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擎那雙沒有光的眸子看到我的臉這才亮了亮，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是遺憾，是悔恨，還是慶幸雖然灣灣魂魄離開，至少身體還在。
他拍了拍我的手，什麼都沒說。
餐廳。
姜擎主動打開了話匣子。
「你媽和我離婚後狀態很好，我陪她做了產檢，肚子裡的孩子也很健康。」
我點了點頭，其實媽媽從下飛機和我就有聯繫，她沒有捨棄我這個女兒。
她現在的情況我了如指掌，以前姜擎從來不會跟我說這些話，現在有了改變。
也許他想要試著去做一個好父親，所以我也沒有落井下石。
「那就好，我聽媽媽說你堅持給她分了一多半的身家，媽媽其實要的不是物質，而是陪伴。」
「那是她和孩子應得的，這一生我不會再婚，我留著也沒有任何意義。」
到了他的高度，金錢只是一串冰冷的數字。
哪怕給媽媽分了大半個身家，他每天創造的營收也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他有這樣的想法，我還是很開心。
如果他早點回頭，也許媽媽不會離開。
我給他倒了一杯熱茶，他喝了幾口潤潤嗓子，手指捧著杯子。
我看到他左手的無名指還戴著和媽媽一起買的婚戒，哪怕是離了婚也沒有摘下。
「早些年我一直覺得你媽媽心裡沒有我，只有她的初戀情人，我跟她慪氣，想讓她學乖，後來因為林慧在中間一次次作梗，導致我和她誤會越來越深，我便將心思都花在了公司上，我曾想過，即便她不愛我，也永遠不會離開我，我不會成全她和容淮序的。」
說到這的時候他苦澀一笑：「可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對她情根深種了，明明愛她而不自知，活生生將她逼到了現在的境地，弄得無法挽回。」
「據我所知，媽媽離婚後沒有和容叔叔在一起。」
「是啊。」
姜擎仰著頭，將茶一口飲盡，大有一種喝烈酒的悲壯感。
他仰脖時，我看到他眼角的淚花。
「是我小人之心胡亂揣測她。」
姜擎捏著杯子的手在顫抖，「我太蠢了！好好的感情我不知道珍惜，非要將她給逼走。」
「爸……」
他抹了一把淚水，「沒事，如今有容淮序照顧她，我很放心。」
這個感情幼稚的男人經過了這一劫，他也終於成熟了起來。
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不是占有和禁錮，而是成全。
媽媽現在是單身狀態，她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她在辦理完所有手續以後，就找了一個環境優美的小鎮養胎。
那裡沒有世俗的喧囂，周圍有牧場，有高山，有河流，有羊群自由奔跑。
媽媽給我拍過照片。
風景漂亮，人也笑得很灑脫。
她本就年輕，還懷著孩子，瞬間又年輕了幾歲的感覺。
容叔叔住在她隔壁，每天陪著她。
媽媽說她盤下了一個農場，裡面養了很多動物，她看老母雞帶崽就能看半天。
看到她狀態這麼好，我也為她開心。
被許家束縛了一生，她終於自由了。
所以她沒有從一段失敗的婚姻剛走出來又陷入另外一段婚姻。
也或許，她對姜擎還保留著一些特別的感情吧。
我不是當事人，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感情和股票市場一樣，分分鐘就能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將來的走勢，個人有個人的命運。
「灣灣，這次我回來除了要處理林慧她們的事，我還想將分公司交給你打理。」
「我？」
姜擎點點頭，「我查過你的過去，你在陸氏很有能力，如果是你的話我很放心，正好陸家也在雪城，未來開拓新市場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記得他剛來雪城的時候，那樣意氣風發。
離婚後，他連事業版圖都沒有太大的興趣了。
也對，掙再多的錢沒有了孩子，沒有了愛人，他本來就父母早亡，當年姜家為了搶奪他父母留下來的家產，他雖然贏了，也失去了親情。
就像是離開狼群的孤狼，一個人走在雪地里，背影落寞。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姜擎無奈笑了笑，「我想贖罪。」
「怎麼贖罪？」
「灣灣在世的時候我沒辦法當一個好父親，好丈夫，我希望用餘生去彌補從前犯的錯誤，哪怕你媽媽一輩子都不原諒我，我也想守護她和寶寶健康出生。」
所以他安排好了國內的事情，這次過來就是將雪城的分公司交給我。
他事業心那麼重的人竟然願意放下所有，去那個人跡罕至的小鎮，甚至都不再是丈夫的身份守護媽媽，還挺讓我意外的。
我只是聯想了一下他和容淮序的畫面，就下意識想到了一句話。
你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最後媽媽會選擇遺憾半生的初戀，還是強制前夫，我拭目以待。
這中年人的鄉鎮愛情故事還挺好磕是怎麼回事？
這頓飯，我和姜擎聊了很多。
我想灣灣如果在天有靈，她一定會很欣慰的吧。
離開前，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爸，你幫我個忙吧。」
「你說。」
我將慈善音樂會的事告訴給姜擎，他聽完也很氣憤。
「沒想到那蠢貨還不知悔改，到現在都還打著我的幌子在外招搖撞騙，這次回來我就是來善後的，既然她一意孤行，那我也沒有必要再留情。」
想到灣灣視角中看到的回憶，我繼續道：「姜梔不僅蠢而且還壞，當年她沒少背著你做了很多傷害灣灣的事，她是直接導致灣灣抑鬱的罪魁禍首，我不會放過她的。」
「你不用顧慮我，我對她這個冒牌貨只有恨。」
和姜擎達成了一致，我也能鬆口氣。
我和陸衍琛回家，林慧母女姜擎會處理好的。
見過姜擎以後，好似心裡的大石頭又落下了一塊。
媽媽離婚後也開始發朋友圈了，她剛發了一條滿是星空的朋友圈。
姜擎和容淮序秒點讚。
看到這個畫面，我不由得嘴角微勾。
「笑什麼？」陸衍琛將我抱到他腿上。
我將手機給他看，「我笑媽媽終於撥開雲霧見天明，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有這樣的機會，我也想放下一切，和你過這種自在的日子，你看，星星亮得多好啊。」
「菀菀，很快就會有那樣一天的。」
他將我擁入懷中，眼底的光像是星辰般璀璨，「我的菀菀這一世一定平安順遂，安然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