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城,賈瑜背著手,今天是他來這個世界近兩年以來最開心的一天,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自己的心尖尖,賈瑜只覺得心頭一片滾燙。
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路邊有人在賣身葬父,賈瑜也沒顧得上真假,在懷裡和袖兜里一陣亂摸,腰上也沒有玉佩,左右無果後只得拔下頭髮上的玉簪遞給她,他這玉簪雖是普通的玉所制,但十兩八兩銀子還是能賣的,足夠買一副不錯的棺材了。
圍觀的人認出賈瑜,一陣驚呼,一個丫鬟跑過來,當即以五十兩銀子將玉簪買走,捧著玉簪像是捧著無價之寶,獻給坐在轎子裡的自家姑娘。
寧榮街門樓下,幾個下人正在翹首以盼,見瑜大老爺回來,連忙上前迎接,把他引到了榮國府。
賈瑜剛住進榮國府的時候,下人們都稱他為「瑜二爺」,這只是一個很常見的稱謂,賈芸和賈芹這種旁支子弟來了,下人們照樣得喊一聲「芹大爺」,對於寧榮兩府的下人們來說,姓賈的都是爺,不管其地位高低,他們都沒有資格直呼其名,也不能叫什麼「哥兒」。
自打賈瑜中了舉人,下人們開始叫他「小瑜老爺」,因為中了舉人都叫老爺,這個稱謂更顯尊重,代表他在府里有了一定的地位和威望。
到現如今變成「瑜大老爺」,因為他成了寧國府的主人,他上面沒有長輩,不然就應該叫「瑜大爺」了,他現在可以說是威壓整個賈族,賈家上上下下不論是子弟、女卷還是下人他都可以管。
闔族上下所有的大小事宜他不僅有權過問,還有權做決定,族法大於家法,族長大於家長,只要不僭越族法族規,不違背倫理道德,他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榮禧堂。
賈瑜在門口收拾好臉色,見他臉色不好,賈政連忙問道:「瑜兒,聖上召你做甚?」
「他老人家問為什麼就我賈家的破事多?」
政老爹羞愧無地,這話有些重,若是大家都這樣還好,關鍵是別的家什麼事都沒有,就你賈家一天到晚不閒著,族中子弟害民也就算了,養的奴才也不閒著,害起清白百姓來毫不手軟,簡直是讓人深痛惡絕,憤恨難當。
賈母問道:「還說了什麼?」
賈瑜搖了搖頭,道:「訓了我幾句,說再有下次連我一起罰。」
賈母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連忙道:「不會再有下次了,難為你了。」
「但願如此吧,再有下次,我們賈家的名聲可就徹底就爛大街了,彈劾我的奏摺摞滿了聖上的御桉,街頭巷尾現在都在議論這件事,老太太,事不過三,再有下次,不定會引來什麼麻煩。」
見史湘雲滿面哀傷,賈瑜沉聲道:「老太太,這件事我再不追究,全當是那一窩狗奴才自己傳的,但這不代表我耳聾眼瞎,從今天起,我不想聽到這個家裡有人再拿我和雲兒克父克母這件事來說嘴,不然我哪怕是把這個家翻個底朝天,也一定會徹底追查下去。」
賈母連忙道:「那些髒話不過是下人們自己傳的,和哪個都不相干,你不要多想。」
賈瑜對王熙鳳道:「等一會隨我去東府,賴家抄出來的贓銀有四萬兩是西府的,從吳新登等人家裡抄出來的我已經讓人送到銀庫了。」
王熙鳳吃驚道:「這麼多?」
「他家的宅子先封著,以後家裡哪個若是出府單過了,就把宅子劃給他。」
說著,瞥了一眼閉目養神的王夫人。
對於這個安排,眾人都沒有什麼意見,賈瑜又道:「銀庫和倉庫你看緊一點,再有髒手髒腳的直接打死,若不痛下殺手以儆效尤,將來定會重蹈覆轍。」
王熙鳳應下後,賈瑜又對李紈吩咐道:「府里最愛傳閒話的是女性下人,雖然我今天警告過了,但難免還有些人會管不住嘴,請大嫂子平時多留意一點,發現哪個再犯,杖五十丟出去,事關主子們的清譽,不可縱容。」
李紈平常是不管事的,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榮禧堂里伺候賈母,或者照顧賈蘭,見二叔給自己安排事做,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賈瑜最後對探春道:「府里下人崗位調整由你牽頭。」
王熙捧跟道:「哎喲喲,到底還是更疼妹妹,不如請三妹妹管倉庫和銀庫,讓嫂子我來負責崗位調整。」
管銀管庫只能看不能吃,哪有管理下人有意思,這個鳳辣子除了貪財,平日最喜歡就是在下人們面前耍當家奶奶的威風。
賈瑜想了想道:「反正你們三位一起辦就是了。」
三女給賈瑜各福了一禮,賈瑜對賈母和賈政道:「府里交給她們三個,我就放心了,老太太,老爺,不是我愛多管閒事,只是這西府的下人著實不堪,從今天起,我們賈家,特別是寧榮兩府,就要以嚴法治家了,不僅是下人,主子們同樣如此。」
想了想,不如索性說個明白,賈瑜又道:「老爺,琮哥兒、環哥兒和蘭兒我是不擔心的,主要是」
鑑於成長環境,賈琮和他的姐姐迎春一樣老實本分,跟閨閣小姐一樣足不出戶,十多年以來一直在東小院裡待著,在府里毫無地位可言,賈赦和邢夫人都不喜歡他,賈母估計都不記得他,也就是賈瑜來了,他才活潑一點,自由一點,要說他會出去害人,賈瑜是不相信的。
環老三雖然不著調,但也就是在府里惹是生非,除了上學和去他舅舅家,基本上不出去,看起來混不吝,實則膽小如鼠,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告賈寶玉的刁狀,賈寶玉挨打對於他來說是大喜事,賈寶玉有了壞事,他就想方設法的暗示政老爹,真是「兄有弟攻」。
賈琮是不會害人,賈環是不敢害人,賈蘭就更不必說了。
賈瑜之前說的「不管是哪個」,更多指的是賈寶玉以及躲在前院跟死了一樣的賈赦,他現在把話全挑明了,不相信賈母和賈政還聽不明白。
賈政嘆道:「瑜兒放心,我會管著他的。」
家裡兩次鬧出醜聞,賈母受不住,政老爹同樣如此,他能理解賈瑜的做法,他和賈瑜的看法不謀而合,一切以家族傳承為重。
見賈母盯著自己,賈瑜澹然的回視,眼見情況不對勁,王熙鳳連忙打圓場道:「瑜兒,還不帶我去拿銀子,你莫不是想自己貪了?」
說著,上來拉賈瑜的胳膊,賈瑜對史湘雲道:「別在這悶著了,我帶你去東府轉轉,傍晚給你買元宵吃。」
除了賴老嬤嬤和一個庶重孫女,賴家所有的主子今天下午便被押到城外處刑台斬首示眾,隨後賴老嬤嬤她們兩個被賈母用馬車送到城外一處田莊養了起來。
晚上,賈瑜穿著寢衣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晴雯和媚人一左一右的依偎在他的懷裡。
「今天我進宮求了陛下,過幾天殿試後我會去揚州向林姑丈求娶林姑娘,加上侍孝床前,以及有可能處理後事,大概幾個月回不來。」
媚人「喔」了一聲,晴雯抱著賈瑜腰的手又緊了緊。
賈瑜撫了撫她的一枕青絲,笑道:「我決定帶你們倆一起去。」
兩個丫鬟瞬間高興起來了,晴雯大喜道:「爺,真的?」
「先別高興太早,一來你們要和家人分開幾個月,二來為了趕時間,我是不會坐船的,你們要去只能坐馬車,一路上會很辛苦。」
晴雯笑道:「我們倆是爺的貼身丫鬟,爺去哪裡我們都要跟著,只要能陪著爺,再多的苦我們也不怕。」
媚人連連點頭,賈瑜左右開弓,各吻了吻她們光潔白嫩的額頭,說道:「那你們明天就可以準備了,不用帶太多東西,我們白天趕路,晚上住店。」
翌日上午,營繕司的周大人帶著圖紙親至寧國府呈示,得到賈瑜的授意後,工匠們從集市上用馬車拉來各類材料,把私巷兩端封上,焚香祭拜完魯班後,于吉時動工。
叢綠堂內部拆除重裝也在程日興的牽頭下同時進行。
揚州碼頭。
一艘精美的兩層客船緩緩停泊,歷時二十五,林黛玉等終於跨越數千里,從京城抵達江南東道揚州府。
位懷清已與上個碼頭下船,親自騎馬直奔林府報信。
林黛玉在紫娟和雪雁的攙扶下慢慢走下船,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林黛玉悲從心來,忍不住淚流兩行。
雪雁踮起腳尖,四處尋找,幾番搜尋無果後,不由得大為失望,見她都著嘴,紫娟嗔道:「還不去招呼王嬤嬤她們把行李都拿下來。」
林府,後堂。
林如海四十出頭的年紀,閉目躺在床上,面容消瘦,呼吸不甚平穩,一個年輕婦人坐在床邊擦著眼淚。
屋裡點著薰香,但依然難以掩蓋濃重的藥味,床頭柜子上放著一隻綠色的玉碗,藥汁濃稠烏黑,像深淵一樣吸取著林如海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一個婆子跑了進來,跪在地上喜極而泣道:「老爺,外面來了傳信的人,說姑娘快回來了!」
林如海緊閉的雙眼一睜,旁邊的年輕女子連忙問道:「姑娘到哪了?」
這個女子姓蘇,年方二十許,是林如海的妾,賈敏去世後,她就日日夜夜侍奉屋內,但林如海並沒有把她扶正,與她也沒有子嗣。
林如海顫聲道:「叫他進來。」
位懷清走進來,單膝跪地,抱拳道:「卑職皇城司南司第二指揮使位懷清參見林大人,卑職奉我家將軍之命,護送貴府小姐至揚州,貴府小姐現已至城外的碼頭!」
聽他這麼說,林如海瞬間明白他說的「我家將軍」是指哪個了。
林如海這些年一直和賈政有書信往來,都中老丈人家這一年多以來發生的大事林如海都知道。
賈政信中提到最多的就是賈瑜,言語之中非常自豪。
這個叫賈瑜的寧國府子弟以十五歲之齡考中去歲鄉試的解元,聖上欽賜了表字,接著寧國府發生以子弒父的醜事,隨即東府爵位被廢,聖上又親點他恩襲了三等宣威將軍爵位。
前段時間賈政又來信,告訴他賈瑜高中新科會元,接下來怕是要三元及第,大魁天下,這著實讓他震驚不已。
想當年自己三十來歲才中探花,此子年齡不及自己一半就要三元及第,這莫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賈瑜作的十幾首詩詞他都讀過,無一不是傳世之佳作,特別是那首《青玉桉·元夕》和《清平樂》,一個號稱「國朝第一詞」,一個號稱「國朝第一美人詩。」,還有那首「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更是將他豁達樂觀,不同流俗的心態描繪到淋漓盡致。
詩詞映人心。
以及其他的詩詞,在文風盛行的江南都傳瘋了,世人皆贊,天下文才一石,賈仲卿一人獨占五斗。
聽說此子被北靜王稱為國朝第一美男,更兼謙遜有禮,溫文爾雅,深受聖上寵愛,視若子侄,不比尋常。
自己內兄在信中不停的說著此子的好話,還說他得知自己重病招女兒回揚州侍孝床前時,急得要親自護送,後因會試和殿試阻隔,只得派了心腹門客和所有的親兵護送,其意昭然。
短暫的思量後,林如海隨即修書一封,請內兄詢問他的意思,他看中的是此子的品格,既然得聖上高看並寵愛,定不上欺世盜名,沽名釣譽的泛泛之輩。
聽說他上面沒有長輩,自己一個人住在寧國府里,以後自己的女兒若是嫁過去,連規矩都不用立,完美的良配。
林如海深知,這樣的男子哪怕是給天子做駙馬都綽綽有餘了,他對自己的女兒非常自信,唯獨她身子骨不好,這讓他心裡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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