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陸喚也懂了一些這個世界過年時候的人情往來。周一到周三宿溪要和父母一塊兒去親戚家拜年,到了初四的時候,他就可以以同學的身份去宿溪家拜年了。

  一個人上門未免會引起宿溪父母的懷疑。於是宿溪打電話強行把霍涇川從被窩裡叫出來,讓他和陸喚一起來。

  門被敲響,宿媽媽把手上的水往圍裙上擦了擦,從廚房出去開門,就見到兩個穿羽絨服的大男生站在外面。

  其中一個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小霍自不必說。另外一個皮膚白湛,俊美英目,很有些眼熟,宿媽媽回憶了一才想起來是開學的時候幫忙拎過箱子的男孩子。

  她連忙笑吟吟地讓兩人進來:「快進來,在我們家吃中飯吧。」

  「好啊。」霍涇川換了鞋後就大喇喇地走進去,直接進了廚房,問:「宿阿姨,中午吃什麼呀,有沒有炒土豆絲?」

  陸喚還站在門口,對宿媽媽笑了笑,然後將自己帶來的兩個手提袋遞給她:「阿姨,一點小禮物,新年快樂。」

  「怎麼還帶禮物呢?!」宿媽媽嘴上這麼說,但還是下意識地將手提袋打開,結果表情立刻變得驚喜萬分——其中一個手提袋裡居然是一副麻將。

  這麻將的做工十分精緻,每一張牌都十分光滑晶瑩,摸在手裡有一種上好的玉質感,在燈光下還光華流轉。

  宿媽媽一瞬間懷疑這是不是玉雕刻成的,但是又想,哪有小孩送過年禮物,居然送這麼貴重的。

  而另一個手提袋裡是一壺酒,裝酒的容器不太像現代茅台那種玻璃瓶,而像是從電視劇里挖出來的桃花酒之類的東西,總之香味快要溢出來,都吸引得宿爸爸從書房跑出來了。

  宿媽媽可不能收,對陸喚道:「謝謝小陸同學,但是你這禮物未免也太貴重了吧?!」

  陸喚道:「不貴不貴,都是一些家鄉特產,我去其他同學家拜年也帶了相同的禮物。」

  宿媽媽聽他這麼說,才放下心來。

  扭頭就給他包了一千塊的紅包,說:「給你。」

  原本宿媽媽給宿溪朋友的紅包都是包個一兩百,意思意思,除了霍涇川和顧沁每年會多一點之外,其他上門拜年的同學數目都比較小。

  但是她覺得陸喚這兩份禮物怎麼說也是一份心意,還不知道價格要多少,她也不太識貨,估算了一下就直接包了一千,現金不太夠,還從宿溪和霍涇川的紅寶里分別抽了幾百塊塞進去。

  宿溪有,霍涇川也有,陸喚也就收下了。

  但是等宿爸爸宿媽媽去廚房忙活去了,三個人湊在宿溪房間把各自的紅包打開一看——

  宿溪八百,陸喚一千,霍涇川兩百。

  宿溪:……

  霍涇川:……

  他跳起來一臉怒容地看向陸喚:「以前你沒來,阿姨都給我五百的,今年你怎麼這麼多?!」

  「你得了吧,每年來我家都蹭吃蹭喝蹭壓歲錢!有這麼多你還不知足?!」宿溪雖然心中也正哀嘆今年壓歲錢怎麼少了好幾百,老媽竟然把自己的錢掏出去給陸喚!但就是見不得霍涇川針對陸喚,立刻站在陸喚那邊,「陸喚上門帶了禮物,一副藍玉做成的牌,每張都是無價之寶,你帶了什麼,你每年就帶一張嘴!」

  「藍玉,還無價之寶?我不信。」霍涇川哼笑道:「你再富二代也不可能帶古董來吧?!」

  宿溪看了陸喚一眼,會心一笑,陸喚也笑而不語。

  陸喚最拿手的就是雕刻一些小的木雕,能刻得栩栩如生,這些宿溪都已經見識過了,在玉上面雕刻對他而言也不是很有難度,但是因為只有幾天時間,他就沒有親手去做,而是交給了屬下,讓屬下找了幾個雕刻匠人,按照圖紙連夜趕工,這就把一副牌給雕刻出來了。

  「不要動不動就互相對視好嗎,我還在這裡呢!」霍涇川簡直沒眼看,恨不得衝進去把兩人分開。

  陸喚淡淡地對霍涇川道:「倒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一點心意罷了。」

  宿溪:「就是!你送了什麼?心意都沒有!」

  霍涇川:「……」

  陸喚又將宿媽媽給他的紅包裡面的一千塊全部拿出來,遞給宿溪:「全都給你。」

  宿溪眼睛一亮,以前每年都是一千二,今年看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被老媽抽走了四百,但是又被陸喚送回來一千,今年居然有一千八!發大財了!

  「……」霍涇川氣了個半死,嘟囔著不要吃狗糧了,扭頭就去看電視了。

  而廚房裡頭,宿媽媽一邊擇菜,也一邊笑得合不攏嘴,宿爸爸在一邊倒了一點點酒,聞了聞,也是愛不釋手。宿溪這同學送禮物怎麼那麼會投其所好呢?宿媽媽喜歡打麻將,他喜歡喝點小酒。

  宿媽媽偷偷瞄了眼三個孩子都在房間,忍不住小聲對宿爸爸道:「我覺著,剛來的那個小陸,像是喜歡我們家溪溪。」

  宿爸爸不太高興自家白菜被拱,把酒罐子放下,道:「你就知道瞎編排,人家純潔的同學關係不行嗎?」

  「純潔啊,孩子們看起來都挺純潔的,但他看我們溪溪的眼神,明顯不一樣,剛才進臥室之前,我看見那小孩還特地把小霍攔在外面,讓溪溪收拾好東西,才讓小霍進去。」

  「這能代表什麼?」

  宿媽媽神神秘秘壓低聲音道:「女孩子房間總是有一些散亂的東西要收拾起來才能讓人進啊,這孩子細心啊,而且看起來對小霍進溪溪房間很有意見的樣子。」

  「我服了你了。」宿爸爸接過擇好的菜,開始炒菜,一邊道:「一個小動作都能分析出這麼多,你當你福爾摩斯啊。」

  「女人總是敏感一些的,我感覺小陸看溪溪的眼神和你當年看我就是一樣的。」宿媽媽看了眼已經人到中年發福了的宿爸爸,找補了句:「當然,溪溪眼光比我好,這孩子從頭到腳都遠勝你萬倍。」

  猝不及防被扎了一刀的宿爸爸:「……」

  宿媽媽和霍涇川的媽媽之前喜歡把從小一起長大的宿溪和霍涇川編排在一起。但這會兒宿媽媽仔細對比了下陸喚和霍涇川兩個男孩子,越想越覺得,小霍的確很優秀,但是和小陸比還是不行啊。

  瞧小霍進門那雞窩頭,一看就是在家躺在被窩裡不起床打遊戲的。但小陸就不一樣了,個高腿長,黑色羽絨服,帽子上一圈毛,乾乾淨淨。先不提長相小陸要勝出小霍一個量級了,反正男孩子重點不在於長相,光是禮貌程度,小陸都要比小霍禮貌多了。他進門知道送禮物,小霍呢,一進門就往廚房跑——這根本不用指望他幫忙做家務了。

  而且據說,期末考試小陸成績也排在小霍前面。

  這還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小陸簡直完美。

  之前宿媽媽用丈母娘看女婿、閨蜜看閨蜜兒子的眼神看霍涇川,覺得小霍這孩子還算不錯,但大概那時候是因為周圍沒有誰和他比較吧。現在出來了個小陸,樣樣比他強,宿媽媽頓時看在自己家蹭吃蹭喝的霍涇川沒那麼順眼了——

  瞧他還一個人獨占沙發,緊緊握著遙控器,抓起盤子裡的瓜果,盤子一下子就空了。

  不行。

  宿媽媽直搖頭,小霍不行,她倒戈了,小陸更好。

  宿媽媽心裡這樣暗搓搓地編排,沙發上看動畫片笑得宛如公雞打鳴的霍涇川根本不知道,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宿媽媽心中從女婿候選人一下子淪落到了宿溪的普通朋友。在房間裡的宿溪和陸喚同樣也不知道,只是感覺他們出來之後,宿媽媽熱情到了極點。

  吃飯的時候不停地給陸喚夾菜,讓小陸多吃點。

  比例大概是這樣——給宿溪夾一筷子,給霍涇川夾一筷子,給陸喚夾三筷子。

  平時在宿家都能享受到兩筷子的霍涇川頓時感覺宛如被打入了冷宮,渾身冷颼颼的。

  吃完飯後,一塊看了會兒電視,沙發上的座位分布也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以前霍涇川來宿家,都是和宿溪、宿媽媽一塊兒坐在正中央正對著電視機的長條沙發上,最沒有家庭地位的宿爸爸一個人坐在旁邊離他們老遠的兩人沙發上。

  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年坐在長條沙發上的變成了陸喚和宿溪,霍涇川被趕到和宿爸爸坐一塊兒了。這個位置看春節晚會都要扭過頭去,脖子酸得要命。

  他和宿爸爸互相對視一眼,眼淚都要流下來。

  陸喚卻是十分受寵若驚,大概是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家庭的溫暖,導致宿媽媽不停地給他倒茶,讓他吃橘子,他竟然有點不知所措起來,看了宿溪好幾眼,宿溪讓他快吃之後,他才剝了個橘子……遞給了宿溪。

  宿溪:……

  宿媽媽:……

  霍涇川:……臥槽,這小子太會巴結了,難怪把他在宿家的位置擠掉了!

  先前還不能來到這個世界,只能通過幕布看著的時候,陸喚便覺得宿溪家裡和樂融融。或許也只有這樣父母恩愛、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共渡難關的家庭,才能養育出宿溪這樣的性格來。

  那時宿爸爸宿媽媽或許還不認識他,但他已經對宿爸爸宿媽媽十分了解,因此初次見面就覺得非常親切。現在終於可以坐在宿溪家裡……陸喚看著熱茶上方緩緩升騰的蒸汽,覺得心中一陣滿足。

  初四拜完年後,宿媽媽就叮囑陸喚多過來玩兒,她非常地熱情,完全不知道這幾天宿溪房門緊閉寫作業的時候,陸喚都在書桌的另一邊一塊兒寫。

  又下了幾場雪,陸喚和宿溪、霍涇川、顧沁一道,在公園裡堆雪人打雪仗。

  本來是捏雪球互捶,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演變成誰往宿溪身上砸雪球,陸喚就砸誰。偏偏陸喚擲雪球精準無誤,命中率完全就是百分之百,霍涇川和顧沁都被砸得慘兮兮,滿頭大雪,帽子脖子裡也全都是,忍不住怒道:「喂!陸喚作弊啊,開掛吧?不玩了!」

  宿溪完全被排除在戰局之外,又好笑又鬱悶,對陸喚道:「還讓不讓我參加了?!」

  陸喚只好退出,他一退出,戰局恢復了平衡,三個人又瘋玩起來。

  但少年蹲在花壇上面,羽絨服大帽子蓋著腦袋,漆黑漂亮的眼睛盯著她看,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宿溪又不忍了,主動退出:「我也不玩了,打來打去有什麼意思,衣服都濕透了,乾脆堆雪人吧。」

  「她就知道護著他。」霍涇川都無語了,扭頭對顧沁吐槽道:「要不我倆也湊成一對,這樣他倆結婚的時候,我們家只用送一份份子錢。」

  顧沁有點慢三拍,愣了一下,頓時滿臉通紅,一腳踹過去:「滾啊。」

  公園裡,並排四個雪人,兩個挨得緊一點,另外兩個老遠。

  因為堆好後,陸喚非要把他的擠在宿溪的和霍涇川的中間,擠來擠去,最後把他的和宿溪的單獨離那兩人老遠。

  漫天飛雪,打打鬧鬧,這個年就過去了。

  這同樣是陸喚所擁有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新年。從前在寧王府看著外面街市小巷張燈結彩的時候,從沒想過身邊有了心悅之人,有了朋友,還有了會關懷自己的長輩,打雪仗堆雪人這些事情雖然尋常,但是對於從未擁有過的陸喚而言,卻具有不一樣的意義。

  燕國京城那邊繼續膠著著,太子一事還沒有徹底下定論。

  陸喚一面繼續等待,一面和宿溪一道,初七就去學校開學了。

  開春後陸喚讓兵部尚書提議的設立外貿監察機構的事情有了眉目,太子身上雖然出了大事,但皇上畢竟是想要保住太子的,於是從上元節到開春以來,想盡辦法地把先前貪污斂國難財的那件事推到從西域來的胡商身上,這樣一來燕國與其他諸國的貿易矛盾便突顯了出來,兵部尚書堅持不輟地上奏此舉,皇帝便順水推舟地同意了。

  和先前的宵禁一樣,外貿監察機構同樣是先選擇幾個州郡開始試行。若想推行至整個燕國,沒有個半年時間無法完成。

  但聖旨一頒布之後,陸喚這邊的系統便彈出來任務十八完成的消息,於是十分順利地,總的點數累積到了233點,距離三百點還有一大截,但是有關於減輕賦稅徭役的任務十六無論再怎麼進展迅速,也至少需要三年時間來完成,因此關於三百點的這方面,陸喚和宿溪都不急,畢竟急也沒什麼用。

  先前陸喚數次措施,都是通過兵部尚書來完成,這一年以來,倒是讓兵部尚書在朝廷和京城積累了不少的威望,先前兵部不過是六部中的一部,但現在卻儼然成了六部之首。

  陸喚保持著每日都從眼線獲取京城消息的頻率,繼續留在這邊讀高三。

  只是上學期隔幾日回一趟台山行宮即可,這學期卻因為京城局勢變幻莫測,不得不每夜回去一次。

  這學期課業又顯而易見地加重,每天堆積在課桌上的卷子誇張一點簡直有好幾斤,宿溪都有點吃不消了,上早自習的時候經常因為睡眠不足而一覺睡過去。

  陸喚卻得益於良好的身體素質,比旁人有著更多的精力,去追趕他們。

  宿溪課桌裡面除了書就是塞滿了各種零食,他的課桌裡面卻是一些毛毯和枕頭,宿溪實在撐不住犯困了,他就悄悄往宿溪身上蓋一條毛毯,等巡邏的老師來了,再匆匆叫宿溪起來。

  春天下了一整個春天的雨。陸喚這個時候的成績也終於穩定下來,從年級一百多逐漸向前追趕,四月份倒數第三次統考的時候已經考到了年級二十多名。

  這個時候霍涇川叫他出去打籃球,他也不去了,為了和宿溪考上同一所大學,全神貫注一心一意撲在學習上。

  宿溪也一邊鞏固自己的知識,實行了題海戰術,一邊幫他從頭到尾複習一遍。

  宿溪還有點兒得意,崽崽雖然聰明,做許多事都非常厲害,但是用一年學會的知識,還是遠遠不如她這種苦讀了十二年的嘛。但是隨即一想,這有什麼好得意的啊!他用一年的時間就能考到年級二十幾,自己努力了十二年,最好的名次還是年級第二?!

  宿溪緊迫感在即,也更加努力了起來。

  五月底,同年大燕庚子鼠年小滿,太子遭到的彈劾越來越多,四月廿九,太子被廢,遷出東宮,幽居皇子府。

  民怨散去不少,但金鑾殿上卻更加風起雲湧。

  太子這一退,東宮之位空出,下一任東宮恐怕就要正式監國了。文武百官不得不從二皇子與五皇子之間站隊,大家都還記得台山行宮有位守皇陵的九皇子,但是九皇子卻已經有十個多月沒從台山傳來任何消息。二皇子與五皇子的明爭暗鬥愈演愈烈。

  京城消息頻頻傳來,陸喚數夜未睡,都前往燕國部署事情,這就導致即將高考,他身上卻事務繁重。

  宿溪其實很有點擔心,但是這個時候也只能撐著一口氣,將這段時間度過去了,等到高考過後,京城中大局穩定,才是真的可以鬆一口氣。這個過程的確有點難,但只要他和她一起往前努力就好了。

  夏天炎熱,電風扇在頭頂嗡嗡作響,宿溪與陸喚一道聽聽力,白色的耳機線兩人一人一隻,從脖頸處隱入,外面的夏蟬聒噪不已,但教室里自習的學生卻格外安靜,兩人也十分安靜,只時不時抬手勾一下選項。聽力聽完之後,陸喚繼續往下刷題,宿溪幫他節約時間,給他把聽力一併改了。

  批改完後,宿溪有些驚訝地小聲道:「你這次居然只錯了一道。」

  「有獎勵嗎?」陸喚悄悄地問。

  他腦袋一靠過來,說悄悄話,宿溪頓時臉色有點紅,催促道:「快繼續寫卷子,把這一張寫完之後叫我,我幫你對一下答案。」

  陸喚揚唇點點頭。

  隔了會兒宿溪剝了兩顆糖,遞了一顆給他,清涼味的,可以提神,在夏日聒噪的蟬鳴中宛如一陣清風。

  這夜,陸喚前往台山行宮的時候,再一次從兵部尚書那裡接到了消息。

  如陸喚所料,二皇子開始動手了。

  一日前,朱雀門陡然封鎖。

  先前皇宮裡就傳出來過消息,皇帝在御花園倒下了,不知道是因為中暑,還是因為前段時間太醫判斷出來的有中風的先兆。近半年來皇帝因為太子的事情殫精竭慮,龍體一直不怎麼好,前幾日在金鑾殿上便已有重臣催促快點立新太子輔助監國,然而皇上卻久久未下決定。翌日皇帝便下了一道聖旨,讓守皇陵已經有一年之久的九皇子衍清回來。

  這道聖旨,卻沒能出京城。

  幸好皇上早有所料,擬了兩道聖旨,一道騎馬出京,一道交給身邊宦官,三日後離開皇宮交給兵部尚書。

  而在此之後,朱雀門便封鎖了,御林軍重兵把守,稱是查皇宮裡丟失諭旨與對皇上下毒之人,官員全都不得進入。

  京城中許多官員抗議,但是大部分官員的家眷在輕舟節入宮赴宴之後便沒有回來,一時之間眾官員也不敢輕舉妄動。御林軍首領不知何時成了二皇子的人,這幾日在朱雀門外十二時辰輪迴巡邏,擅闖者死。

  五皇子顯然沒有料到二皇子居然敢如此膽大包天,直接猝不及防地便起事了,五皇子帶兵與其對峙,然而二皇子卻將五皇子的母妃推於城門之上。

  這便是短短几日以來,京城發生的巨大變故。

  兵部尚書等人提前未雨綢繆,將家眷送出了京城,此時倒是還未受到掣肘,但是諸多同僚都在御林軍的控制之下,此時必須要有人前往北境,帶兵過來救皇帝。

  然而,這個時候事態嚴重,已經是整個京城都被封鎖起來,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了。

  ……

  陸喚收到信的當夜,便安排當時和自己一道上台山行宮的羽林衛做了一些措施。大部分人仍然留在台山,唯有加上陸喚的六個人穿上黑色斗篷,輕裝上馬,分成三隊人馬,秘密疾速朝北境燕國兵力駐紮之地趕過去。

  然而路上遭到了血洗程度的刺殺。

  這場刺殺早在陸喚的意料之中,京城裡二皇子只怕是早就下了命令,從台山上下來的人,一個活口也不要留。這些人跟他下山之前,陸喚已經吩咐過,如果發生什麼事情,不要誓死保護自己,也不要前往北境,直接脫了一身羽林衛服束,混入百姓之中逃過一劫。

  這場刺殺自然是成功了。

  三天後漕河上方漂浮起一具屍體,被泡脹得面目全非,懷中有九皇子的玉牌,稟告到京城之後,整個京城都以為九皇子死了,舉國同喪。

  但那其實是一具身形與陸喚相似的死囚屍體,早在半年前,陸喚做準備的時候,就讓人找來送上了台山行宮,答應安頓好死囚的家人。

  京城中二皇子並不知道這一點,只知道除去了最大的心頭大患之後,皇位終於唾手可得。

  五皇子母妃受到挾持,不得不退讓一步。

  隨即,京城出了詔書,皇帝自稱年歲已衰,二皇子仁愛寬厚,能為燕國帶來福祉,擇日禪位於他。

  先前京城以及皇宮一切封鎖,都只是秘密進行,二皇子完全能撇清關係,但此詔一出,二皇子想要奪得皇位的狼子野心便昭然若揭。當時刺殺之時,馬背上的人的確是陸喚,假裝受傷滾入河中的也是他,只是從這裡他便直接回到了宿溪的公寓當中,二皇子再從河中打撈出來的人,便是那死囚犯了。

  唯有等到二皇子出手下此詔書之後,陸喚才可以名正言順地帶兵回京,以護駕之名。

  於是,詔書下了三日之後,京城議論紛紛之際,事態陡變,城外赫然是從北境歸來的大軍,烏泱泱一片,威風赫赫。

  九皇子,也沒死。

  九皇子既然沒死,為何監國的二皇子卻說他死了。九皇子手中明明有皇帝親筆召回的詔書,為何先前屍體找到之前,二皇子卻說他無詔回京。

  只得出了一個結論,二皇子狼子野心,挾持了皇宮中的皇帝。

  陸喚帶領大軍壓境,變得名正言順起來,甚至順理成章地在百姓口中、史書上變成了一記英勇大功。在大軍之下,皇宮裡的御林軍毫無抵抗之力,五皇子甚至為了皇宮裡的母妃,主動裡應外合,開了京城的城門,放大軍入內。庚子年五月初五,朝局動盪,二皇子入獄,成為了階下囚。

  燕國民心所向,向的是帶大軍救國的九皇子衍清。

  想當皇帝很簡單,殺了寶座上的人的頭顱,篡位即可,但難的是民心歸順,以及長達數十年地守住這皇位。

  第一個想當皇帝的人,是謀逆、是篡位。謀逆永遠名不正言不順,遲早會有人造反。

  第二個人將第一個人趕下來,卻是護國。

  皇帝的確年歲已高,正在等待一個退位的機會,只是二皇子按捺不住,早早地動了手。二皇子也不得不動手,皇帝即便不將皇位傳給陸喚,下面還有高他一著的五皇子,他沒有機會。

  陸喚等了半年,最後見這萍水相逢的二哥還是動手了,便也不得不順水推舟,讓他成了墊腳石。短短數日的風雲,卻令驚慌之中的燕國人民前所未有地擁護起九皇子即位起來。

  燕朔庚子年五月初六,太上皇正式頒布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沿用燕朔年號,九皇子聰慧過人,得天庇佑,朕今傳位,使其登基為帝,望其明君,使燕國百姓安居樂業。普天同慶,減稅三年。

  燕朔庚子年五月初六,是宿溪這邊的六月六日。

  陸喚帶領近衛入大明宮,登基大典於三月內擇吉日另行舉行,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許多事亟待處理,例如尚衣局需要量尺寸趕製新的龍袍,文武百官等待論功行賞,選拔提位,百姓等待二皇子以及同黨謀逆一事給個說法,中風的老皇帝即將遷入行宮。

  百廢待興之時,陸喚在金鑾殿上商議完事情之後,先令燕國大赦三日,三日之後再行上朝。

  這三日京城熱鬧非凡,只知道似乎迎來了一位願意減輕賦稅的明君,卻不知道,翌日,這位明君便火速拎著書包趕往了高考考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