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陣山風,雨又開始大了起來,稀里嘩啦的潑灑著,煙霧翻騰,以至於入眼所及之處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怕二爺和姑娘被風吹著,晴雯和紫鵑捧著大紅披風,急匆匆的趕來,替賈瑜和林黛玉穿上後,就回寧安堂了,不留下來打擾他們兩個私底下相處。
對此,晴雯是樂見其成的,紫鵑如今也不再阻止,她深知二爺有分寸,有克制,並且非常的疼愛自家姑娘,定不會提前對她做出那種事情來。
林黛玉一襲黑色的紗裙,和大紅色的披風可謂是相得益彰,珠聯璧合,雖然淺施粉黛,髮髻上只插著許皇后贈送給她的那支白玉梅花簪,和賈瑜一樣,她平時用的首飾頭面也很簡單,但依然不能掩去那動人心魄的顏色,反而愈發把她襯托的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賈瑜從來沒有見她穿過這種顏色的衣服,許是為了寄託對她故去大舅舅的哀思,據他所知,秦可卿就喜歡穿黑色的衣服,而且臉上的妝容也不鮮艷。
捧著詞稿,林黛玉輕聲讀了一遍,點評道:「寫的還不錯,相思之意甚濃,這最後一句又是殘句嗎?佳人相見一千年,琴丫頭當的上這七個字呢。」
賈瑜牽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信步來到第二道紗幔外,將其擁入懷中,看著被煙雨籠罩,隱隱可見的會芳園,輕嘆道:「是殘句,我很感慨,她們冰清玉潔的女孩子,卻心甘情願的委身於我做妾,這叫我時常想起來都會感到誠惶誠恐。」
也許,因為是出身商賈之門,薛寶釵和薛寶琴註定難以嫁入名門望族做正房夫人,但對於她們的芳心暗許,甚至是主動投懷送抱,賈瑜還是無比感動的。
林黛玉沒有說話,只是把臉貼在他的胸口,隔著衣服仔細聆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只覺得無比的安心落意。
他們都在因為擁有對方而感到無比的幸運,這世間最美好的事大概就是和最喜歡,最深愛的人白頭偕老了。
幾條紅船在天鏡湖中輕微搖擺著,偶爾有魚兒躍出水面,在人世間,在五月份的春雨中,一對小兒女靜靜相擁。
榮國府,榮禧堂。
賈母坐在高台的軟榻上,摩挲著懷裡賈寶玉如滿月般圓潤的大臉盤,怪不得柳綰說他臉大,有時候仔細看起來,他長得還沒有斜眉歪眼的賈環俊俏。
除了這對祖孫,還有賈政、王熙鳳、探春和鴛鴦五個人在。
「三丫頭,庫房裡還有多少銀子?」
探春最後看了一眼手裡的帳本,嘆道:「老祖宗,還剩下九萬三千一百二十六兩。」
賈政先是瞪了一眼縮頭縮腦的賈寶玉,然後急道:「母親,實在不行就先把外面的田莊和商鋪都賣了吧,先度過眼下的難關,聖上說三日內就要將這近二十四萬罰銀上交給戶部,現在已經是第二日了,不能再耽擱了啊。」
倒也不用擔心一時間找不到買主,直接抵押給票莊就可以了,以榮國府的名聲,當場就能拿到銀票。
「不行,那都是祖宗留下來的產業,要是抵押了,猴年馬月才能贖的回來?若是沒有那些田莊和商鋪,以後這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風去啊。」
這二十四萬兩罰銀可不是小數目,是榮國府這種頂級國公世家六七年的全部進項,而且賣祖產容易受人詬病和抨擊,甚至是會被言官彈劾,所以賈瑜沒有再起賣掉寧國府那些田莊的心思。
賈政仰天長嘆一聲,他是個正兒八經的甩手掌柜,最不奈錢糧支出這方面的俗務,又無多少機變之能,出了這種迫在眉睫的大事,他一時間焦頭爛額,心亂如麻,除了變賣祖產,竟再也沒有想到別的辦法,其實他心裡還有主意,那就是去找別人借,只是他難以啟齒罷了。
賈母對鴛鴦吩咐道:「把我那些壓箱底的都拿出來數一數,看看還有什麼金銀首飾,家私古董能賣的,趕緊讓那個冷子興去處理了。」
「母親,萬萬不可,怎敢動用您的體己錢,這讓兒子情何以堪!」
在這個時代,女子的體己錢是合法合規的,是一種極其普遍的現象,特別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們,吃穿用度府里全包,首飾頭面和綾羅綢緞也不用她們花一分錢,比如說迎春和林黛玉她們每個月都有二兩銀子的月錢,這些月錢大概有兩個用途,一是偶爾賞些給下人,二是各自做東道,請客吃飯的時候拿出來用,剩下的基本上都存起來了,多了不敢說,一年十來兩還是有的。
有沒有體己錢,對於女孩子們來說還是很重要的,甚至關乎她們的清譽,若是別的主子隔三差五就賞下人些許銅錢,或者做東道請客吃飯,你不賞,你不請,就容易受人非議,因此在史湘雲積攢的月錢被史強搶走後,賈瑜立刻就給了她一個十兩的金錠子,林黛玉、薛寶釵和晴雯也都故意輸給她很多碎銀子,就是為了維護她的體面。
她們出嫁時會帶著體己錢,丈夫和夫家都沒有權利動,這是受律法和官府保護的,等閒不會拿出來示人,很多人在落敗後甚至可以借妻子的體己錢重新翻身,賈母此番把自己所有的體己錢都拿出來堵上後輩犯錯造成的窟窿,甚至不惜變賣自己的金銀首飾,從某些方面說,這就是在打賈政的臉。
賈母苦笑道:「政兒,事到如今,那還能怎麼辦,天命不可違啊。」
賈政也顧不上尊嚴和體統了,咬牙道:「可以問薛家借一些急用。」
他沒有說問王家和史家借,前者不及自家廣有資產,後者一直在開源節流,全家女眷一起上陣,連夜做女紅賣錢,還經常來家裡哭窮,即便是他們家後院埋著金冬瓜,也不會拿出來借給別人,那樣不是自掌其臉嗎。
而薛家不一樣,對外號稱「百萬家資」,手上定有一大筆現銀,而且她們一家子都住在家裡,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幾乎都是家裡負責,眼下,她們於情於理都應該伸出援助之手。
正說著,門外兩員捲簾大將齊齊喊了一聲「薛家太太來啦!」
賈母和賈政對視一眼,這定是來雪中送炭的,她們欣慰之餘又覺得顏面盡失,薛姨媽從袖兜里掏出一摞銀票,笑道:「老太太,貴府如今遇到了事,我們一家特來盡一份力,畢竟厚顏在貴府住了這麼久,您大概也知道,我們薛家的資產都是在江南各地商鋪,手頭上的現銀不多,東挪西挪才湊了這五萬兩,希望您和姊婿不要嫌少才是。」
「讓姨太太見笑了,這銀票老婆子我就收下了,利錢就按外面的算吧。」
薛姨媽勸慰道:「老太太,我們一家子住在貴府又是吃又是喝的,哪有臉面要這利錢,要我說,貴府是有大富貴和大氣運的,度過這次難關,以後照樣是榮華富貴,您老不必擔憂。」
賈政擺手道:「不可不可,利錢還是要算的,不然就是我們的不是了。」
「姊婿,這種話就不要說了,您如果非要算利錢,我們娘三個可就不好意思再在府里住下了,明天就得搬走。」
賈政只得道了謝,鴛鴦從後堂走了出來,附耳說了一句,賈母算了算,說道:「加上我那些體己錢,大概還差五萬兩。」,她掌家好幾十年,身上有五萬兩的壓箱底銀子也不足為怪。
王熙鳳猶豫一下,提議道:「老祖宗,姑丈和姑姑不是給林丫頭留下來很多嫁妝嗎?不如先拿十幾二十抬出來救下急,等將來富裕了,再贖回來便是,您的那些金銀首飾還是別賣了。」
「不可,外甥女的嫁妝絕不能動!」,賈政連忙制止,若是讓瑜兒知道,自己可就真的沒有臉了。
賈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林丫頭呢?」
寧國府,天上人間。
「二弟?二弟?」
林黛玉連忙推開愈發得寸進尺的賈瑜,紅著小臉,在他腰上用力的掐了一下,然後躲到屏風後面去了。
賈瑜應了一聲,賈璉搓著手走進來,感激道:「二弟,此番多謝你和表妹,賈芃這個名字起的太好了。」
「應盡之義,何談及此。」
賈璉欲言又止,糾結再三後,哀求道:「二弟,你看能不能讓二姐住到後廊來?畢竟南城太遠了,和孩子離的近,她心裡也能好受一點。」
「若是二嫂子同意,我無所謂,但是有一點,不要鬧出闔府不寧的事來。」
賈璉連忙道:「你二嫂子沒有意見,要不然我也不會來問你。」
尤二姐只是個外室,對於王熙鳳來說沒有絲毫的威脅,加上賈瑜一直站在她身後,她的地位穩如泰山,根基動搖不得,同意這件事情也並不意外。
賈瑜問道:「你冒著這麼大的雨就是來說這件事的?」
「不是不是,還有一件事,老太太讓我來帶表妹回榮禧堂說話。」
賈瑜又問道:「還差多少萬兩罰銀?」
賈璉一愣,豎起大拇指夸道:「二弟,你到底是大探花,真是見微知著,唉,說來慚愧,庫房裡還有不到十萬兩,加上老太太體己錢五萬,薛姨媽借的五萬,現在還差四萬多。」
「你現在就去找賈芸,去帳房拿五萬兩,利錢就算了,以後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再還我吧。」
賈璉高興的連連作揖,歡天喜地的去了,他走後,林黛玉才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賈瑜笑道:「老太太必是要問你借銀子,不過姑丈留給我們的那筆銀子不能見光,偷偷摸摸的花就行了。」
林如海留給賈瑜三百三十萬兩銀票,景文帝肯定知道,只是不知道具體數額罷了,他不問,他也不好意思問。
薛寶釵能猜的出來,賈母自然也不例外,林如海任副都御史署理兩淮巡鹽御史十幾載,若是不留下百八十萬兩銀子的遺產,都對不起這個肥到流油,首屈一指,無可比擬的肥差。
朝自己最疼愛的親外孫女開這個口,要遠比朝其他親友故交開口容易,她甚至都不用明說,只要稍微透露一兩句,林黛玉就會把銀票雙手奉上了。
在下人的引領下,賈璉來到了賈芸住的院子,今日雨大,早上在府里各處各房巡視一圈後,他就在屋裡和小紅說話,因為婚期將至,二人私底下也做了一些不該提前做的事。
禮法是禮法,倫理是倫理,但只要不拿到明面上來大肆宣傳,你幹什麼都沒人管你,頂多是幾句閒言碎語罷了。
賈芸現在可謂是春風得意,因為深受賈瑜的信重,他在寧國府里大權在握,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家裡也很富足,卜氏已經過上了闊太太的生活,他有頗為動人的嬌妻,身上還捐著正六品的工部主事銜,無論是在寧國府、在賈家、還是在外面,他都很有體面,走到哪裡都是一片恭維和討好。
現如今,他是六房旁支子弟中混的最好的,在那些家無恆產,身無長物的子弟眼中,已經是平步青雲了,哪個見到他不得來恭恭敬敬行禮問好,他在賈母和賈政面前都有幾分體面。
正在和小紅耳鬢廝磨的時候,忽的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外面喊他的名字,因為風雨聲太大,他聽得不太真切,只當是聽錯了,本欲不予理會,但在小紅的催促下,還是起身出去查看。
「下官工部主事賈芸,見過同知大人,將軍大人。」
賈芸先前曾在賈璉手底下辦過一年多的事,也正是那段時間,他喜歡上了被調到王熙鳳身邊聽用的小紅。
他因為做事利索,又會說話,因此很討人喜歡,他和賈璉的關係很好,兩個人不被叔侄之禮所束縛,比較隨意。
面對賈芸正模正樣的行了禮,賈璉啞然失笑,兩個人身上同樣都捐著官,不同的是後者現如今身上已經有了實銜,是可以被授予兵權和領兵出征的。
不過小小的五等將軍即便是出征,也只能做個帳前的裨將軍,或者牙門將軍,根本沒有機會單獨領兵,不像賈瑜的一等武伯,很多時候擔任的都是副將和參將,若不是他年齡太小,單獨統領上萬,甚至是數萬的大軍都可以。
寒暄幾句後,賈芸又拱手祝賀道:「恭喜璉二叔喜得貴子,等滿月酒的時候別忘了知會小侄一聲。」
庶子的滿月酒基本上不會大辦,估計也就是賈璉在家裡或者在外面置辦幾桌酒菜,請朋友吃頓飯就算了。
賈璉道了謝,笑呵呵道:「二弟讓我來找你拿五萬兩銀子回去救急。」
賈芸也不多問,點頭道:「璉二叔請等一下,我回去取把傘。」
話音剛落,小紅便走了出來,她面色自然,把手裡的油紙傘遞給賈芸,又給賈璉福了一禮,轉身回屋了。
「喲,你小子可以啊,金屋藏嬌,這還沒成婚呢,就住到一起去了。」
叔侄二人又說笑了幾句,去帳房支取了五萬兩銀票,賈璉仔細清點後,留下一紙欠契,上面蓋的是賈政的私章、按的是他的手印、簽的是他的名字。
回到榮禧堂,賈政把銀票收進錦盒裡,把現金現銀裝進箱子,抬上馬車,冒著大雨,和賈璉朝戶部衙門趕去。
榮國府此番體無完膚,雖然僥倖保住了性命,但也重傷了根基,明里暗裡皆損失慘重,庫房裡可以跑老鼠了,賈母原本打算留給賈寶玉的壓箱底錢也沒了,還欠了一屁股債,看來以後必須要效仿史家,節衣縮食,開源節流了。
不知道奢靡無度,一味高樂的賈母受不扛得住,至少接下來一年的日子會很不好過,畢竟明年田莊和商鋪的總進項要優先還給薛姨媽,不好拖太久。
(冬夜梨落和我的小傻瓜呢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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