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傾湖。

  早已不復存在。

  山石崩摧，到處都是斷壁殘垣。

  一老一少就像是閒庭信步，緩緩踏步其中。

  沒多久，兩人的身影停在一處斷峰之上，陸辰終於是憋不住了，疑惑問道：「紅月秘境獨立於時光長河之外，神僧如何能知曉其中交集？」

  「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故滅，我作如是說。」

  慧空吟誦完佛號後，繼續說道：「貧僧與陸施主，與紅月中有約定。此約不履，便成執念，終為因果。」

  陸辰愣了瞬間。

  反應過來後，搖頭苦笑。

  當初剛剛進紅月秘境，就遇到小和尚慧空，說他影子裡的金蟬是髒東西。

  後來又說：影中之靈，雖為邪惡，卻頗有慧根，與我佛有緣！若是交由小僧度化，接引回到佛域，去蕪存菁，他日可悟大乘佛法，為如來弟子……

  於是，便有了陸辰隨口許下的約定——

  等青雲梯考核結束後，便會讓金蟬和慧空相見，讓他們自己去聊。

  這自然是一件不可能履約的事情。

  因為『紅月秘境』就像是遊戲世界，青雲梯的考核、只是第一個副本，結束後就會進入後續副本。

  陸辰也沒有想到。

  自己真的會纏上大因果。

  「我與施主，相交於秘境中的紅月曆27149年。而這份因果，也映照到正常時光長河的同一節點。」

  「自那以後……」

  「十七萬餘載的時光中，貧僧守此執念、歷經九次涅槃，終於等到今日相見。」

  陸辰默然。

  這沉甸甸的敘述，讓他不知如何開口。

  眼前的銀坪嶺廢墟中，司徒封神魂破滅後形成的污染區，依舊在肆虐著。

  那些區域中，已經孕育中諸多「秩序獸」，形態不一。

  視線從那邊收回，陸辰轉頭望向老和尚，輕聲說道：「所以，你此行前來，就是了結因果？」

  金蟬那傢伙。

  就在域外戰場的『六欲天』中。

  只要神魂中呼喚一聲，就能立刻抵達。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慧空笑了笑，渾濁的雙眼中倒映著那些金色。

  他手中多了一串佛珠，再次踏步而出，朝著最近的污染區走去，開始一個個清理起來。

  與此同時，溫和的話語，也不斷響起：

  「貧僧原本以為，我之執念、是施主當年的影中之物，可在第七次涅槃時，忽然明悟……」

  「施主影中之物，是因，並非果。」

  「貧僧真正的因果，實則為施主你。」

  話音落下——

  老和尚略顯疲憊，從那污染區中走出。

  身後那些異化的金光，還有『秩序獸』，皆是不復存在。

  他沒有停留，繼續前往下一處。

  「貧僧見過紅月終焉，見過摯友、門徒、世間生靈，皆被收割。」

  「在九次涅槃中，貧僧去了魔域，那是一片殺戮的世界。去了妖域，那是一個吃與被吃的世界。去了百家域，可笑聖人傳承之下、竟養出了一群光鮮亮麗的偽君子……」

  「除了太虛域，以及被封絕的炎黃域，貧僧都去了。」

  說到這裡，慧空忽然轉過頭來，神色莫名望著陸辰：「陸施主可知，貧僧悟透了什麼？」

  不等答話，他忽然咧嘴笑了笑。

  那種笑容很詭異，仿佛臉上的五官都漸漸不在，只有一層無相皮。

  「世間多災厄，眾生皆疾苦，然、『如來』不來。」

  「陸施主覺得……」

  「若『如來』不來，貧僧來、如何？」

  轟隆！

  陸辰仿佛聽到驚雷炸響，只覺毛骨悚然。

  抬頭望去，那青冥之中、似有一雙大慈悲的淡漠眼眸，瞥了過來。

  再仔細些，卻又什麼都沒有。

  如來，佛典中的至高存在。

  這就相當於——

  一個公司的基層，大罵董事長是傻唄、不作為，欲取而代之。

  可這世界是有因果的。

  慧空那句話，有可能已經被『不可知』聽到了。

  「咔嚓——」

  第二處污染區，也被清理乾淨。

  慧空步伐有些佝僂，腳步緩慢了許多，從裡面走出來後，直接休息起來。

  「佛說：」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貧僧九世涅槃，踏遍七域，遍尋淨土而不得，既如此、此七域便為地獄！」

  坐在遠處的慧空，突然轉頭望來。

  那張臉在光線的折射下，如同沒有了五官。

  陸辰坐在遠處，乍然看見後、心神一驚。

  耳中，就聽到老和尚繼續說道：「地獄不空，貧僧成不了佛。而陸施主你，也無法培育出億兆天災，對抗玄瀾收割。」

  騰！

  陸辰像是彈簧，猛地站了起來。

  直勾勾望著老和尚那邊，沉默片刻後，卻是笑道：「神僧說笑了，我區區一個宗師，哪有那個能力。」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休息片刻後，慧空繼續前往下一個污染點，慈悲的聲音也飄了過來：「陸施主，你知道慾念之氣最多的地方，在哪裡麼？」

  「六欲天。」

  「不，在佛國。」

  老和尚一邊清理污染，一邊沉聲說道：「佛，修心除欲，以此獲得超凡脫俗的力量。可漫長的歲月中，佛不可能永恆克己，終有被慾念沾染之時。」

  「就像是一張白紙，染了墨之後，就殘缺了，為了色澤如一，會越來越黑，黑不見底。」

  「黑，便是欲。」

  「而如今的佛域，已無正佛，皆為妖僧。佛光，已化作大黑天。」

  「陸施主何不前往，掃黑除妖呢？」

  陸辰沒有答話，面色上雖然沒有表情，但心中早已掀起波瀾。

  慧空這話里的意思，是早就知道金蟬了？

  正在他心緒起伏時。

  遠處，傳來老和尚的吟誦聲：

  「輪迴不染離垢衣，金蟬振翅映佛曦。心生種種魔生，心滅種種魔滅……」

  ……

  銀坪嶺西側出口，大夏據點。

  陸辰回來的時候，夢北央最先知曉，立刻出來問道：「那和尚很不對勁，在我的感應中、就像是座九幽深淵，邪乎得很，真是你朋友？」

  「以前是朋友，以後、算是合作的夥伴吧。」

  唉，小和尚黑化，變成成老和尚咯。

  當然，這種黑化並不是變得「惡」，而是找到了自己心中的「佛」，難以言喻。

  「他跟你說什麼了？」

  「給我送了一份邀請函，讓我三個月後，前往佛域辯經。」

  當然，陸辰心中還有句話，沒有說出來。

  辯贏了。

  佛域就是他的了。

  將徹徹底底，成為六欲金蟬的樂園。

  「辯經？」

  「這事兒我好像聽過！」

  「佛域每千年，都會在九月初九，舉行一次宏大的辯經盛事，到時候、還會邀請九域眾多大能前往觀禮！」

  夢北央眉頭緊皺，遲疑著說道：「小辰啊，你還會辯經？不會被那和尚度化了吧？」

  「人家都是渡化神境，我區區一個宗師，做門童都不夠。」

  陸辰笑了笑後，朝著密室走去。

  辯經，當然不是他上場，而是金蟬。

  「夢前輩，我先去突個破！估計一兩天就出關了。」

  他卡在宗師巔峰這麼久。

  經歷幾場大戰後，終於推開了大宗師那扇門。

  走了幾步後，忽然轉身問道：「對了，夢前輩，您這邊有宋奇峰宋宗師的消息麼？」

  「有啊！」

  「我正準備給你說呢！」

  夢北央神色古怪，直勾勾看著陸辰，「你做的好事，他全部給你扛下，前幾天被虛無神殿的令使找到後，他主動跟著走了。」

  陸辰：「w(ﾟДﾟ)w」

  不是吧！

  自己只是心血來潮問一嘴啊！

  宋宗師不是在大夏麼，怎麼會跑到域外戰場來？

  真就是——

  霸天會陸辰專業替傷人·因果糾纏者·宋奇峰！？

  一時間，陸辰有些凌亂。

  早知道宋宗師會來這邊，他當初戴上「愚者面具」後，就該換個人偽裝的。

  「夢前輩，宋宗師那邊，能把人撈回來麼？」

  「難。」

  夢北央搖搖頭：「不過，「虛無神殿」雖然實力強橫，但名聲不差，發現抓錯人後，應該會放回來的。」

  陸辰這才安心。

  又詢問幾句後，便前往密室突破。

  宗師到大宗師，戰力上的提升並不大，但對陸辰來說、卻意義非凡。

  因為第六隻本源母蟲，終於要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