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又跑去做書畫修復了?」
導師果然殺過來了,一進門,臉色就陰得像打雷一樣,質問的話十分不客氣。
看到沈樂收在保管箱裡的那幅帛畫,和為修復書畫準備的一些基礎材料,他眉頭皺得更緊:
「你要知道,古建築修復已經是一門大學問了,木器修復,又是一門和它相關聯,又有很大區別的學問。
每一門專業,其實都值得你花一輩子去鑽研。你想木器修復,能得到林老師認可,我就不說什麼了。可是,書畫?」
他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沈樂低頭肅手站在旁邊,一個字也不敢。
事實上,書畫修復,很多還真不是考古和文物修復的人在干。
因為需要很強的美術知識,各大博物館裡,幹這行的人,很多都來自各大美院·—·—
他現在去重修美術還來得及麼?
真的來得及麼?
以他的水平,他估計連藝考都過不了,根本考不上美院吧-—·」-
「,老韓,不要對學生這麼嚴格嘛。」另外一位學校老師在工作室里轉了一圈,轉過來拍拍沈樂導師的肩膀:
「年輕人麼,各樣都試一試,正常現象。什麼新東西都不學,都沒有好奇心,那才要命呢一一對了,這些儀器,我們真的可以隨便用?」
他眼裡閃耀著興奮的光芒。一個實驗室,一個儀器齊全的實驗室,一個儀器齊全、沒有人搶、可以隨便用的實驗室一哪怕是全國頂尖大學,這也不是想有就有的!
事實上,很多儀器,他們經常要去隔壁物院、化院、生院借用,有時候,還要到信息與工程學部去借超算,去找人幫忙設計算法··
有個儀器這麼齊全、這麼先進的實驗室,簡直太棒了!
沈樂鬆了一口氣,奮力點頭。事實上,他就是把實驗室里的儀器列了個單子,發給導師,求導師幫忙找人指導。
而不出所料,單子發過去,很快就勾引了人過來:
導師親自殺了過來,隨身攜帶的,是一位書畫修複方向的大佬-·
「沒問題,隨便用。只要不和我搶儀器就行。一一對了,實驗材料和藥劑什麼的,最好自帶一下。」沈樂砰砰拍著胸口:
「反正我也就這一件東西要修復,占不了多少使用時間,沒問題吧?」
書畫方向的那位老師笑了起來。反而是沈樂的親導師皺著眉頭,在實驗室里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
「這些儀器要多少錢?五千萬?一個億?小沈啊,你這錢是怎麼來的?
你有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沒有沒有!」沈樂心裡一暖。啊,這就是親導師了,別人只關心儀器能不能用,親導師關心的,是他有沒有行差踏錯:
「導師您放心好了!這錢全都是正路上來的,絕對沒有走歪門邪道!
我不是特事局的編外專家嗎,干編外專家來錢容易,這些錢,是完成了幾個任務」
他摸出手機,打開特事局的app,給導師看自己的積分。導師皺著眉頭仔細看了半天,終於放了點心,又升起了其他的擔憂:
「那你有沒有做什麼特別危險的事?小沈啊,導師雖然不懂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基本道理還是知道的,這世界上沒有一分錢是好拿的。
小沈啊,你年紀輕,有天分,賺錢的事情咱們不急,儘量不要冒險啊!」
沈樂微微垂下腦袋,心底又軟又熱。導師這話,不止一次和他們說過,
和師兄弟們都說過之前多半是警告他們,不要走錯了路,不要搞出監守自盜、或者類似的犯法行徑,可以的話,儘量把精力投入學術當中。
而這一次,導師實實在在,是在關心他的人生安全「導師,您放心,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沈樂用前所未有的認真嚮導師保證:
「我現在又不缺錢,又不缺人脈,自從考上了編外專家,我連可以修的東西都不缺了。這次真的是有個非我不可的任務,為國出力一一」
他湊近導師,擠擠眼,翻出一條「某某海域禁止航行」的新聞,亮給他看:
『我就只能講這麼多了——-要修這幅畫也沒辦法,一起行動的同行拜託我的,我欠了他人情——·..」
導師用力在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才把手機遞迴來。環顧四周,長嘆一聲:
「你心裡有數就好一—
你也畢業這麼多年了,按說,也不用我磅叻你
嘴裡說著「不用」,導師還是巨細靡遺,叮囑了他好半天。從實驗室安全到論文發表,從個人發展方向到感情問題「你現在確實不缺錢,但是,談朋友也要很注意。識人不明,傷財是小事,傷身傷心就是大事了.—·
你這年紀,其實也可以開始找了,甚至現在開始都有點晚了—...」
「導師!!!」
沈樂頭頂冒煙。我才畢業多久啊!哪裡就到了急著找女朋友的時候了!
再說了,我現在這種情況,家裡一屋子的器靈,請問怎麼找女朋友?
是找女妖呢,還是找女鬼?
迄今為止,女性的人類修行者,適齡、未婚,而且可以結婚的,好像就沒有在我面前出現過··.·
導師哈哈大笑,終於身心舒暢,告辭離去。他來這裡,就是為了確定一下沈樂所說的實驗室,眼見為實,好回去和學校溝通:
本系,本院,有多少搶不到實驗室、又急需做實驗的學生和青年教師,
可以打發到這裡來幹活?
時間要怎麼排?
沈樂需要的一些資源,是要和其他院系置換的,又要怎麼安排?
要不要乾脆安排一個人,來幫沈樂管理實驗室?
而另外一位書畫修復的大佬,則開始著手教沈樂修復基礎:
「糊成這樣-—----嗯,也不算太糊,在我見過的書畫當中,狀態不算最差的。你想怎麼確定它的原狀?掃描,然後用算法復原?」
這位大佬仔細看了一遍沈樂的實驗結果。沈樂眼巴巴地看著他:
張老師,我的確是這樣想的。但是,找人算拉曼光譜的實驗結果,找人用算法復原,這都要人脈——.——人脈就要靠學校了——」
所以剛才是誰說的「不缺錢,也不缺人脈」呢?
哦,你的人脈,就是學校對吧?
「算拉曼光譜不難,你只要有錢,肯定找得到人算一一這個我幫你詢個價,回頭你付錢就行了。」
張老師先給了沈樂一顆定心丸,然後又開始皺眉:
「至於根據現有的掃描圖,用算法復原嘛—」
「怎麼樣?」
沈樂緊張地看著他。張老師微微搖頭:
「現在的算法,用在修復古畫上,也就只能僅供參考———」
雖然做這方面工作的研究者已經很多了,研究的切入點,也多方向、多角度,齊頭並進。
有基於畫作線條結構分解的,有漸進式多級特徵的,有基於多光譜技術的,有基於高光譜影像分類線性回歸的···
但是很明顯,所有的算法,沒有任何一個能做到修復效果滿意。最好的結果,也比不上老師傅的經驗之作。
他下載了幾篇論文,發給沈樂看。沈樂只是掃了一眼就搖頭嘆氣:
「張老師,這幾篇論文,我都看到過。我就是想問問,現在有沒有更新的、更好的成果,還沒寫出論文,可以用的———」
「沒有,別想了,做不到的。」張老師乾脆利落地否定。見沈樂垂頭喪氣,看在實驗室和實驗經費的份上,又放軟了聲音安慰他:
「不過,僅僅是參考的話,還是可以的。只要你肯出錢,我可以聯繫各個團隊,讓他們分別基於掃描結果,出一版復原圖。」
「錢肯定沒問題!」沈樂眼睛亮了。
讓他去查資料,找古畫,研究筆法,人物、花鳥、山水一個個研究過來,形成經驗,確定這幅古畫應該是什麼樣子一一這怕是要他死!
能有復原圖最好了!
能有幾版復原圖,他再求著張老師,按復原圖出一版總結圖,他修復的時候,就能按照復原圖補繪了!
「至於拆開古畫,從畫紙背面掃描,再掃描托裱它的襯底,這個主意就不用再打了。」張老師毫不客氣地吩咐:
「拆開之前,先要用開水淋洗,將裱畫用的漿糊溶化,才能把畫心和托裱的襯紙解開的。
我就問你,開水淋過幾次,你怎麼保證那些滲透到襯底上的顏料還在原位?」
所以這就是沈樂一定要請外援的原因了。用水洗古畫,用開水澆淋古畫,這種事兒他只要想一想,就打內心發顫:
這可是古畫啊!
別說古畫,隨便來一張宣紙的國畫,你用水洗一遍,怎麼保證這畫不被你洗爛?
沒有老師在旁邊盯著,沒有老師帶教,他是肯定不敢的!
『看你這沒用的樣子。」張老師先是狠狠鄙視了沈樂一下,再下命令:
「你先弄點畫練手吧一一練習慣了,形成肌肉記憶了,下手就不抖了。
對了,讓你準備的畫作,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
沈樂快樂地拖出兩個大箱子,再轉身,又是兩個大箱子。自從準備修復,他就讓老游收了一批字畫,拿來練手:
國畫班小學生的練筆作也有,那些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上世紀未的也有,畫廊里賣不出去的糊牆條幅也有,舊貨商人壓在手裡當廢紙的也有。
順便,老游還找他認識的妖怪們,收了一批它們收藏的民間畫作,年代在一百年到三百年不等,水準非常一般,價錢非常美麗-··
「一顆珍珠換三張畫!富含水靈氣的珍珠!只換五十顆,過時不候!」
張老師差點背過氣去。
「你這是要累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