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她的話，許凌一陣無語，只好先戰術喝水，心想就算要進化成班長姐夫，也不是在今天，單獨聊聊就免了，起碼先見過家長。
「她說聽過好幾次我的名字，不對吧，班長應該不會在家裡提的，那是誰？老羅？莫非他也是個口嫌體正直？」
正在這納悶，又是一陣腳步響起，獨自前來的羅千秋走進了房間。
這一次，許凌沒有再像上次那樣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想來是因為如蔣三斤所說，壓制了氣勢。
隨著家主的到來，在場幾人除了許凌，都發生了些許變化，大小羅二人都比之前更加嚴肅拘謹，羅知湫也稍有收斂，相同的是三人都站起了身。
然後，奇怪的一幕就出現了。
羅家三名兒女恭敬地站立著沒動，反倒是許凌主動迎了上去。
「羅叔叔好，我路上買了點水果，也不知道你愛吃啥，不成敬意。」
大小羅兩人身形都僵住了，羅知湫的眼皮也跳了跳。
不是幾人勢利，也不在於東西的價值幾何，主要是平常來的人非富即貴，出手的東西往往也昂貴非凡，還真沒見過提溜著幾斤水果來見羅千秋的，畫面顯得有點……違和。
羅千秋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只是掃了一眼就接過了粉紅色的塑膠袋，還冷靜地說了一聲謝謝。
然後武力指數高過0的羅氏家主就提著幾斤橘子蘋果坐上了主位。
或許是為了消弭奇奇怪怪的氣氛，羅千秋好半天都沒說話，許凌也有點不尷不尬，自顧自地喝著茶。
從羅氏的家風就可以知道，羅千秋不開口，兒女三人是不可能說話的。
好在過了一會，他終於吸了口氣，然後說道：「許凌，實話實說，我之前沒想到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或許你不知道，不到一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是我吩咐人把你從知行身邊調開的，因為我覺得你天賦太差，不值得交往，和你待在一起只不過是浪費時間。」
一句話直接讓空氣變得冷冽起來。
羅知業和羅知湫身體沒動，只用眼神在半空中碰了碰。
他們知道，自己的父親言行就是如此，從來都單刀直入，只講利益和效率，很少會虛偽地寒暄客套。
喜歡他的人，會覺得這樣交流更直接省心，不喜歡他的人，則認為此人攻擊性太強，不留轉圜的餘地。
聽到他的話，這兩人都有些擔憂，他們也經歷過十七八歲的階段，知道這個歲數的年輕人最是氣盛，於是很擔心他自尊心受挫，直接怒而掀桌。
然而，許凌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聳了聳肩：「可以理解，是我的話，或許也會這麼做。」
原來的他還真當得起這個評價，既然穿越了，那麼褒貶毀譽就得一併繼承，這時候想什麼原來的我不是我，沒意義。
不過許凌剛才說出口的就只是場面話了，換成是他，還真不會這麼做。
若是說因為品行不端而制止自家孩子與之來往，這還說得過去，僅僅因為成績不好就從中作梗，他認為這確實不太大氣。
羅千秋表情沒有變化，但眼中似乎有那麼一絲訝異，他接著說道：「不過現在，你用事實證明我當初的確看走眼了，從此以後，我不會阻攔你們之間的交往。」
這回驚訝的變成了許凌，他知道，羅千秋是個很強勢的家主，用祝踏嵐的話說，太裝，所以他也沒想到，這人竟然能毫不避諱地對小輩表現出認錯的態度。
雖然話聽著有點僵硬，但不得不說，許凌還真覺得挺省心，有話直說起碼比笑裡藏刀好。
羅千秋繼續說道：「你這次來，是因為知行的事吧，你想讓他加入境外調查團？」
聽到這個話，羅知行扭了扭身子，準備答話，他已經在心裡草擬了一篇相當正式的發言，從多個角度來闡述自己的決心，以及參加境外調查對自己的好處。
可是許凌卻搶在他之前答道：「不對，羅叔叔。」
羅家子女三人頓時變了臉色，他們已經好多年沒見到有人當面反駁自己的父親了。
畢竟他身份極高，執掌羅氏，擁有全國各地無數產業，加上極強的武力，哪怕是其他位高權重之人，見了他也是客氣周到，沒有誰會當面說出「不對」兩個字。
許凌接著說道：「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在於我怎麼想，也不在於你怎麼想，或是大哥二姐怎麼想，關鍵是，羅知行自己怎麼想。」
「他希望去做這件事，並且有能力做好，我認為至少應該聽聽他的選擇。好比我們習武，只知道跟著書上去練死套路，上面怎麼說就怎麼做，不顧自己的想法，那成不了事的。我們難道不是從一次次的變招，一次次的嘗試新套路，才讓武者體系逐步繁榮壯大的嗎？」
「百年之前，我們能夠從驟臨的災變之下倖存，根本原因不在於什麼武者，什麼力量，而是因為那時的人能夠為了自己的信念而奮不顧身，現在，羅知行也想去做這件事，僅此而已。」
另外三人又是直呼好傢夥，先不說這番話中二不中二，反正許凌這傢伙是真得勇。
羅千秋未置可否，氣勢卻陡然攀升，不是衝著許凌，而是自己的兒子羅知行。
「所以，你認同他這種想法？」
羅知行沒想到壓力突然來到了自己這邊，支支吾吾道：「父親，我，我……」
「你昨天連夜出逃，是因為受了他的影響？」
「不，不是的……」
「你要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理想，違背我的意願？」
羅知行不知道如何作答，兩隻手死死的捏成拳頭，牙關緊咬。
此時，許凌也有點生氣了，他站起身，針鋒相對地說道：「班長，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我們行事的準則是自己的意志，不論結果如何，至少要敢於表達自己的念頭，你究竟是想去，還是不想去。」
羅千秋同樣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冷然道：「知行，告訴我，你想去，還是不想去。」
此時，房間裡的氣氛已經降至冰點，羅知業和羅知湫二人更是不敢言語，他們能感覺到，兩股不同的氣場正在進行一場無形的對峙。
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羅知行身上。
羅千秋眼神凌厲。
許凌神情堅毅。
「班長，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房檐上停留的鳥雀被驚飛，院子裡的金魚噗通一聲躍出水面。
羅知行站在屋子正中，雙拳緊握，有一絲微微的顫抖。
「我想。」
聲音很小，蓋不過微風輕拂嫩枝的響動。
「我想去邊境之外親眼看看，我想去驗證其他地方還有沒有倖存的文明，我想能有機會知道魔化的真相……」
話語聲漸漸洪亮起來，猶豫也消失不見。
房外院中，老管家推開門，手裡端著茶盤準備進來添水，卻正巧聽見了那句話，臉上露出了幾分驚喜的笑意。
「父親，我想去境外調查團！」
這一次，他的眼裡只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