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祖?狗蛋子?

  剛埋頭苦練完又一輪的潘元,看著大聰明進來一臉猶豫的稟告著外頭鄉親們來了的樣子,一時間沒能緩過神來,他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窮凶極惡的九獄邪魔之首能來什麼人做客?這鄉親他正經嗎?莫非又是什麼他聽不懂的新式黑話?還有老婆這事是認真的嗎?

  一頭霧水之下,潘元在軍師的陪同之下推開血神殿的大門走出去。

  結果映入眼帘的一幕,卻讓他繃住了。

  這往日裡血氣瀰漫的血神殿主峰上,來了一群民風淳樸的鄉親,據大聰明所說原來這才是陰傀宗此番來表忠心的最大誠意所在,安平郡本也是受血宗庇護的靈脈地之一,可後來隨著老祖化凡離去,血宗自顧不暇,地盤遭到幾大附屬魔門的哄搶、更是被一些正道勢力瓜分了不少。

  這安平郡自然也就落入了其他勢力的手中,又回到了當初家家無男丁,被一些宗門勢力當做下奴凡人驅使的日子。

  而如今,則是被陰傀宗傾半宗之力搶占了回來,如此來看這大長老於三屍確是煞費苦心了。

  「狗蛋,狗蛋……是狗蛋子嗎?」

  至於真正讓潘元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血宗這幫看著就不像什麼好人的弟子,竟然與這些樸素鄉親極為相熟,其中不少還沾親帶故,甚至其中一些老人還是趙大山這個憨憨右護法親自帶著奪命堂一路護送進來的,當下有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娘,說了多少次了……咱們得改口不能再叫狗蛋子了,現在是老祖,血神子老祖!」

  那是一位蓬頭垢面的老嫗,懷中還揣著菜籃子,不顧身邊年輕人的勸阻,急急忙忙的找到了潘元,看著他很久,

  「狗蛋子,我聽他們說你回來了,來,吃,你吃,回來就好,只要回來就好……」

  這位上了年紀的白髮老嫗有些迷糊,不由分說就往潘元的懷裡塞了幾個熱乎的窩頭。

  與外界大多數聞血宗之名喪膽的修真界中人不同,好像在她這個普通人的眼中,他不是什麼血宗老祖,而只是自己看著從村里走出去的孩子。

  猝不及防接了好幾個窩頭的潘元:……

  可還不等他反應,越來越多的安平郡鄉親開始圍了上來,明顯和臥龍鳳雛一樣都錯把他當成了化凡歸來的狗蛋老祖,這些鄉親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似都為他還能活著回來而感到由衷的開心,有的老一輩喜極而泣,還有的年輕小輩覺得他這次回來的樣子比以前都要好看不少!

  「狗蛋大哥,你不在這段時間,前後來了很多人,有說是煉天宗的,也有說是太阿劍派的,他們都來欺負我們。」

  「好多人都被抓去了,鄰村的趙二爺提了你的名字,就被他們活活打死了。」

  「我們全都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最後還是村裡的二傻子忍不住提起了這件事,一下子讓原本淳樸的氛圍變得沉重了下來。

  不光鄉親們,就連大聰明、趙大山等一眾血宗弟子都變了臉色,但也都沒說話。因為在老祖化凡離去期間,類似的事情血宗也經歷了不少。

  潘元還是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南華天的魔道第一人,原來不過是出身於一個小小村落,不但是整個血宗還是全村的希望,甚至看這樣子……這整個血宗之中有不少弟子,包括趙大山這個頭號鐵憨憨兼心腹打手,也是從村子裡帶出來一起在殘酷的修真界打拼的子弟兵。

  他有些默然,說不出的心情複雜。

  因為全場只有他心中最為清楚……

  他們口中的那位老祖本尊,早已回不來了,現在站在這兒的,不過是一個被迫頂上的冒牌貨。

  可是這時,一些鄉親們包括血宗弟子,都好像注意到了什麼,識趣的讓出了一條路來,潘元望去,卻看見了一個雙眼蒙著白布、相貌樸素的農家女子,在一個小姑娘的攙扶下站在人群中,儘管雙目失明,可她很明顯從頭到尾都在靜靜的看著潘元,溫和平淡。

  一直等到現在,他與鄉親們都打過了一場照面,好像才輪到她。

  這個雙目失明的農家女,讓潘元不由的想起了大聰明找到他稟告時所說的那句……陰傀宗此次,費盡人力物力,將他的髮妻也一併救了出來。

  「是你回來了嗎?」

  一片安靜之中,這農家女輕聲開口了,如今已是看不見他,只能憑本能去感受他的存在。

  潘元這一次沒有回應。

  「大家之前也去過鄰村托人問過你的消息,可問來問去,都說是血宗出了什麼事,你那時就已失蹤了很久,所以就只能一直等著。」

  這個雙目失明的農家女子在旁人的攙扶之下走來,聲音輕淡,「後來又聽人說你在失蹤期間有過書信送回十萬大山,說很快就會平安歸來,但村里還是很多人都不放心,現在看到你真的平安回來了就好……起初聽那位大長老說你已經回到了十萬大山,都以為是在騙人。」

  她語氣輕淡,說是大家,其實是她自己,道盡了一個凡人女子的心酸不易。

  一介凡人想走遍各個村落、找人托關係去問一位修真界魔道巨擘的下落,難如登天,可偏偏她這個雙目失明的瞎子卻做到了。

  「你這次回來,好像變了不少……其實你無須如此顧忌我的。」

  這農家女,站得離他很近,可這一次他卻難得的沒有後退,她善解人意的輕聲道。

  原來說是髮妻,可事實上並非如此,當年血宗老祖還只是一介籍籍無名的農家小子時,因不願忍受修真界所謂仙人們的世代欺壓而帶著自山林間偶然得到的一本功法秘籍與村總能的幾個年輕人悍然出走,整整二十幾年的爾虞我詐下來,這才成就了一方霸業,貴為魔道巨擘。

  可在那時,血宗老祖並沒能帶上這個農家女,讓她一人等了許久。

  所謂髮妻,或許也不過只是出於不忍而留給她的唯一念想罷了。

  可沒有人能想到的是,正是憑著一個卑微到幾乎可憐不計的念想,這個雙目失明的農家女子,這麼多年都甘之如飴的等了下來。

  潘元始終安靜著,一言不發。

  他這才真正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原來遠比他想像中四面楚歌的魔道巨擘,還要來得更差、更糟糕、更沉重……不光這偌大一個血宗之中,有著不少親手帶出來不能辜負的子弟兵,所以這些莽夫一個個的才會對他馬首是瞻,讓血宗成為了九獄邪魔之中凝聚力最強的一大宗門。

  還有這小小的安平郡,整個村子的人都在等血祖歸來。

  不是因為魔道第一人回來了之後,整個村子的生活能夠得以改善,而是因為那位魔道第一人,乃是二十餘年前從村子裡走出去的,是十里八項唯一一個敢反抗仙人並且還成了的青年,承載著許多老一輩的嘮叨、抱怨,但更多的還是關切與擔憂,都希望他和出去的那些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理性告訴潘元,他現在應該趕緊跑路。

  這麼大的因果他當然背不起,況且他還是一個沒有靈氣修為的麻瓜老實人,拿什麼去跟修真界的各方大佬同台競技?

  要知道,他可是早就巴不得趕緊找個機會脫身了!這老祖誰愛當誰當去!

  「……是你回來了嗎?」

  可那雙眼蒙著白布的農家女子,慢慢後退了幾步,她什麼也看不見,只是不知為何再一次輕聲問出了與剛才如出一轍的問題。

  而這一次,歸來後一臉無敵之相的魔道老祖,也終是首次給出了他的回應。

  「嗯,是我回來了。」

  在這雲集了整個血宗包括趙大山在內的不少子弟兵、父老鄉親,以及農家女秦晴的主峰上,他終究還是不大不小的撒了個謊。

  無它,只是覺得……

  事到如今真正的血祖可能已經涼了這事,果然更說不出口了。

  「回來就好,你回來就好……」

  名為秦晴的農家女『看』著他,蒙眼白布之下終是喜極而泣。在她眼中,只要他能回來就好,抵得上許多。

  安平郡的鄉親,整個血宗,都是相差無多的反應。

  可一臉無敵之相的潘元卻早已轉身離開,因為只有他心中清楚……史上最胸無大志貪生怕死的魔道老祖,撒了一個最要命的謊。

  「等等,她剛才好像說過,老祖在化凡期間曾傳回有書信報平安?」

  但最後,潘元卻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麼,他注意到了懷中的血祖令,這玩意是他穿越過來第一天想從老頭身上找找有沒有家屬信息能聯絡時翻出來的,後來不由分說就被把他錯認為老祖的鐵憨憨趙大山塞了過來,是個黑漆漆的小木牌,一直以來都被他給忽視了。

  他第一次掏出這不起眼的血祖令翻來覆去研究了半天,最後嘗試性的一掰,還真讓他發現了裡頭的玄機所在。

  這血祖令的夾層之中,竟然藏有一封遺書!

  在大致上看完這封遺書之後,饒是潘元也不禁一怔。

  照他手上這封遺書所說,原來真正的血祖早在寄回那封給血宗和安平郡鄉親們報平安的書信時就已經死了,那天帶著血祖令和遺書回來的,不過就是一具空殼罷了,只不過剛好就讓他從天而降砸了個正著,也就是說搞了半天,撒謊的那個人不是他,而是這個謊報平安的坑爹玩意才對!

  也就是說,這個魔道第一人、帶著心腹子弟兵闖出安平郡為鄉親們謀活路的狗蛋子,早已化凡失敗了,彌留之際因不忍辜負安平郡的鄉親們而撒下了一個謊,可這悲涼無奈的謊言最後卻被他這個從天而降的穿越之人陰差陽錯的圓了過去。

  還連帶著盤活了血宗原本已是徹底炸裂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