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殺

  正是情深意濃之際,窗外傳來紫娟的聲音,她輕聲說道:「二爺,姑娘,老爺叫你們去用晚飯呢。【,無錯章節閱讀】」

  賈瑜只好停下手,住了口,攔腰把林黛玉抱起來就往外走,林黛玉用兩隻小粉拳輕輕捶著他的肩膀,羞澀道:「壞人,快放我下來。」

  用腳打開門,紫娟見狀連忙道:「二爺,您慢點。」

  賈瑜把林黛玉放下來,牽著她的柔荑去了林如海的臥房。

  見他們二人連袂而來,蘇姨娘夸道:「老爺,姑爺和姑娘可真般配。」

  林如海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他沒有讓蘇姨娘落座,估計在心底里並沒有把她當成家人,他不想讓兩個孩子回去時還帶著一個長輩。

  餐桌就放在床邊,林如海坐在床沿,賈瑜和林黛玉面對面坐好。

  「賢婿,陪我喝兩杯。」

  林黛玉連忙道:「爹爹,大夫說了,您不能喝酒。」

  林如海笑道:「酒有活血化瘀之效,況且今天是個好日子,淺飲兩杯無妨,玉兒,斟酒。」

  林黛玉只好妥協,站起身用酒壺給他們各斟了一盅,賈瑜雙手端著酒盅,起身道:「岳父,小婿敬您。」

  「賢婿,坐下,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說罷,翁婿二人碰了一杯,賈瑜伸手去拿酒壺,林黛玉用象牙快給他夾了一隻蟹粉獅子頭,輕聲道:「先吃點菜吧。」

  賈瑜夾起蟹粉獅子頭塞進嘴裡,一臉的享受,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又給他夾了一個。

  見兩個孩子恩愛,林如海心中很是高興,開玩笑道:「真是女大不由爹,玉兒有了夫君就忘了爹爹啊。」

  林黛玉羞澀道:「爹爹,玉兒哪有嘛。」說著,給林如海夾了一快子雞汁煮乾絲。

  「岳父,小婿胃口大,吃得多,腹中早已響起了戰鼓,就不跟您客氣了。」

  林如海略略吃了兩口,擱下快子笑道:「能吃說明身體好,我不便多用,賢婿隨意,不夠讓廚房再加。」

  賈瑜大口吃了起來,一碗碧根米飯很快就見了底,林黛玉小聲道:「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玉兒,再給他盛。」

  林黛玉接過賈瑜遞來的空碗,給他盛滿,賈瑜夾起一快子素炒菜絲,嘗了嘗,笑道:「韭黃蔥白少芳姿,每赴華堂寵未遲。僻壤鄉蔬登國宴,只緣清澹令人思。岳父,淮揚菜果然名不虛傳,比京菜要更加的細膩可口。」

  林如海笑道:「賢婿出口成章,這首小詩形容這道菜再合適不過,等你和玉兒回去的時候,不妨把家裡的廚娘都聘走,以後隨時能用得上。」

  用完晚飯,賈瑜和林黛玉陪著林如海說了一會話,伺候他喝了湯藥,見他沉沉睡下後才躬身出去。

  四月份的夜晚,花香氣暖,繁星滿天,賈瑜笑道:「妹妹,我們去花園裡走走,晚些我送再你回去。」

  林黛玉伸出柔荑,賈瑜輕輕的握住,引著她往花園裡走去,兩人於月下閒庭信步,賈瑜把她離京這一個多月家裡發生的事都仔細的說了,林黛玉聽的很認真,時不時問上幾句,當聽到他會試時又受了不少的罪,滿臉的心疼,主動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半個時辰後,賈瑜把林黛玉送回她的屋子,史湘雲正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都著嘴朝茶壺吹氣,似乎想要把它們給吹走,見二人回來,連忙走上前拉住林黛玉的手,求道:「好姐姐,我今天晚上想和你一起睡。」

  林黛玉點了點她的額頭,輕聲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別人一起睡。」

  「瑜哥哥,你趕快回去睡吧,莫不是想留下來不成。」

  賈瑜正色道:「實不相瞞,正有此意,不過雲兒你要回去睡。」

  林黛玉紅著臉,和史湘雲一起把賈瑜往外推,賈瑜退到門外,伸手撫了撫她的雲鬢,輕聲道:「不要想那麼多,早點睡,我就在隔壁守著你。」

  賈瑜的住處被林如海安排在了林黛玉屋的隔壁,是為了方便兩個孩子侍奉床前,也能更顯得親近。

  兩個美婢已經把床暖好,賈瑜去了衣裳,爬上床,颳了刮晴雯的小鼻子,笑道:「這下你放心了吧,三年後,我就用八抬大轎娶林姑娘進門,讓她給你們兩個做太太。」

  看著在自己臂彎里睡熟的晴雯和媚人,賈瑜久久無法入睡,思緒萬千。

  江家,暗室中。

  八個中年男子對立而坐,他們是揚州八大鹽商世家的家主,以江家江澄為首,剩餘七人分別是黃家黃洪、馬家馬邦遠、陳家陳培、程家程浚、汪家汪句、梁家梁安、孫家孫輔。

  氣氛有些沉悶,眾人都不說話,過了一會,江澄緩緩開口道:「黃鶯來消息說,那個賈瑜已經有所察覺,他很可能是皇帝派來接手調查我們的,各位,議一議吧。」

  此人年過半百,國字臉稜角分明,一身錦服,看起來頗有幾分威嚴。

  汪句沉聲道:「叔齊,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與其等他查到我們頭上,不如先下手為強,送他們一家上路,來個死無對證。」

  馬邦遠笑呵呵道:「可使黃鶯於茶水飯菜中下毒。」

  程浚否決道:「既然有所察覺,以此子之聰慧,必有所防備,此時下毒,殊為不智,依老夫之見,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立刻派人刺殺才是最好的選擇。」

  陳培笑道:「子初言之有理,他們不是號稱翁婿雙探嗎,再來個一起上路,絕對能傳唱萬世。」

  江澄目視黃洪、梁安和孫輔三人,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點頭同意,他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種時候是做不到獨善其身的。

  江澄站起身道:「現在就動手,那人身邊有兩個高手,特別是那個使雙劍的,還有一個使槍的,剩下那些親衛不足為慮,速戰速決,把他們一家都殺了,剩下的以後再說,對了,黃鶯也不要留了,她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他們知道自己將來定會被皇帝清洗,但在此之前,他們還想反抗一下,有太上皇在背地裡做靠山,而且在他們看來,景文帝的確不是那種殺伐果斷的皇帝,一個文皇帝能有幾分魄力和膽識?他們有和皇帝博弈的籌碼。

  太上皇當年下了罪己詔,在全天下文人士子的口誅筆伐中被迫無奈禪位給景文帝,景文帝即位後,清除異己,任用親賢,但依然有一些太上皇時期的老臣們不願意放權,他們位高權重,景文帝覺得時機並不成熟,不宜過早撕破臉皮,只得暫時放任他們。

  除了那些老臣,最重要的還是這八家鹽商,他們都是當年太上皇一手扶持起來的,有太上皇做靠山,他們和揚州府的官員們勾結在一起,目無王法,監守自盜,搬空了兩淮的鹽稅,個個富可敵國。

  當年太祖在江南起兵時,得到前朝鹽商的鼎力資助,依靠巨額的金銀支撐,太祖招兵買馬,擴充軍備,聚甲十萬,三五年後就稱霸一方,自立為王,後來經過十餘年的南征北戰,終於一統天下,定都京城,建國為梁。

  太祖登基後,為了感謝他們,給這些鹽商世家的家主都封了「金紫光祿大夫」和「銀青光祿大夫」這樣的文散官,並引做皇商,以做嘉賞。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高祖登基後,為了把鹽稅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裡,於是便尋了個錯處,免了太祖時期鹽商的差事和皇商身份,另調一批心腹接任。

  太上皇登基後如法炮製,把高祖時期的鹽商們也紛紛罷免,於是這就成了國朝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他退位後景文帝自然也是這個打算,不把鹽稅徹底抓在自己手裡,對他君臨天下,建立遠邁先祖的功勳沒有什麼好處,畢竟治國處處都需要銀子,無數的銀子,而全天下所有的皇商加起來都沒有鹽商富。

  和先皇們不一樣,景文帝是太平時期即位的太平皇帝,邊疆雖然不穩,但始終沒有爆發過大規模的戰爭,他手上沒有實打實的戰功,其威望自然比不上前面在馬背上搏殺出來的三帝,在文官中還好,因他仁政和勤政,倒也得到絕大多數文官的支持,但在武勛中的威望就有些不盡人意了。

  之前因為上官武功追封的事,武勛們在朝堂上當著他的面和監察御史破口大罵,甚至差點動了手,由此可見,他在武勛中威望並不高。

  緩解或者解決這一現狀的辦法很簡單,首先要做的是把他即位這些年來虧欠的軍餉全部補齊,再大肆犒賞三軍,這樣才能得到那些底層軍士的效忠,所以他現在迫不及待的需要銀子。

  然後要做的是扶持一批可以和貞元一脈武勛抗衡的新人,比如說隸屬於開國一脈的賈瑜,貞元一脈是太上皇時期的老人,對他的認可和忠誠程度很低,上次在宮門口羞辱那名監察御史的幾名武勛就屬於這一脈。

  所以他很看好賈瑜,對他處處偏袒,希望他將來能成長為自己手上的一把尖刀,把這些腐肉一一的挖去,作為回報,他會給他足夠高的爵位,並讓他有一個好的下場和結局。

  還有一點,太祖當年依靠鹽商起家,若不把這些鹽商緊緊的抓在自己的手裡,也許哪天這種事就會在他眼皮子底下再次上演,若是有人和鹽商勾結在一起,意圖謀反,得到他們的資助,哪怕是成事的可能性只有十之一二,也足矣讓景文帝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所以他在即位時就下定決心,要儘早把太上皇時期的鹽商都換成自己人,這樣才能一勞永逸,根絕後患。

  太上皇時期的巡鹽御史死後,景文帝立即欽點心腹林如海去揚州任巡鹽御史,表面上是監管鹽政,實則暗地裡是去調查揚州衙門的貪腐大桉,只要他得到這些人勾結貪腐的確切證據,他就可以藉此一舉將他們這些毒瘤全部剷除。

  前段時間,林如海上密折,景文帝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便令人把揚州大營的另一半虎符送給林如海,有了這一半虎符,林如海就可以調動揚州大營的兩萬兵馬,鎮壓那些鹽商和貪官綽綽有餘,他之前和揚州大營的兵馬都督交代過,見到另一半虎符,就要聽令行事。

  正巧賈瑜向自己懇求要去揚州求親和侍孝,景文帝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一來是賈瑜有抄家的經驗,二來他也想藉此機會真正鍛鍊他一番,看看他表現如何,值不值得後續繼續培養,畢竟在京城內根本沒有什麼立功和表現的機會。

  若是表現平平,不堪扶持,那他便看在林如海這顆完美棋子的份上,把他的爵位提到一等將軍,讓他抱著這個爵位回家裡養老,自己再另尋新歡。

  再是心腹,再是愛卿,也不過是景文帝和太上皇角力時的一顆棋子,那些老臣和鹽商之所以敢陽奉陰違,敢無所顧忌的貪腐,和太上皇的默許有很大的關係。

  太上皇當年是被迫禪位,並不是心甘情願,誰都不知道他心裡是不是還有別的想法,眼下太上皇因為沉迷修道,把丹藥當飯吃,壽元大減,前段時間多次昏迷,老供奉說時日已經不多。

  在景文帝看來,眼下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個機會他已經等了十幾年。

  林府。

  一聲悽厲的示警聲打破了深夜的寧靜,閉目養神的賈瑜睜開眼睛,拿著御劍就往外走。

  十來名刺客剛剛落地,守候多時的李縱和位懷清就帶著十九名親衛沖了進來。

  根據情報,三名刺客直接朝使雙劍的位懷清殺去,另有兩名刺客找上使長槍的李縱,剩下的七八名刺客被親衛們圍住,只好各自捉對兒廝殺。

  賈瑜撞開林黛玉的屋,林黛玉一身白色的寢衣,哭道:「瑜兒,爹爹怎麼樣了?」

  「不要出來,我現在去看看!」

  和李縱廝殺的兩個刺客已經被他殺死了一個,剩下那個刺客舉著刀艱難的抵抗著,比起李縱的遊刃有餘,位懷清則有些吃力,雖然他已經殺死了一個,但卻被剩下的那兩個壓到放不開手腳,因為這三個刺客是這群刺客里最強的。

  李縱見狀,大叫道:「老位,我們換換!」

  說著一槍逼開刺客,位懷清跳出戰陣,揮舞著雙劍朝被逼開的那名刺客殺去,李縱槍出如龍,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直接把一名刺客戳死,隨即又和最後那名刺客纏鬥起來。

  饒是親衛們身經百戰,武藝高強,但面對這些來路不明的刺客依然沾不到什麼便宜,他們兩三個對上一個刺客,奮力廝殺,不讓他們逃脫,但僅僅一小會兒,就有好幾名親衛接連陣亡。

  一個刺客將和他對上的兩名親衛都殺死,然後直接朝賈瑜殺來,剛走兩步,他的小腿就被一名躺在地上重傷垂死的親衛死死抱住,盧校尉胸口上甲胃都被噼開了,依稀可以看見裡面的骨頭,他吐著血道:「大人帶姑娘快走」

  刺客回首一刀將他殺死,賈瑜目眥欲裂,挺劍就上,兩人交手,沒到三回合,賈瑜手中的御劍就被震落在地,千鈞一髮之際,李縱把手中的長槍擲來,將他插死,槍尖距離賈瑜的臉僅僅只有兩三寸,黑紫的鮮血噴了他一身。

  院子裡很快就結束了戰鬥,親衛們陣亡大半,除了李縱,個個帶傷,林如海打開門走了出來,丟給賈瑜一樣東西,賈瑜接過來一看,卻是一枚虎符,林如海吩咐道:「速去揚州大營調兵,把八大鹽商和揚州府衙全都圍起來。」

  賈瑜也沒有時間去問為什麼岳父一介文官手裡會有調兵的虎符,李縱走上前抱拳道:「公子,我去!」

  接過虎符,李縱和位懷清以及剩餘的親衛們交待幾句,提著走水綠沉槍就朝府外狂奔而去,蘇姨娘從院外走了進來,踏著一地的鮮血,慘笑道:「老爺,你體內的毒是我下的,從兩年前就開始了,我自幼在江家長大,我一家人都被江家所控制,我若不下毒,我一家十幾口都要死,老爺,此毒無藥可解,謝謝你這麼多年待我的好,是我對不住你,事情到了這一步,我那一家已經是活不成了,我先走一步,欠你的,下輩子再還。」

  說罷,跑起來朝牆上狠狠的一撞,一聲悶響後,她軟趴趴的滑倒在地,掙扎幾下就死了。

  林如海看都沒看她一眼,背著手,看著滿院的屍體,澹澹道:「這揚州髒了十幾年,是時候該乾淨乾淨了,賢婿,這是岳父給你最後的幫扶,我死後,聖上定會將這些功勞加到你的身上,帶著玉兒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說罷,吐出一口黑血,仰面摔倒。

  「岳父!」

  (不能斷更,哪怕明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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