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你放心,你的器靈,我肯定保護好!我有一口氣在,它就不會有事!」
合金大佬低吼一聲,全身白光微閃,直撲進霧氣當中。
白霧翻滾,竟被他推開一條丈許寬的甬道,深入數十丈後,才在他身後慢慢合攏,遮蔽他的身形。
空地旁邊,早有人打開了顯示屏,上面影像變化,抖動不斷。
看那視角,應該是合金大佬身上,戴了某個攝像頭,可以傳輸影像信息。至於傳輸距離到底有多遠,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為什麼不直接往裡鋪有線的攝像頭?」
沈樂戳戳旁邊那個板寸小哥,低聲問。板寸小哥全神貫注盯著顯示屏,
被打擾了,先是一皺眉頭,見是沈樂詢問,才苦笑一聲:
「鋪過了,鋪過好幾次。不但鋪了帶線纜的攝錄裝置出去,我們連鐵軌都鋪進去了一一可是你看——·..
沈樂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低頭看去,情不自禁,低頭噴了一聲。
那鐵軌從他腳下,一直鋪到圓柱組成的柵欄之外,深深探入白霧當中。
近處還行,靠近柵欄的那一截鐵軌,整個兒從地面上拔了出來,擰成了麻花形狀;
麻花末端,更是像伸進了煉鋼爐,再快速拔出來似的,熔成了扁扁的一灘,邊緣淋淋漓漓,隆起無數液滴狀的銀色鐵珠。
這景象,看得沈樂背後一寒:
「這白霧裡面」
「這個陣法,一天十二時辰,或者有人衝進去攪動它的時候,它都會不停變動。」板寸小哥滿臉無奈:
「鋪進去的線纜,鐵軌,最多變動兩次,絕對會被它毀掉。現在,就看金先生能錄到多少信息了···
那白霧似乎自帶隔絕電磁信號的功能,合金大佬衝進去不到五分鐘,屏幕上的影像就越來越模糊,時有時無。最後,刺啦一聲,乾脆消失。
板寸小哥無奈攤了攤手:
「還是只能連到這裡一一回來看錄像吧——」
沈樂腳細看,側耳傾聽,折騰半天,也感知不到合金大佬的存在。沒奈何,他挪到畫卷旁邊,敲敲桌子:
「哎,你找得到他嗎?能不能顯示一下?」
【能!】
【能!】
畫卷和小油燈同時回答。地圖上光芒閃耀,色彩變幻,須臾,就現出一隻小獸的形狀,活靈活現,在其中奔跑。
旁邊眾人大嘩:
「有影像了!」
「有影像了!」
「陣法的實時變動影像!」
「趕緊錄下來!」
更有兩個白鬍子老道盯著立體投影中的小獸,直接吵了起來:
「走震位果然引動了木火相生一一走『益』位啊!走『益』位!」
「我覺得應該走『巽』位一一木火相生,正好是一鼓作氣,直接衝出去的關頭,這時候不能退啊!」
兩個老道一人穿著深紅色道袍,上繡白鶴飛翔,一人穿著淺紫色道袍,
上繡日月星辰。
光看那花紋,就不像是一個風格的一一沒準還不是一個門派。
沈樂悄悄後退兩步,用身體護住放畫卷的桌子,以免被他們揮舞的胳膊打到。他一動,兩個老道同時看了過來:
「沈先生,幸會幸會!我是樓觀道的陽真道人一一您什麼時候來終南山旅遊,一定要到我們這裡來,讓老道盡地主之誼!」
說著一張名片就塞了過來。沈樂愣愣地接下名片,還沒來得及感慨這位道長真是時髦,一個手機又戳到他面前:
「沈先生,幸會!我是茅山派的守一道人,顧玉林那小子,是我師侄孫,一向承蒙您照顧了一一來,加個微信———」
您老這把年紀了也用微信啊?
不但有微信,還有公眾號。沈樂在兩位老道的指點下,加了兩個道觀的公眾號,才聽他們道:
「沈先生,裡面那位,您能聯繫上他嗎?能不能跟他說一聲,讓他往我們指點的方向走?」
沈樂左看,右看,左看右看。有小油燈在,聯繫一下倒是不難,問題是,指點方向?
您二位能不能先統一意見啊?
他抱歉地笑了笑,搖頭退步。兩位老道失望地嘆了口氣,湊到一邊,又開始肩膀碰著肩膀,頭頂著頭,不停爭論。
嘴上在說,胳膊肘在互相拐,光光的骼膊從精美厚重的法衣里伸出來,
不停互相交叉。
就連腳下也不閒著,從法衣下擺伸出來互磕,那兩個人、四條腿上,穿的都是運動鞋,仿佛還是AJ——····
沈樂默默扭頭,決定對自己的眼晴好一點,不去看這種一言難盡的畫面。
他右手按住胸口的銅片,左手輕輕搭在畫軸上,調勻呼吸,讓心神沉靜下來。溝通畫卷,溝通銅片在畫軸的指引下,在銅片的護持下,將自己的精神力慢慢延伸、慢慢向白霧當中擴展進去。
這裡面是什麼樣子?
這個陣法,是什麼樣子?
能看到它的全貌嗎?能看到它的各個節點嗎?能看到它的每一輪變化嗎能一一控制它,哪怕干擾它,給在裡面衝撞的合金大佬,開闢出一條安靜路線嗎?
感應這個陣法,和在大漩渦當中感應山頂水池,區別相當之大。大漩渦里那個水池,相當於整個陣法的中樞,毫無遮掩地暴露在沈樂面前;
而面前這個陣法,沈樂距離它的邊緣,都還有100米以上,距離它的中心點,有一公里?10公里?
沈樂不敢確定。精神力緩緩延伸,從進入白霧的那一刻起,就感覺到了極大的阻力:
那白霧,仿佛很稀疏,很纖弱,一個普通人站到邊上,揮揮手就能揮散一點,不會對手臂的穿行造成任何阻礙:
然而,那精神力探入的時候,那白霧卻像是一塊凝膠,一塊果凍,裡面還鍍了一層層的反射膜。
看似軟綿綿,顫巍巍的,一戳就破,直接戳過去,卻要花費很大力量,
還時不時地會被彈出來··
「感覺需要更高的精度——
沈樂連續嘗試幾次,微微皺眉。全面推進,或者重點推進,他力有不逮但是,順著陣法的變化,插進兩部分陣法之間的縫隙,沈樂覺得自己可以試試。但是,他需要更強的控制力,更精細的精神力運用-—·—
他深呼吸幾下,內視己身,溝通丹田裡的金色圓球。一瞬間,兩枚符篆,大放光明:
一枚執掌「擴展感知」,另一枚執掌「精細控制」。兩枚符篆齊齊放光,不但在體內成型,還在體外亮起了縹緲的彩光。
茅山派那位老道剛要過來拉他說話,一眼看見,趕緊住手。連拖帶拉,
趕著讓身邊眾人閉嘴,在沈樂附近清出一片安靜地帶:
「噓————別吵!別吵!他好像在入定了!別打擾他!」
「他想幹什麼?探查這裡面嗎?」
「不要命了!一一我們要幾十個人作法,才能得到一點消息的!他一個人就幹了?」
「不至於吧?沒準,他只想問問裡面那個器靈呢?」
兩個老道,幾個聞訊趕來的年輕道人,還有特事局的板寸小哥,交頭接耳,近乎附耳低語。
沈樂得以不受打擾,安安靜靜,延伸自己的感知。畫卷在他識海中展開一張地圖,不停地給他輔助,指引他方向:
向前!
向前!
這裡有條路,左邊熾烈如火,右邊銳利如金,正在互相糾纏磨動,不往這兒走!退回來,重新選路!
嗯,這條路不錯,以水潤木,安安靜靜,生長滋養。就從這裡走了!
糟糕,前面又變成五行相剋了··
沈樂精神力不斷延展,在大陣當中轉來轉去。忽然心頭一輕,卻是已經出了第一重陣法,心念盤結,駐在一枚白玉圓盤上:
這圓盤的質地,乍看十分一般,根本比不上什麼羊脂玉、什麼帝王綠,
就連普通材質的南陽玉都有不如。
既不勻淨,又不通透,倒是合了《說文解字》里那句「玉,石之美者。
就像上古時期,那些紅山文化、仰韶文化之類的玉人、玉馬、玉璧,能進博物館,純粹是仗著足夠古老。
沈樂卻不敢小這枚圓盤,精神力在上面盤繞幾圈,忽然向下一沉。與此同時,胸口的銅片嗡鳴一聲,內視境中,銅片上某一點微微一亮:
共鳴了!
共鳴了!
這銅片,和眼前的秘境,或者說,和秘境的某一層樞紐,能夠共鳴能共鳴的話,沒準,就能控制它?
合金大佬還在裡面左衝右突,沈樂不敢立刻嘗試控制這個秘境,只用精神力慢慢滲透銅片,再經由銅片,慢慢去滲透這個圓盤。
圓盤看著不起眼,力量卻異常凝實,沈樂竭盡全力,把精神力分成千絲萬縷,細雨一樣嘗試滲入。
打滑、打滑、不停打滑,像是雨絲打在實心的玉石上面一樣,不斷飄落,不斷滑脫。
僅僅潤濕表面一層,卻無論如何,不能像滲入土壤一樣,扎入圓盤深處他額頭上汗水滲出薄薄一層,由細細密密,漸漸聚集為綠豆大,再聚集為黃豆大,最終悄然留下。
剛想就此撤退,陣法猛然劇烈動盪起來,合金大佬身軀漲大到一丈來高,穿煙突火,怒吼著向外狂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