暢通無阻進宮去見到皇帝。

  她用積分兌換了一隻單獨對外面守兵隱形的信鴿,將自己的信送了出去。她不知道孟閣老會不會將金牌給她,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走著。

  走了許久後,外面突然鬧了起來,葉塵提著裙子出去,便看見太子府外,孟閣老一臉焦急站在外面,見葉塵來了,孟閣老猛地拿出金牌來,怒道:「你們都給我讓開!」

  士兵們看著金牌,愣了愣後,反映過來那是什麼,立刻跪倒在地,仿若見到皇帝親臨。葉塵跑到孟閣老面前,孟閣老將令牌交給她,擔憂道:「我陪你……」

  「不用了,」葉塵搖頭道:「此去怕是凶多吉少,父親,女兒已經連累您太多了,今日之後,父親在朝中要謹慎小心……」

  「這我曉得,」孟閣老皺著眉頭:「我只怕你日後……」

  「女兒沒事。」葉塵滿臉堅定,握著令牌道:「父親,我先去了。」

  說完,葉塵便上了旁邊的馬車,讓人趕緊往宮裡去。

  而這個時候,秦昭已經進了宮裡。

  他站在御書房中,此刻房中只留下他和皇帝二人,他面色平靜,皇帝盯了他一會兒後,慢慢道:「朕從來最恨你這窩囊樣。」

  秦昭沒說話,仿佛什麼都沒聽到,皇帝冷笑出聲來:「你小時候,朕還是有幾分喜歡你的。可如今你卻長成了這幅樣子,天天喊著什麼修生養息,攔著朕宏圖大業!一想到要將皇位給你這樣的人,朕就糟心!」

  「父皇不喜兒臣,兒臣知曉。」

  秦昭面色平淡:「可沒做過的事,兒臣不能認。」

  「你還撒謊!」皇帝將手中筆洗砸了過去,怒道:「你舅舅和你娘什麼性子我不知道?你敢說這些事兒你一點都不知道?!」

  「兒臣,不知道。」

  秦昭一字一句,答得堅定。

  這些事他早就洗乾淨了,原來的秦昭本身也沾染不多,他來之後更是處理得一乾二淨,任憑皇帝怎麼查,只要他不認,絕不可能有岔子。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皇帝冷笑出聲,直接道:「拖出去打!」

  「父皇!」秦昭豁然抬頭:「我也是你兒子!」

  「朕沒有你這個兒子!」皇帝猛地回頭,指著秦昭道:「朕沒有你這樣虛偽懦弱的兒子!朕的兒子該同燕青一樣,胸襟廣闊心懷天下,可你看看你自己!你何曾比得上燕青半分!」

  秦昭沒說話,他靜靜注視著皇帝。

  侍衛湧上來,將他拖了出去,他沒有掙扎,被壓在長凳上時,他仍舊只有那一句:「我沒錯,我不認。」

  「打!」

  皇帝被他那目光看得心裡有些發慌,轉過頭去,背對著他。

  長棍落到肉上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秦昭捏著拳頭,一聲不吭。

  其實666已經給他開了痛覺屏蔽系統,然而仍舊有10%的疼痛傳遞過來。

  一開始還是有些疼的,後來就開始很疼了。

  等雨水淅淅瀝瀝下來,落在他身上,那冰冷刺激著他,讓他覺得更疼了些。

  他神志開始有些恍惚,旁邊有人反覆詢問他什麼,他咬緊了口風,反覆回答。

  「孤無罪!」

  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是很短的瞬間,又仿佛一生這麼漫長,恍惚間,他聽到有熟悉的聲音闖進來。

  「殿下!」

  他朦朧睜眼,看見大雨里朝他跑來的女子。

  那女人提著長裙,滿眼驚慌,那神色沒有絲毫做作,滿是擔心。

  雨水撒滿天地,夜色昏暗,那女子水藍宮裝被雨水打濕,成為天地唯一的亮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著她來了,腦海里全是溫暖的畫面,竟然是忍不住笑了。

  而葉塵看著那人被壓在長凳上,鮮血順著衣衫留下來,俊秀的臉抬起來,朝她那麼又呆又傻的一笑,她內心仿佛是被重錘砸下,疼得無法呼吸。

  她著急跑到秦昭面前,一把推開行刑的人,護在秦昭身側,焦急道:「別打了……不要打了!」

  「太子妃娘娘,」宮人有些無奈:「您還是和陛下去說比較好。您若再攔著,奴才便要動粗了。」

  「陛下!」葉塵揚聲開口:「陛下今日是想將殿下活活打死在這嗎?!」

  御書房裡沒有聲音,葉塵護在秦昭身前,提著聲音:「兒媳知道,陛下今日誤會殿下,心中難免憤怒,可是殿下是怎樣一個人,陛下不知道嗎?」

  「殿下由陛下一手帶大,殿下常同兒媳回憶,當年陛下幼年陪伴殿下的時光。」

  「打!」

  御書房裡男人提高聲音:「將太子妃拉開,否則一起打!」

  侍衛們來拉葉塵,葉塵整個人護在秦昭身上,死活不給他們拉開。

  葉塵有著好幾個世界的弟子,哪怕孟卿卿的身體沒有基本功,可葉塵卻也能靠著技巧阻攔者他們。

  好幾個壯漢來拉她,都沒能將她拉開,秦昭意識有些不清了,他就聽著孟卿卿的聲音,聽見周邊鬧哄哄的,他艱難睜開眼,看見孟卿卿護在他上方。

  他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又不太清楚,只能是拼命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沙啞道:「回家等我,乖。」

  葉塵聽了這話,心裡整個抽起來。她護在他上方,抿緊了唇。

  旁邊人拉不開她,只能提了板子,連著她一起打。葉塵動也不動,護在秦昭上方,咬牙受著。

  她被打著,猶自不肯鬆口,一一數著秦昭這些年的生涯。

  他賑災,他建學堂,他設立善堂幫著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他將大筆錢財捐給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

  她清楚記得他做過所有的善事,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他沒有那麼多心機手腕,他也沒什麼逐鹿天下的野心。

  他就是一個特別普通的好人,一點一滴,盡己所能,就想幫助更多一點人。

  他不喜歡戰爭,為此頂撞皇帝多次,希望修生養息,於是惹得皇帝不喜。

  可其實作為太子,作為皇帝的嫡長子,他也曾經備受喜愛。

  葉塵的話迴蕩在空蕩的廣場上,每個人聽著,落下的板子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由自主輕了。

  秦昭幾乎已經是昏死過去,葉塵握著他的手,同他十指交纏。

  不一會兒,葉塵和秦昭兩個人傷痕累累,侍衛們再打不下去了,大太監見了這場景,忍不住上前去,同皇帝道:「陛下……再打……人怕是不行了……」

  皇帝沒說話,許久後,他開口,聲音竟然有些沙啞:「太子忠孝仁義,便替朕去看一看列祖列宗,去皇陵守著吧。」

  聽了這話,所有人鬆了口氣,然而大家卻也明白,皇帝這一次對太子,是狠了心了。

  沒有人敢去沾染秦昭,哪怕得到了赦令,也沒有任何人敢去扶一下這對夫妻。

  葉塵隱約間聽見皇帝的話,她艱難起身,跪在地上,恭敬道:「謝陛下。」

  說完,她顫抖著起身,來到秦昭邊上,含著眼淚,沙啞道:「殿下,我們可以回家了。」

  秦昭沒說話,他掙扎著睜開眼,就看見那女子含著淚的眼睛。

  他張了張口,其實他什麼都不知道,這天地茫茫,他腦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個人,是唯一的色彩,如此明晰。

  所以他說了他唯一知道的,能說的話語。

  他叫她,卿卿。

  葉塵眼淚落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去扶秦昭。

  秦昭被她扶起來,他意識完全是迷濛的,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可她仍舊挺直了腰背,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扶著他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每一步都是鑽心的疼。

  每一步都是格外的難。

  如果是葉塵一個人走,或許她已經走不下去了。可是此刻扛著秦昭,她卻就覺得,自己不能摔下去。

  自己摔下去了,秦昭怎麼辦?

  這份力量支撐著她,這個平日如弱柳一般的姑娘,扛著那麼大個男人,卻仍舊一步一步往外走了出去。

  秦燕青匆匆趕來,他聽說秦昭被皇帝叫去,就知道不好。

  他雖然浪蕩,內心卻還是極其尊敬這位長兄的。他太清楚知道這位長兄和父親的矛盾在哪裡,他佩服他,尊敬他,如今聽聞秦昭有難,所有人都避開,他卻還是匆匆趕了過來。

  然而來後他就看到了這樣的畫面,廣場之上,那個曾經追逐過他、被他厭惡過的姑娘,扶著幾乎是昏迷的秦昭,帶著滿身鮮血,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她的衣服不像平日那樣華麗規整,面上的胭脂水粉也早已被雨水沖刷開去,髮飾早就亂了,看上去應該算的上狼狽。

  可這一分鐘,他瞧著那個人,卻覺得這人仿佛一朵艷麗的薔薇,綻放出了從未有過的美麗。

  她扶著秦昭來到他身前,停住腳步。

  「殿下,」她虛弱開口,秦燕青這才反應過來,聽她道:「能不能,幫太子一把?」

  秦燕青面色鄭重,抬手道:「本是應當。」

  說著,他便幫著葉塵扶著秦昭往外走去。

  雨水打在葉塵身上,葉塵支撐著秦昭,卻感覺是這個人抱著自己一樣,溫暖又安定。

  秦燕青悄悄打量葉塵,她一直很平靜,目光清澈從容。

  等上了馬車,她仿佛是終於松下一口氣來,舒了口氣道:「謝謝殿下了。」

  「應當的……」秦燕青艱難出聲,葉塵笑了笑,低下頭,看著靠在自己懷裡的秦昭。

  她的目光很溫柔,仿佛瞧著一位愛慕了多年的情郎。

  不知道為什麼,秦燕青一瞬之間,居然有那麼幾分羨慕。

  車簾落下來,隔開了他的目光,馬車嗒嗒而去,葉塵抱著秦昭,靠在馬車車壁上,舒了口氣。

  這時候,秦昭朦朦朧朧睜眼,沙啞著聲,又喊了一聲:「卿卿。」

  葉塵彎了嘴角,握著秦昭的手,溫柔道:「我在。」

  秦昭沒說話。

  他在做夢。

  夢裡他看不見路,看不到周遭,雲裡霧裡,就他一個人。

  他叫誰,誰都沒有應他,他有些惶恐,慌忙四處追尋。

  他一個個叫著別人的名字,直到最後他叫——卿卿。

  終於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安定的、平靜的,回應他——我在。

  仿佛無論任何時候,她一直都在。

  秦昭在夢裡慢慢回頭,就看見雲散霧開,卻是那一襲水藍色宮裝女子,掌燈立於前方。

  夜風吹得她衣衫翻飛,她的眼如星如月,明亮又溫柔。

  她仿佛是夜色中的燈塔,引著行人踏上歸途;

  又似長路上的路燈,照亮你的去路。

  她慢慢抬頭,目光一寸一寸看向他,然後柔柔一笑,溫柔道:「殿下,回家了。」

  秦昭內心突然安定。

  再無惶恐,再無驚慌。

  於是他慢慢笑開,認真點頭:「嗯,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記者:「墨大大,聽說您最近評選上了感動中國十大人物,請問您做了些什麼呢?」

  墨書白:「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些什麼,但就是,幫助了很多人吧。」

  記者:「您不知道您做了什麼,卻幫助了很多人,這話不矛盾嗎?」

  墨書白:「哦,是這樣的,其實我就是寫寫三流爛俗言情,結果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很多人來告訴我,他們受到了我的幫助。比如什麼『這位作者的文章改變了我的一生』,或者是『感謝作者,老公重新愛上我』……我解決了很多人的夢想、夫妻、婆媳等問題……不信你們看我評論區,我改變了多少人啊。」

  組委會:「不好意思大家,評選錯了,墨書白不是感動中國十佳人物。」

  墨書白:「憑什麼?!為什麼?!」

  組委會:「是這樣的,我們剛剛發現,你文下那些,都是GG,根本不是感謝你的。」

  墨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