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有誰需要修嗎—
沈樂僵硬微笑。器物什麼的,已經成精了,難道不會用妖氣滋潤自己嗎?
就像他的小木偶,小墨斗,從來也不需要修理,連那一匣子鋸子刨子、
鑿子錘子,小墨斗也沒來喊他修過。
比他們更強的那些器物妖怪,要修?
不至於吧?
「確實需要啊!」
秦醫生點頭點得理所當然:
「成妖了誰不想到處走走啊。爬爬山,走走路,萬一和人打個架,或者有些本體脆弱的,成妖的時候乾脆就是破的
比如瓷器啥的,破成一片一片,他見過好幾個了!
「那他們——」
找不到人修?沈樂話到口邊,默默吞了回去。特別事務部門倉庫里,堆著那麼多沾染妖氣的文物,這都找不到人修,器物妖憑什麼能找到人修?
憑它們有錢嗎?
「他們放心我?」
「肯定不放心啊一一不過比別人放心。」秦醫生哈哈地笑了起來:
「我從老闆娘那裡聽說過你,和她們一直交往很愉快,也沒有什麼不良記錄。如果這些小傢伙修好他指了指被沈樂整理好,送進消毒櫃的衣物:
「有機會的話,我介紹你們認識?』
「再說吧,再說吧。」沈樂打著哈哈。
修妖怪什麼的,暫時還是算了,他不確定能不能打得過它們,不確定新來的器物妖鬧起來,他能不能製得住。
再說了,他現在手上一堆的活兒,倉庫里還堆著三件文物,等著修復賺錢呢!
沈樂耐心等了一天,接回消毒完成,殺滅黴菌的衣物,一門心思投入清潔除塵工作。
他把接回來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在塑料紗網上,紗網下面墊了吸水棉布,平放在玻璃板上;
然後用軟毛筆蘸了娃哈哈純淨水,輕輕在衣服上揉刷,讓洗液滲入,再用35度的溫水刷洗。
蘸的水不能多,水多了,大量淋在織物上,會傷到織物;
也不能少,少了,毛筆揉在織物上,過於艱澀,毛筆和織物直接摩擦,
少了潤滑,也會傷到織物。
沈樂靠著本科修復織物練手的那一點點經驗,將毛筆蘸水,輕輕甩動。
甩一下,再甩一下-
一嗯,毛筆上飽含水分,提起來之後不會立即滴水,稍等一等,會有水珠凝聚下滴,完美!
這樣的毛筆才能落到織物上,一小塊一小塊洗,邊洗邊移動位置。時不時抬起紗網,換一塊吸水棉布,直到沒有泡沫為止。
一件小小的衣服清潔完,沈樂站起來扭扭脖子,動動肩膀,感覺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頭就僵住了。
再一扭頭,旁邊零零散散,上衣,褲子,半身裙,連衣裙,還攤著好幾十件.—.··
『我要是會法術就好了——---來一個清潔術,這些灰塵啥的,全都乾乾淨淨——這銅片為啥不給點法術啊——」
銅片寂寂無聲。沈樂把它拎出來捏了兩捏,甩了兩甩,也只好放回去,
繼續幹活。
鋪紗網,墊棉布,拿來待清潔的衣服,剛要蘸筆,手上忽然一頓:
等等!
法術什麼的,我說不定真有辦法!
他飛奔到牆角,抄起一堆抹布。翻了翻,抽出一塊乾淨的,在地上擦了擦,又翻過來用力擦了擦。
確定兩邊全都是灰塵,甚至織物空隙當中也染上了灰塵,他把那塊抹布架在塑料絲網上,揚聲喊:
「小油燈!」
【為什麼不喊我名字啊—·.—·】
燈光閃了閃,黯淡下去。也不知道小油燈平時在哪裡玩兒,反正有電燈、有電器、有電線的地方,沈樂隨便一喊,都能喊出它來。
只不過,今天的小油燈,顯得不太開心:
【他們都有名字!小木偶叫小伶,小墨斗就鄭墨,就我沒有名字,每次叫我,都是小油燈、小油燈地喊!】
沈樂大汗。小油燈,我們要講道理啊!
剛到家的時候,我問過你叫什麼名字,或者你想叫什麼名字的!是你自己不想要!
怎麼,今天想要了,跑來跟我吵吵,說他們都有名字就你沒有了?
【我要名字!我也要名字嘛!!!】
工作檯前的日光燈閃得讓人眼花繚亂。沈樂只好舉起雙手,努力安撫:
「好,好,名字就名字。你想取什麼名字?你的前主人,有沒有給你取過名字?」
和小油燈講道理是沒必要的。小傢伙先前靈智蒙昧,被他修好以後才聰明一點,最多最多,相當於幾歲的小孩子。
話說,它今天忽然吵著鬧著要名字了,難道是吸收了雷劫的力量,心智進一步成長了?
沈樂不知道答案,也無從比對一一除非下一位牡丹花妖來這裡渡劫,小油燈再吃一口雷劫力量,能變得更聰明一點。
但是現在,他就只有好聲好氣,和小油燈商量:
「你前主人姓什麼?你要不要跟他姓?」
日光燈的閃爍一下子慢了下來,甚至黯淡下去,像是問題太多,把小油燈一下子問懵了。它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答:
【我不知道—···我就要一個名字—·.—前主人——·...不知道—···姓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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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指望小油燈自己想名字,是沒有可能了。沈樂試探地詢問:
「那我給你起名字好不好?你覺得哪個名字更好聽?燈燈?阿燈?小明?小亮?」
【都不好聽!都不好聽!】
日光燈一下子飛閃起來,閃出了每秒鐘20次的驚人頻率。沈樂不得不緊閉雙眼,舉手擋住眼皮。他仔細想了想,耐心道:
「這樣吧----你是一盞油燈,又能控制各種各樣的電燈,所以,名字里有個『燈』字。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記憶,是你的第一位主人,在燈下讀《新青年》。
所以,兩者各取一個字,叫你『青燈」好不好?我記得,有個很強的妖怪叫青行燈,你和她的名字只差一個字———」
【青燈、青燈—·..·】
小油燈把這個新名字喃喃念了幾遍,忽然歡快起來。一團鵝蛋大的銀光,從日光燈上跳出,分裂成幾十上百枚銀珠,滿空飛舞:
【我叫青燈!我叫青燈!我有名字啦!!!】
銀珠遠遠飛出,啪炸響。一會兒,西側小墨斗的工作間,東邊大樟樹阿綠的院子裡,都傳來了啪啪的清脆響聲:
【我叫青燈!記住了,以後叫我青燈啊!】
沈樂微微笑了起來。他任憑小油燈飛舞慶祝了好一會兒,才把它叫了下來,和顏悅色地商量:
「青燈啊,你來看看這塊布。我記得,你能掌控靜電的,對吧?你試試看,能不能用靜電,把這塊布上的灰塵吸出來?」
【我試試啊——·..·】
一顆銀珠飛出,飄飄悠悠,落向抹布。距離抹布還有10厘米左右,忽然又分出無數銀芒。
銀芒越來越細,終於消失不見,而抹布開始輕輕彈動起來。上面飛起一片蒙蒙的灰霧,由少而多,由疏而密:
有用!
真的有用!
用靜電吸附灰塵,把它們從織物表面、縫隙中轉移,真的有用!
沈樂舉起吸塵器,大力猛吸,把灰霧吸走。如此反覆兩三次,抹布上光潔如新,兩側刻意揉上去的灰塵,全都消失不見。
沈樂用放大鏡仔細觀察,抹布的經緯線,並沒有受到暴力拉拽的影響,
也沒有電流灼燒的焦黑痕跡。
他再用窗簾,窗紗,棉布襯衫,各種布料嘗試,青燈發揮穩定,效率極高:
「幹得漂亮!青燈,來,你給這件衣服除一下塵———」
銀光化作電絲,電絲化作電霧,蒙蒙而下。沈樂全神貫注,用靈眼查看:
「很好,很有用!」
電霧掠過,布料上些微氣息沒有被燒灼消失,反而有種格外明朗、格外高漲的味道。
也許是塵盡光生,氣息流轉越發通透;也可能是靜電中帶著雷劫的生發之力,額外啟迪了它們的力量。
總而言之,青燈的除塵工作,非但不會傷害到這些布料,反而對它有好處!
甚好,這批衣服,就交給小油燈除塵了,也省得他一件一件刷,一件一件晾乾,還要單獨弄個通風的房間去晾!
沈樂騰出手來,一件一件,完成五金件的除鏽、緩蝕、保護工作,嘗試裝配,確定它運行良好。
欄杆,電梯廂,作為動力和定時裝置的鐘表。一樣一樣裝回去,確定鐘錶開始走動,電梯廂能跟著上上下下··
九天時間一晃而過,沈樂把玩偶柜上的漆皮全部撈出來,擦乾軟化劑,
在有機玻璃當中夾持平整。
他摩拳擦掌,正要開始最後一道工序,回貼玩偶櫃的漆皮,忽然接到顧玉林的電話:
「沈先生,那個玩偶櫃,您修得怎麼樣了?」
「怎麼了?」
沈樂心臟一拎。他已經放下其他所有文物,加班加點,全心全意修復這一件了,奈何文物修復需要的時間就一一是這麼長。
現在看來,再過半個月能夠修完,就是上上大吉———·
「老太太不太好了?一一阿爾茨海默症,發展這麼迅速嗎?還是———」
上次見面,老太太偶爾清醒,大半時候糊塗,還能與人交流交流。
這一兩個月下來,病情是不是突然進展了,才想到問這個玩偶櫃的事兒?
按說不能啊,阿爾茨海默症,病程進展還是相當慢的,總要幾十年時間慢悠悠發展。
現在忽然找他,難道是老太太出了別的意外了?
「情況不太好。」電話那頭,顧玉林聲音凝重:
「老太太查出來腸道腫瘤。現在醫生的觀點是,傾向於儘快手術。」
沈樂倒抽一口冷氣。八十多歲的老年人,做腫瘤手術-——」·
這個年齡的老人,且不說手術之後的康復問題。年高體弱,多半有各種基礎疾病,很可能挺不過麻醉這一關,下不了手術台—·
「什麼時候做?」
他急聲問。顧玉林聲音黯淡:
「老太太有基礎疾病,目前正在完善檢查,住院調整血壓和血糖。醫生說,看調整效果,大概三到七天內做手術。我們是想7
想要讓老太太,在上手術台之前,先看一眼心愛的玩偶櫃,儘量少一點遺憾,是嗎?
「我知道了。」沈樂深深吸了口氣。他把後面的工序在心底理了一遍,
聲音一下子堅定起來:
「我趕趕工,儘量在兩天內完成!」
小伶,鄭墨,青燈,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