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場上,與崽崽比拼射箭的三位也縱身躍上馬。
三匹馬同時鳴叫,急促地盤旋在場地上,馬蹄發出「噠噠」的響聲。
這馬蹄聲猶如擂鼓,宿溪立刻被勾去了注意力,她緊張地朝那邊看去。
只見,那三人中最先出列的是那位玄衣上紋繡著豹子的三品的中領軍,這人身材粗獷,目若懸星,不止官階是三位弓箭手當中的最高,看起來也似乎是三位弓箭手中最厲害的一位。
率先派出最厲害的一個,說明這三人對崽崽還是有些警惕的。
這人不苟言笑,朝崽崽這邊掃了一眼,當即便雙腿一夾馬腹,「喝」的一聲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隨即輕鬆地立在了馬背上,身形穩穩噹噹。
屏幕外的宿溪:……
古代將領射箭花招式都這麼多的嗎?!
只見三品中領軍的馬飛奔而去。
與此同時,他站在馬背上,眯起一隻眼睛,死死盯著百米開外的靶心,拉開了弓。
只聽利箭「倏——」地在空中發出一聲銳利的響聲。
毫無意外,正中靶心。
不知何時在射箭場外聚集起來的一些兵吏小人頓時發出狂熱的歡呼。
不得不說,能在馬匹快速移動、且以站姿立在馬背上重心不穩的情況下,百步穿楊,的確有兩把刷子。即便宿溪是崽崽這邊的,也要承認這位中領軍很有些本事。
不過,要是沒本事也不可能在軍中當上三品的武將了。
那中領軍一箭正中靶心之後,立刻調轉馬匹,回過頭來看向崽崽。
另外兩個弓箭手也朝著崽崽看來,眸中嘲諷意味不言而喻。
這種情況下,宿溪根本沒辦法幫忙。
眾目睽睽之下,她總不可能托著箭飛到靶上去,那樣的話只怕整個軍營都要目睹見鬼了,而且還會給崽崽帶來不好的後果。
她見著崽崽不緊不慢地夾了馬腹,讓雪白的馬匹緩步上前,然後拉弓——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視著這一幕。
宿溪也心臟狂跳,都快跳出喉嚨了。
她見崽崽面色鎮定,漆黑雙眸平靜,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但下一秒,從崽崽長弓上飛出去的箭,還不到五十米,在空中打著擺,就「倏——」地一聲,頭重腳輕地栽在了地上。
「…………」
宿溪:……???
等等,崽崽你,難道不是胸有成竹嗎?
明知道箭會掉在地上,那方才還不疾不徐拉弓射箭,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只是做給阿媽看的嗎?!
射箭場上愣了一下,然後爆發出一陣諷刺的嘲笑。
那四個將領紛紛朝崽崽瞥來,輕蔑地勾了勾唇角。而射箭場外的那些兵吏,本來是不敢嘲笑從五品的兵部員外郎的,但是這第一場比試落差未免太大了一點,他們便實在忍不住捂嘴狂笑。
難不成這少年根本手無縛雞之力,先前秋燕山圍獵的頭籌只是鑽了空子?其實根本沒有真材實料?!
宿溪臉都漲紅了,但崽崽還神色無波。
宿溪忍不住去看掉在地上那支箭,只見,剛才崽崽用掉的是那支箭頭極為鈍重的破箭,這支箭任憑力氣再大、能挽弓射鵰的弓箭手,也不可能射出太遠的距離。可以說是三支箭中最糟糕、最沒有贏面的一支箭了。
宿溪原本以為崽崽要按照三支箭的缺少程度,用最鋒利的那支和三品中領將比拼,用次等的沒有羽毛尾巴的箭支和那位四品武衛軍比拼,用這支鈍箭和那位六品的護衛軍比拼。但沒想到崽崽卻反其道而行之。
宿溪立刻反應過來崽崽的用意了:!
這不是田忌賽馬嗎?
燕國的歷史上是沒有這一段歷史的,這些軍中的武將大字都未必識得幾個,肯定更加意料不到。
看來那段日子的苦讀,崽崽是真的把《史記》給翻爛了,熟練掌握了很多上兵伐謀的手段。
宿溪剛才還擔心得不得了,但這一下又立刻覺得她崽這邊勝券在握。
而遠處的高樓上,屏風後,鎮遠將軍臉色都青了,對一邊的兵部尚書怒道:「這就是你所說的認為適合的人選?!連挽弓的力氣都沒有,還如何帶兵打仗?!」
兵部尚書被鎮遠將軍吼得抹了把臉上的唾沫星子,無奈地坐遠了一點。
他遙遙地朝著陸喚那邊又看了眼,搖搖頭,嘆氣道:「大將軍,若非你的部下刻意刁難,交給他的三支箭全都是一些無用的廢棄之箭,恐怕他未必會輸。」
鎮遠將軍怒道:「三支箭中分明有一支完好無損,他卻在第一場就落敗下來!」
兵部尚書雖然看不清遠處的射箭場陸喚到底用了哪支箭,但是見另外幾個將領正被射箭場旁邊的兵吏包圍著吹捧之時,那少年卻仍安靜地在馬背上搗鼓剩下的兩支箭,心中不知為何,便覺得這少年今日必定不會輸。
他忍不住駁斥鎮遠將軍,道:「大將軍,在下今日和你打賭,若是我兵部的這位員外郎贏了,你可得採納我的建議。」
「若是輸了呢?!」鎮遠將軍冷哼一聲:「我倒是也聽說了這少年將你的兵部二部治理得井井有條的事情了,確實有些計謀,但是此人恐怕只適合留在朝廷,玩弄一些權謀之術。戰場上刀劍不長眼,並非寧王府之輩能去耍小手段的。老夫倒是不知道為何你對寧王府的這第三子如此重視,今日竟然還喚了函月前來!」
兵部尚書的小女兒函月坐在後頭,略微失望地瞧著射箭場上,並沒聽見她爹和鎮遠將軍的對話。
兵部尚書思索了一下,笑道:「若是今日我賭輸了,書房的字畫任由大將軍挑。可若是大將軍賭輸了,也需得一言九鼎。」
遠處高樓屏風後的對話,射箭場上自然是聽不到的,但是宿溪面前的屏幕上全都彈了出來。
她本來就很緊張,而見到這次的輸贏還將決定任務七是否能完成,就更加緊張了。
就在屏幕上所有卡通兵吏等著看好戲,紛紛圍著那四位將領,而崽崽騎著馬,孤零零地在一邊時,第二場比試開始了。
第二場比試出列的是這三位弓箭手中的六品護衛軍。
大約是因為方才那位三品中領軍贏了,所以那邊那幾人肉眼可見地鬆懈了下來,直接讓三人中最末等的弓箭手來秒殺崽崽。出列的這位六品護衛軍也是十分地掉以輕心,眼神輕蔑地朝崽崽看了一眼,眸中得意不言而喻。
他一鞭子甩在馬屁股上,縱馬而去。
而與此同時,崽崽也終於開始動了,勢如奔馬,幾乎策馬與這人並駕齊驅。
這人不以為然,拉起長弓時,還分心朝身側的崽崽看了一眼,他的箭射出之時,屏幕內的所有卡通小人,和屏幕外的宿溪一道,屏住了呼吸,這支箭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應當能中靶。但是朝著箭支行跡看去,應當不能完全刺中靶心——
不過,此六品護衛軍的實力也不容小覷了,若是在行軍打仗時,也是能準確地射中敵人要害了。
可是,就在此時,畫面上的場景陡然生變。
只見,凌空之中陡然飛來一道凌厲的箭矢,那箭缺少羽尾,也就導致射過去得又急又快。
雖然員外郎這支箭與方才第一支箭所射出時看起來全然不同,精準程度增長了數倍,但是眾人仍以為這支箭又是抵達不了靶心。
可誰知,這支箭在凌空之中,與方才六品護衛軍的那支箭撞到了一起——
接著,「倏——」橫腰攔截掉六品護衛軍的那支箭,從那支箭尾部三分之二的位置刺穿了過去!
而等兩支箭分開之後,陸喚的那支箭的尾上,竟然多了羽尾!
而護衛軍的箭,卻是腰段之後,連同羽尾一道被齊齊砍掉奪走。
眾人神情頓時凝住——媽耶還可以這樣?!
護衛軍的箭,失去了羽尾,又被撞偏了過去,沒射出多遠便斜斜刺中了地面。
而另外一支箭卻宛如流星,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正中靶心。
第二場比試之後,全場靜默。
宿溪見到崽崽將用來粘雞棚模具的膠水扔進馬背上的囊袋裡,她:「……」
這一場比試過後,屏幕內的各方神色全都發生了變化,兵吏小人是拿不準接下來情勢會如何,而那三位弓箭手卻是神色微變,全都嚴陣以待起來。
方才他們光顧著輕視那小子去了,卻沒發現,那小子竟然在三品中領軍出場時,用了最糟糕、最不可能勝出的那支頭重腳輕的鈍箭。而在六品出場時,用的是那支沒有羽毛尾巴的殘箭。
也就是說,那小子現在手上剩下的那支箭,是那支完好無損的,利箭?!
這樣一來,他與四品武衛軍之間,便沒有箭支上的優劣,而僅僅只是拉弓射箭上的技巧勝負了。
方才那一箭穿箭的舉動太過驚人,最後一個還沒出場的四品武衛軍心中已然有些慌亂,但是他竭力不顯,仍趾高氣揚地站出來,對陸喚道了句「請」。
而這邊,高樓之上,鎮遠將軍眉梢一抽,神色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
最後一箭。
四品武衛軍再次慘敗。
當沒有了箭支上的故意搗鬼時,眾人才真正看清了這幾人與陸喚之間的懸殊。
六品護衛軍自不必說,落後陸喚數百倍,早就是手下敗將。
而這四品武衛軍,雖然亦中了靶心,但是他旁邊的少年郎挽弓射箭,輕飄飄一箭,卻是真正的百步穿楊,穿透靶心。
敗得毫無懸念。
……
直到此時,樓閣上的鎮遠將軍神色一變再變,他和兵部尚書也都知道了這場比試中,射箭場上的那名少年的不動聲色的謀略。
以下對上,以中對下,以上對中。
第一局表現得如此草率,直接讓三位將領掉以輕心,而第二局,直接強勢猛攻,藉助外力,奪走了敵人的箭羽。到了第三局,勝負便已成定居!
這三位將領全都是鎮遠將軍的軍隊裡的好手,每一位拿出來都可以獨當一面,卻敗在這少年的手下!
若是今日純粹只比了幾場箭法,那麼鎮遠將軍可能只認可這少年是個絕佳的弓箭手,可是這少年卻還展露了過人的謀算與才智,他心中已經對這寧王府的庶子刮目相看了,可是臉上卻——鎮遠將軍臉色有些不大好看,道:「老夫輸了。」
兵部尚書雖然沒和這位寧王府的世子接觸過,但不知為何,從近一兩個月他整治兵部的手段,便覺得他絕非池中之物。因而今日的結果,兵部尚書倒是沒有那麼意外。
他撫了撫鬍子,神色有些調侃,對鎮遠將軍道:「昨晚的提議,大將軍意下如何?」
鎮遠將軍又朝著射箭場上的陸喚看去,心中喜悅,但面上仍然心不甘情不願,咳了聲,十分勉強地道:「罷了,就按你說的,此子可以培養一二。」
……
最後一箭比完,幾乎不用再和那第四人比較第四場了,若是按照鎮遠將軍最初所說,能勝過兩場,便算陸喚贏的話,那麼今日,陸喚已經大獲全勝了。
那第四人的處境現在十分尷尬——如果不比,很丟面子,如果比,被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比了下去,那豈不是更丟面子?!
好在,很快,高樓上有人來請,對陸喚道:「還請寧王府家世子上座。」
陸喚垂眸看了那人一眼,這才收弓,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烏黑長髮落在背後。他將馬交給隨著自己前來的一個侍衛,讓那人好生照應,這才隨那人前去。前去之前,還不忘朝四周看了眼,像是示意誰跟上去。
待他走後,射箭場上才發出此起彼伏的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宿溪的屏幕上不斷彈出各種甲乙丙丁的對話框。
「方才第三場實在勝得太快,我都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真正令人愕然的是第二場,陸公子怎會直接將咱們護衛軍的箭尾截斷的?!」
「完了,護衛軍他們臉都青了,今日回到營中,恐怕又是一頓操練。」
「方才誰將員外郎叫走了,兵部尚書嗎?我聽說兵部尚書未出閣的小姐來了。」
……
宿溪看著幾個將領神色難看,而那些兵吏小人七嘴八舌,對崽崽瘋狂彩虹屁,在屏幕面前,笑得臉都傻了,心中老母親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今天這個任務,她可是全程沒有幫崽崽。
看來這一兩個月崽崽沒日沒夜的打樁射箭練劍做伏地挺身起了很大的作用,崽崽的武藝好像比秋燕山時又要進展不少。
她還打算多享受一會兒這些卡通兵吏的驚嘆,但那邊已經隨著侍衛走到高樓長梯上的崽崽,卻忍不住頻頻朝身側看,漆黑眉梢擰起,似乎是在琢磨她為何還沒跟上來。
宿溪只得把屏幕拉過去,拽了拽崽崽的袖子。
崽崽眉梢這才松展開來。
她因為目睹了崽崽大獲全勝的全過程,所以還處於非常興奮激動的狀態當中,拽完了崽崽的袖子,還忍不住扯了扯崽崽右手中的長弓。
她養的崽真帥!
崽崽似乎是揣測到她為何如此激動,嘴角略微有些得意地翹起,但是在她看過去時,崽崽嘴角又飛快若無其事地壓了下來。
高樓之上的亭台樓閣,就不屬於兵營的範圍了,宿溪暫時還不能解鎖。
她把崽崽送進去之後,就讓界面停留在長堤上等著。
……
從雲州除去上官學士,到進入兵部整治二部,到今天射箭場上的較量,她和崽崽打了這麼久的怪,幾乎全都是為了任務七做鋪墊,現在崽崽終於得以接近鎮遠將軍,宿溪覺得崽崽肯定會很快搞定。
而果不其然,宿溪這邊沒過十來分鐘的時間,屏幕上就飛快地彈出信息:
【恭喜完成主線任務七:掌握更好的武藝、兵法、體力,並獲得鎮遠將軍的賞識和支持!】
【恭喜獲得金幣獎勵+500,點數獎勵+10!】
臥槽,這個任務完成,點數一下子加了10?!屏幕外的宿溪差點沒跳起來,她迅速看了一下目前的點數,已經54了,新得到的點數還可以解鎖5個版塊。
而屏幕上也再次提醒式地跳出一個當前狀態的界面:
【錢財資產】:皇上賞賜與老夫人賞賜若箱,外城宅院、兩處農莊。
【人才手下】:長工戊、侍衛丙、師傅丁、工人x30。
【結交英雄】:仲甘平(京城富商第十)、戶部尚書(灰色)、老夫人(灰色)、鎮遠將軍、兵部尚書、五皇子(灰色)。
【結交好友】:雲修龐。
【名聲威望】:神秘少年神醫、九品伴讀、從五品員外郎。
【可擴展後宮】:兵部之女函月。
宿溪激動地一行一行地掃下來,結交英雄里灰色的應該就是互相利用、但不能完全站在崽崽這一邊的人,而沒有灰色的,應該就是徹底站在了崽崽這一邊,可以當成自己人了。
除此之外,這次的狀態還比上次多了一行——可擴展後宮。
什麼?!屏幕外的宿溪眼睛一亮,這遊戲還真的可以收後宮的嗎?!
她陡然興奮無比。
但是隨即想到崽崽射箭之前,對她說的「要孤獨終老」,她又頓時萎了,算了,這種事兒還是隨緣吧。
……
遊戲界面里太陽快要落山了,崽崽才帶著兩個侍衛出來。宿溪雖然沒跟著他進去,但也知道裡面大致發生了什麼。
只是,他出來時,身後有個同樣包子臉的卡通少女急著出來相送,不知道是不是在鎮遠將軍和兵部尚書的對話中出現過,這會兒少女甲已經有了姓名,變成了函月二字。
函月擰著手絹,不敢抬頭,羞澀地小聲問:「不知道陸公子如何回城?」
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可否一道回去了。屏幕外的宿溪雖然方才對這個兒媳不太滿意,但是此時夕陽西下,場景十分美麗,她像是看卡通偶像劇一樣,屏幕外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了老母親的會心一笑。
她正想看看崽崽會怎麼回答,會不會臉紅,結果就見——
一身勁裝的包子臉崽崽凝神,視線全都在遠處被侍衛牽著過來的那匹馬上,等那匹馬一過來,他就趕緊大步流星地下台階,沒一會兒就消失得沒蹤影了,而等函月再抬起頭來,身邊已經空蕩蕩的只剩冷風了。
函月風中凌亂:「……」
崽崽沒聽到——
他是真的沒聽到——
他翻身上馬後,著急地朝著身側虛空之處望去,低聲問宿溪:「你還在嗎,方才怎麼沒跟進來?」
宿溪恨鐵不成鋼:……
崽,你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張包子臉上有沒有寫著「不解風情」四個大字?!
宿溪拉了拉崽崽的袖子,陸喚這才鬆了一口氣。
雖然知道她想將他往尚書之女身邊推,他心中也異常惱恨,但他是做不出來拿無關緊要之人來氣她的事情的。除她之外,他眼裡容不下第二個人。
更何況,她也未必會生氣——不僅不會生氣,可能還真心實意為他高興。
陸喚思及此,抿了抿唇,便又兜頭被潑了盆冷水……
不過,今日鎮遠將軍對他態度大為改觀,言語中似乎有意要舉薦他進入軍營,遠赴北境,這與他和她之前所計劃的目標,又接近了一步,宿溪激動地在桌子前計算點數,陸喚心中也是開心的。
二人一道回了官舍。
路上人多口雜,不方便說話,待回了官舍之後,陸喚斟了杯茶飲下解渴,才琢磨著如何與她開口寄身之事。
她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查閱了很多書籍,找到了一些辦法,只是目前不知道是否可行,是否可行,還得帶她前去找那位術師……
而宿溪當然不知道崽崽這邊已經進展這麼快了,竟然已經找到辦法了,她還在琢磨著崽崽之前說的「孤獨終老」的話,到底是叛逆期到了還是真的打算當「寡人」,總之是個非常令人頭疼的問題。
陸喚望向虛空之中,心中情緒翻湧——若是當真能讓她出現在他面前,那麼有朝一日,或許他心中那些慾念並非那麼難以啟齒。
他所求所想,不過是有生之年能見到她一面。
他正要開口,外頭忽然有人來喚,道:「員外郎,有人給你送東西。」
陸喚思緒被打斷,皺了皺眉,對身側的鬼神道:「我去拿一下,你等等我,不要走了。」
他起身出門,出門前,又遙遙回望,不放心地再次叮囑了一句:「我去去便回,半炷香時間,你不要走了。」
宿溪好笑地掃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快去,不走。
陸喚站在門口回望著她,眉眼中有幾分無奈與怔忡,停了半晌,才出了門。是了,他心想,他之所以如此渴望讓她以實體出現在他身邊,無非,他看不見她、摸不到她、碰不到她,亦不知道她何時會消失,這樣的感覺像是一場患得患失的折磨,永遠沒有盡頭……
宿溪在屋內等了一會兒,沒忍住,跟著去了院外,只見崽崽面前站著兩個面生的下人,手裡拿著東西,說是兵部尚書家的小姐送來的親手縫製的香囊——
宿溪:!!!
然而下一秒,崽崽把院門一關,像是十分不耐煩,冷著眉眼,將這兩人拒之門外。
宿溪:……
宿溪暗自吐槽,崽崽這門一關,只怕是徹底斷了他和兵部尚書之女的緣分了。
果不其然,她打開屏幕右上角的狀態看了看,發現後宮那一欄,「函月」正漸漸變暗,然後在那一欄消失。
崽崽的後宮又被他親手抹殺,成了空空蕩蕩的空白欄目。
宿溪:……
崽崽關了院門往回走,像是也察覺到她出來了,冷漠的神情稍稍卸下來,朝虛空看過來,檐下燭火落在他眉梢,顯得安寧柔和。
宿溪看著崽崽的包子臉上的神情變化,忽然就感覺,崽崽似乎是只在自己面前才能卸下心防,她這樣想著,心裡忽然就一片柔軟,也懶得吐槽崽崽鋼鐵直男了,過去牽了牽崽崽的手。
陸喚牽著她往回走,知道她方才見到了那一幕,或許是心中不死心,他看向左側微微被風吹起的袖子,猶豫了下,仍是問出了口:「你……我已經拒絕,此時你仍是想讓兵部尚書之女與我在一起嗎?」
那姑娘很好,但崽崽明顯不喜歡。
宿溪便拉了拉崽崽的右手,不喜歡就別勉強。
崽崽似乎心情終於好了一些了,微微勾起唇角,問:「為何?為何不想讓了?」
他的聲音里有幾分期待之意,但這麼一長串的表達,宿溪怎麼表達得出來。
於是宿溪:……
知道她無法表達出口,陸喚又問了一個問題:「若是再出現個別的什麼之女,你還是想說媒,把我往那邊推嗎?」
屏幕外的宿溪頓時覺得這小崽崽是不是太記仇了點,自己今天也就多管閒事了一次,難道他還要阿媽承認錯誤不成嗎?
她非常嫌棄地打了一下崽崽的右手,表示:不了,再也不管你的婚姻大事了。
崽崽的手被她沒輕沒重地拍得有點紅,但崽崽抬起手來注視著手背,嘴角的笑容更加抑制不住了點。
他竭力忍住,但眸子裡仍是漏了幾分亮意。
他負起手,站在院中,飛揚著眉梢,繼續拷問宿溪:「是因為聽我說了要孤獨終老的話,不再強求,還是……」
崽崽像是略微有些緊張,視線移開,垂了下去,腳尖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塊,耳根微紅,小聲問:「還是有別的原因?」
宿溪拽了拽他的左袖,表示是第一個原因。
陸喚身形僵了僵,心頭升騰起的一些希冀陡然被冷水澆滅,他難免有些失望,勉強抬了抬嘴角,望著虛空之中——他甚至都不該朝哪裡看,他看不見她。
他啞聲道:「是嗎?」
「那若有朝一日,我遇到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子,我若心儀於那人,你還是希望我能成家,與別的人白頭偕老嗎?」
宿溪當然希望這樣,可是,她覺察到崽崽又有些失落的樣子,不知道這個問題他到底是希望自己回答「是」還是「否」
——不是,為什麼這個崽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地拋出一大堆致命題給自己?
她沒回答,陸喚便默認了她的回答是「是」。
他扯了扯嘴角,肩膀塌下來,眼中亮意也飄散了,沉默地朝著屋內走去。
宿溪看著小糰子失魂落魄的背影:……
又不高興了?又不高興了?!
崽,你最近來大姨夫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宿溪:函月少女,請留步!我覺得我崽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崽崽:……等後宮冒出來一個,就被我親手掐消失一個,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