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陵一日

  不多時,一個教養嬤嬤領著十二個小戲官走了進來,她們都穿著淺色的衣裳,梳著雲鬢,有的綰著垂鬟分肖髻、有的綰著十字髻、還有的綰著飛仙髻。【,無錯章節閱讀】

  她們默默的站成一排,得了教養嬤嬤的授意,解下了臉上的輕紗,杏臉桃腮,各有姿色,為首的那個小戲官向前一步,對眾人輕輕福了一禮,檀口微起,輕聲唱了幾句地方名曲,像黃鸝的鳴叫聲一樣婉轉動聽。

  賈芸點點頭,道:「不錯,張掌柜開個價吧。」

  張掌柜讓小廝取來一紙書契,推到賈芸的面前,笑道:「她們是鄙人花四千五百兩銀子買來的,公子就按這個原價拿去,就當做是鄙人厚顏和貴府結個善緣。」

  這十二個小戲官的容貌與技藝都是上乘,想來這幾年內傾注了不少的心血,這個價格倒也不算貴。

  賈瑜看了看書契,搖頭道:「不必,我多出五百兩吧,以五千兩銀子成交,請張掌柜再擬一紙書契。」

  善緣和人情一樣,能不欠就不欠,而且做他們這種勾當的,寧國府又求不到他們頭上,反而就怕他們仗著寧國府的名頭幹壞事,那就不妙了,左右不過是多給一些中間費用罷了。

  張掌柜面色一滯,只好請筆工先生擬了書契,雙方再次簽字畫押,賈芸交銀子,張掌柜交書契和身契。

  張掌柜收起銀票,試探著問道:「公子,她們都有自己的教習、樂器和行頭,這些是否需要一起買走?」

  賈芸想起府里藏有各類的樂器和行頭,寧國府里原來也有戲班子,論享福受用,賈珍不比賈母差,不過賈瑜清洗時把她們都給遣送走了,她們的樂器和行頭都是寧國府的資產,故而不能帶走,都保存在逗蜂軒的戲閣子裡。

  「樂器和行頭我們府里有,她們若是需要教習我們二爺會給她們請。」

  原著里賈薔赴蘇州組建戲班子,十二戲官以及教習、樂器和行頭之類的配套設施加起來足足花了三萬兩銀子,人倒沒有多貴,貴的是樂器和行頭,而且那賈薔絕對貪了不少。

  一切塵埃落定後,賈芸和柳湘蓮告辭離開,出了富貴牙行,來到大街上,賈芸拱手道:「請柳兄去採買馬車,按四人一車,明天一大早就請帶她們回京,我還要趕去金陵。」

  然後從懷裡掏出五千兩銀票遞給他,柳湘蓮笑道:「公子上次給我的一萬兩銀票還剩下一大半,這次正好帶來用了。」

  「那便就此別過,到京城後再請柳兄多喝幾杯。」

  兩撥人在富貴牙行門口分別,柳湘蓮帶著四名南司兵士去西城的牛馬市場採買馬車,賈芸帶著四個得力小廝出了姑胥門,向西北方向拍馬而去。

  第二天上午,五人從中華門進了金陵城。

  知府府。

  賈化字時飛別號雨村,和賈政差不多年紀,前幾年在林如海的舉薦和賈政的幫助下,官復原職,現任金陵府知府一職。

  今天休沐,賈雨村正在花園裡和幾位好友品茶閒聊,一個門子跑了進來。

  賈雨村心中不喜,喝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天塌了不成!」

  那門子跪在地上,奉上門帖恭聲道:「老爺,外面來了貴客。」

  賈雨村和幾位好友道了惱,從亭子裡移步至那門子面前,接過門帖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敕造寧國府」五個鎏金大字。

  對於去年寧國府發生的事,賈雨村早有耳聞,想當年他護送他那女學生進京,就曾登門拜訪過,不過並沒有得到什麼善意,也只有榮國府那個寬厚的政公願意對他以禮相待。

  那寧國府現在換了新主人,便是大名鼎鼎,在江南各府縣都廣為流傳的賈瑜賈仲卿。

  十五歲的少年英才解元,本朝立國百年都不曾出現過幾個,更兼作的一首極好的詩詞,是聖上蓋章認定的詩詞大家,所作的那些詩詞他也很喜歡。

  最重要的是他極受聖上的寵愛,欽賜了表字不說,怕他受委屈,還給他另起爐灶,重新承襲了寧國府的爵位,是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他早就起了結好之心,又怕貿然寫信會衝撞,沒想到竟然主動登門拜訪了,門外莫不就是他?

  他是一個自信且自負的人,他覺得以自己的才幹和能為,位列六部之首尚且都是屈就,又豈能滿足現任的這個正四品知府之職。

  那賈仲卿如此得聖上寵愛,若有他的相助,自己定能從地方走到京城,做一位紫袍玉帶,清貴顯要的京官。

  賈雨村心中大喜,對幾位好友拱手道:「諸位仁兄,府外來了寧國府的貴客,老夫得親自去迎,失陪了。」

  一人起身笑道:「時飛兄,莫不是賈仲卿自北而來?若不棄卑微,我等願意同去見識一番少年解元郎的風采。」

  「極是極是。」

  「同去同去。」

  眾人來到府外,果然看見一位公子站在門口等待,賈雨村有些狐疑,聽說那賈仲卿年方不過十五六歲,生的極其俊美,眼前這個人完全搭不上啊?

  賈芸年二十,長的雖然也俊俏,但在號稱「大梁第一美男」的賈瑜面前,還是差的太遠了,關鍵是他身上沒有那種出塵、恍若謫仙的無上氣質。

  賈雨村四處瞥了瞥,走上前拱手呵呵笑道:「不知貴客前來,未曾出城迎接,失了禮數,勿怪勿怪,下官金陵府知府賈化,敢問可是賈大人當面?」

  賈瑜身上三等宣威將軍是正三品武職,賈雨村是正四品文職,雖然文武殊途,但正常情況下低階文官見到高階武官是要行禮並自稱「下官」的,反之亦然。

  賈芸行了一禮,笑道:「知府大人,這下有禮了,在下是瑜二叔的外侄芸,現任寧國府大管家一職,奉瑜二叔之命來金陵尋人,懇請賈大人給予幫助。」

  賈芸雖是白身,無功名官銜在位,但他手持「敕造寧國府」的門帖,代表的就是寧國府和賈瑜,因此可以做到見官不跪,行躬身禮即可。

  賈雨村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道:「請進府一敘。」

  來到會客廳,賈雨村令下人呈上香茗,問道:「政公和賈大人可好?」

  「極好,知府大人,時不我待,請聽在下分說,瑜二叔貼身丫鬟之母流散在金陵府內,在下這邊只有大概的位置,請知府大人提供便利,遣人與在下一同去尋找。」

  賈雨村問道:「不知大概位置在何處?」

  「紫雲山下,據其表兄說,可能在一戶姓張的士紳家,不過這只是可能,並不準確,在下這五人前去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若有官府出面,此事便會簡單許多。」

  賈雨村對身後的一個老僕吩咐道:「通知金陵縣縣衙,點齊衙役,速去找來。」

  老僕領命,賈芸起身道:「多謝知府大人,在下一併過去,找到後還要即刻返回京城,告辭。」

  紫雲山腳下有一個小鎮,名喚紅竹,因盛產有紅色斑點的竹子而得名,鎮裡有一位姓張的士紳,舉人出身,早年做過縣裡的小官,後因身體有恙告病還鄉,家中薄有資產,在十里八鄉內算是大人物。

  大梁每一處的村鎮裡都會有一兩戶士紳,他們有的是有財有勢的地主,或者做過一官半職後退養在地方的中小官僚,他們在地方上有很大的權利和很高的地位,在縣一級官員面前都很有臉面。

  他們配合各級官府維繫著地方的穩定,不過好壞參半,有的照顧老弱病殘,愛民恤物,有的勾結土匪強盜,魚肉百姓。

  老僕帶著賈芸幾人來到金陵縣縣衙,找到盧姓縣令,盧姓縣令知道轄區內各個士紳的家在什麼地方,聽完賈芸的描述,心裡很快就找到了確切人選。

  見這是知府大人的指示,並且是幫寧國府的忙,哪敢耽擱,親自帶著衙役與賈芸等人直奔張士紳居住的紅竹鎮。

  紅竹鎮。

  自從和女兒走散,張氏就像是丟了魂,每天都在紅竹鎮的大路口等著。

  之前她們從蘇州出來逃難,在混亂的人群中,她與女兒和外甥走散,在原地尋找了好幾天無果後,只得先去紫雲山山腳下紅竹鎮的親戚家。

  她數次和自己十來歲的外甥說過,自己要帶著他們去紫雲山山腳下的紅竹鎮投奔張姓親戚,若是走散了直接就去紅竹鎮匯合,沒想到一語成讖,在烏泱泱的人群中一個不留神,就和他們就走散了。

  走投無路之下,她只得去了紅竹鎮,在約定好的地方等待,不敢離開,怕他們回來找不到自己,沒想到一等就是八年。

  當賈芸掏出紅色細繩玉石吊墜,還沒來得及開口,張氏就淚流滿面的描繪了自己外甥和女兒的相貌。

  確定這婦人就是要找的人後,賈芸不耽擱,和張士紳說明情況,張士紳感嘆不已,親自把他們送到鎮外。

  一行人隨後返回金陵縣,買了一輛馬車,沿著來路返回,很快就趕上了柳湘蓮車隊,眾人匯聚一處,打著寧國府、榮國府和皇城司的三重旗號,在沿途各府縣駐軍的護持下,直奔京城而去。

  京城,榮國府,入塵院。

  賈瑜正在和姐妹們聊天,一個丫鬟急步走進來稟報導:「二爺,后街的芸大爺回來了,現在就在后街。」

  晴雯腿一軟,媚人扶住她,賈瑜喊來一個小廝吩咐道:「速去賴家把那多渾蟲帶來。」

  姐妹們都知道賈瑜打發人去金陵幫晴雯尋親,見她幾不能立,紛紛走上前安慰。

  賈瑜道:「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先去看看。」

  后街,二三十輛馬車排成一排,引來很多人駐足觀看。

  見賈瑜出來,賈芸連忙走上前,躬身道:「二爺,侄兒和柳將軍幸不辱命,把奴婢都買回來了。」

  賈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怪不得來的這麼快,原來是坐馬車回來的。」

  然後對那四名南司兵士道:「兄弟們辛苦了,各去馬筆帖那領二十兩銀子,每人再休沐三天。」

  兵士們大喜過望,這二十兩銀子都快抵得上他們兩年的餉銀了,紛紛單膝跪地謝賞。

  柳湘蓮抱拳笑道:「公子,我也回官署去了。」

  賈瑜點頭道:「我這兩日會搬進東府,懷清不在,你和老李先搬進來。」

  他們先是賈瑜的心腹門客,後才是皇城司南司的官員,住進府里並無不妥,賈瑜在前院給他們各安排了一間院子,有這三位高手常駐在府里,以後睡覺都能踏實許多。

  柳湘蓮抱拳領命,帶著四名兵士回去了。

  張氏從馬車裡走下來,跪在賈瑜的面前,哭著磕頭道:「民婦謝大爺大恩大德,謝大爺大恩大德!」

  賈瑜連忙扶起她,看了一眼從馬車裡走下來的奴婢們,對賈芸吩咐道:「打開東府,讓她們先住進去,明天一早分派職位,讓她們各司其職,這些馬車留一些好的,剩下的都處理了,讓人去市場採集物資,填充廚房,她們的衣服也要換,一切都要配齊,明天我會請程先生和平兒姑娘去協助你,帳房裡的銀子隨你支取,不懂的就去請教你二嬸子,這些事我全都交給你,再辛苦辛苦,後日我要搬進去,等結束後,我請你們喝酒。」

  賈芸帶著奴婢們離去了,賈瑜扶著張氏來到入塵院,晴雯和姐妹們站在院門口張望。

  張氏瞬間就認出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兒,顫抖著嘴唇,伸出手說不出話來。

  「娘~」

  晴雯雙目含淚,輕輕喚了一聲。

  「我的女兒啊!」

  張氏跌跌撞撞的走向晴雯,晴雯撲上來,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大哭。

  姐妹們紛紛紅了眼眶,母女二人跪坐在地上,張氏一遍又一遍撫摸著晴雯的臉,她身子發抖,臉色紅的嚇人。

  母女二人大哭一場,晴雯跪下給賈瑜磕頭,賈瑜一把抱起她,責備道:「這是我該做的,好了,別哭壞了身子。」

  張氏抹淚道:「大爺的大恩大德,民婦做牛做馬報答。」

  賈瑜笑道:「晴雯是我最親近的丫鬟,你要是願意,就到東府做個媳婦,不用入奴籍,可以日日和你女兒相伴。」

  多渾蟲畏畏縮縮的走了過來,見到張氏又驚又怕,大叫道:「姑姑,你怎麼在這裡?」

  張氏走上前打他,哭道:「你為什麼不帶你表妹去紅竹鎮找我?為什麼?」

  多渾蟲蹲在地上,抱著大腦袋一言不發,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都沒有拋棄自己的表妹,把晴雯一路從蘇州背到了京城。

  賈瑜從懷裡掏出一個十兩的金錠子拋給他,說道:「沒你的事了,回去吧。」

  多渾蟲跪下來,給賈瑜磕了一個頭,又給張氏「砰砰砰」的磕了八個響頭,咬著金錠子歡天喜地的去了。

  賈瑜心情愉悅,大手一揮道:「今天是個大好日子,媚人,給全府上下每個下人賞二兩銀子,咱們後天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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