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生命誕生
日升日落，時間一天天過去。
姑射仙子便任由自己的殘軀漂浮在大海之上，她什麼也沒去做，什麼也沒去打算。
既沒有修復自己的身體，也沒有乘風破浪，尋找可以上岸的地方。
她便任由自己這般漂流在大海上，不斷去感受，不斷去思想。
濃烈的血腥味從她的殘軀上不斷飄出，在海水之中蕩漾開來，吸引了一名又一名的捕食者。
一頭鯊魚此刻便在不遠處圍繞著姑射仙子來回遊動。
但本應嗜血、興奮的它此刻卻充滿了不安和躁動，因為一種生物的本能便讓鯊魚知道，眼前那看上去應該已經死掉的『肉』蘊藏著極度的危險。
沒有任何狩獵者敢於靠近姑射仙子的殘軀，他們只能默默地遊蕩，躁動，最終離去。
直到某一天，姑射仙子動了。
她的身軀在海水的托舉下緩緩立了起來，看著眼前出現的女人，默默運起了自己體內殘留的些許力量。
而此刻出現在姑射仙子面前的，正是本應該已經死去的景詩語。
「很好，景詩語，既然你還活著，那便繼續吧。」
「繼續我們本該早已結束的一戰。」
望著眼前渾身戰意澎湃的姑射仙子，景詩語卻沒有急著動手，因為她知道眼前的姑射仙子並非真正為了與她戰鬥。
「此刻的你又如何去戰鬥？」
「姑射，現在的你只不過是想死在我手中而已。」
被對方一句話點出了心事，姑射仙子的臉上閃過羞怒之情，沉聲說道：「景詩語，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為了羞辱我，為了將我狠狠踐踏，這才故意讓我活了下去？」
景詩語感受著姑射仙子心中的憤怒，淡淡說道：「姑射，若這就是你這幾日來思考的結果，那未免就讓我太失望了。」
「在最後的那一刻停下手來，只因為我在你將死的那一刻，從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絕不應該出現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我有了一瞬間的分神。」
「也正是這一瞬間的分神，讓你勝過了我。」
聽著景詩語所說的話，姑射仙子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可思議：「這怎麼可能……伱誑我？」
「就算真的是這樣，這種勝利又有什麼意義……我不會接受的，我們再來一戰分出勝負！」
景詩語此刻看上去卻沒有動手的意思，只聽她冷冷說道：「怎樣也好，輸便是輸，贏便是贏。」
「而我此趟前來，除了告訴你這件事情之外，更是要在你的身上再次尋找那感覺。」
看著眼前姑射仙子的殘軀，景詩語的腦海之中再次泛起了那一戰中的記憶。
在和姑射仙子相互廝殺，雙方一同施展出最後的力量時，她以一種毫無保留，近乎捨棄一切保命手段的方式獲得了微弱的優勢。
可就在她的拳頭即將把姑射仙子的腦袋連帶著元神一起粉碎的時候，她感受到了一絲熟悉。
從對方那即將隕落和死亡的元神中，她竟然感受到了林星的存在。
「林星……那是你留在姑射身上的力量嗎？」
「你想要保護她嗎？」
未能在死前的最後時刻將姑射仙子徹底終結，這便讓景詩語始終無法確認這一疑問的答案。
而在重生後的這段時間裡，景詩語雖然始終在忙碌著現世的事情，但這個疑問就如同是一顆灰塵一樣，始終沾染在她原本明鏡一般的心上，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將之拭去。
此時此刻她終於還是再次找到姑射仙子，便是想要解答心中的疑惑。
但在看到對方那殘軀的時候，景詩語便越發疑惑了。
「整個世界都已經回到了開戰前的時刻，那為何……姑射還維持在決戰後的重傷狀態？」
能夠引發這種異常現象的，在景詩語看來似乎也只有林星了。
這便讓她的心中越發不解，她看著姑射仙子問道：「姑射，我轟出最後一擊的那一刻，從你的身上感覺到了林星。」
「他是否在你身上留下了力量？」
姑射仙子微微一愣：「林星的力量？」
下一刻，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的目光微微亮了起來：「我和師父的記憶果然都沒記錯。」
「當年在靈寶宗學藝的時候，我便和林星約定了要將各自的一半融入對方的圖景之中，要相互成為對方的替身。」
景詩語聽著這番回答，眉頭不知不覺間皺了起來：「你在說什麼瘋言瘋語，林星何時與你一起在靈寶宗修煉過了？」
姑射仙子的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你不知道，景詩語……你就是不知道。」
「我第一次用靈念感應林星的時候，便確定了就是他。」
「就是他帶走了我的一半，讓我體內的空虛這麼多年來始終無法得到滿足……」
轟！
伴隨著靈念飛揚，一股狂暴的力量以兩人身體間的中心位置炸開。
只見景詩語一把捏住了姑射仙子的脖子，將她的殘軀猛地提在了半空。
「姑射，別在我面前發瘋。」
姑射仙子和對方眼盯著眼，緩緩說道：「景詩語，我到底有沒有發瘋，你再感受一次不就知道了嗎？」
毀滅性的力量再次於景詩語的手中凝聚起來，似乎要將姑射仙子的腦袋當場轟爆。
而就在這種瀕死的狀態，景詩語再次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
她只覺得眼前的姑射仙子似乎隱約之間變成了一名青年的模樣，就好像是又一個林星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這一次的景詩語感受更加清晰，她能明顯地感覺到這個林星和她所熟悉的那一個絕不一樣。
砰！
隨手將姑射仙子丟出了數百米外，景詩語冷冷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姑射仙子卻是期待地看著景詩語：「你感受到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為什麼我一直以來都感覺不到了……」
思索片刻，景詩語決定將姑射仙子帶回東海市進行檢查，她要搞清楚對方的身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洶湧的靈念將姑射仙子的身軀徹底包裹起來，兩人便如同一道流星般朝著東海市激射而去。
一路上姑射仙子不復原本的意興闌珊，反而是在確認了景詩語的感受後，在臉上不知不覺帶起了一絲莫名的笑容，甚至有興趣關心起了眼下的世界。
「原本天崩地裂的世界已經恢復，是因為時間回到了過去嗎？」
「是林星做的？他已經戰勝了天虛子？』
姑射仙子看了她一眼，便也沒有隱瞞，將目前的情況告知了對方。
聽著眼下整個世界的情況，姑射仙子的眼中溢彩連連：「所有人每一天都在經歷時間的輪迴，擁有無盡的壽命和資源嗎？」
「真是個有趣的新世界。」
而當姑射仙子跟著對方一起來到東海市上空後，便一連看到了十多場爆炸，以及數十場強者間的戰鬥。
姑射仙子笑了起來：「現在是新世界被創造出來的第幾天？」
景詩語淡淡道：「第五天。」
看著下方正在大街上戰鬥的雙方，她的意念微微一動，澎湃的靈念便直接掃蕩而去，將兩人炸成了兩團血霧。
姑射仙子眉頭一挑：「噢？直接打死了？」
「亂世用重典。」
景詩語平靜道：「何況第二天就能活過來，死亡已經不是現在許多人最恐懼的事情。」
「相比之下，未來的人類可能會更重視心靈和精神上的創傷。」
「那是重生之後也無法被治癒的。」
就在這時，通訊器內響起了趙婉兮的聲音：「景詩語，精神檢測出來了，邪氣的影響確實是在消退，但需要時間。」
「接下來至少10到20天的時間裡，犯罪率恐怕都會不斷上升，而後隨著民眾的性情不斷溫和，並且逐漸適應新世界的秩序，情況才會穩定下來。」
景詩語平靜回道：「知道了，給我準備個地方，我有些事情要做……」
不久之後，姑射仙子便被景詩語帶到了一處實驗室內。
景詩語先是幫忙治療了姑射仙子的傷勢，恢復對方的力量。
只見一條條白嫩、纖細的肢體，強壯有力的臟器，還有零碎的皮膚……這些血肉全都被姑射仙子重新煉製了出來，他們全都是按照姑射仙子記憶中的標準煉製。
雖然力量還有不足，但尺寸上和她記憶中的絲毫不差。
而這些身體的部分隨著姑射仙子的煉製，最終也一個個組裝回了她自己的身體上。
在姑射仙子的身軀被修復之後，景詩語便開始想辦法弄清楚對方體內的狀況。
而姑射仙子在忍耐了兩天後，在這一天夜裡終於問出了一個一直憋在她心中的疑問。
「林星呢？」
「擊敗了天虛子後，他去了哪裡？」
景詩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開創新世界時，他便已經突破了第五傳承，再也無法留在下界，已經飛升離去了。」
「你不知道？」
「他沒和你道別嗎？」
聽著對方所說的話，姑射仙子只覺得心中一痛，遲遲說不出話來。
知道林星已飛升上界，姑射仙子便明白自己此生恐怕都再無機會見到對方，從此之後天人永隔。
而明知是這樣的情況，對方竟然都沒有和她見上一面，沒有說上一句話，就連一絲道別的意念都沒有留下。
這一刻，心中多年的痛苦、失望……全都一一爆發了出來。
姑射仙子在心中狂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林星！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為什麼你卻不願意給我哪怕一點點的愛？」
恐怖的力量從姑射仙子體內猛地爆發了出來，如海嘯一般的靈念將四周圍的樓板、房屋一一轟成了粉碎。
只有渾身上下包裹在香火願力之中的景詩語毫髮無傷，她站在姑射仙子的身旁，只靜靜看著對方。
下一刻，姑射仙子的身軀微微一震，便已經沖天而起，猛地射向了天空中的月亮。
「為何要給我這種痛苦？」
「為何要這麼對我！」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看著那天空中的月亮，姑射仙子像是瘋了一般衝去。
但那月亮便好似一道永遠無法碰觸的幻影，無論她如何爆發力量，如何閃電般前進，都始終無法真正接近。
終於，耗盡了自身力量的姑射仙子停在了星空之下。
而那一輪圓月便好像是林星的目光，始終冷冷地注視著她，不帶絲毫的感情。
感受那從四周圍不斷蔓延過來的寒冷、孤寂，姑射仙子的心也漸漸冷了下來，就連自身的意念也不斷衰弱了下去。
而她的腦海中則再次泛起了自己曾經和林星的回憶，回想起了他們的情感，他們的快樂，他們的約定……
隨著林星的真正離去，似乎只有那回憶中的些微溫暖，能夠讓她在這無邊的黑暗和孤寂之中，感受到一絲活著的感覺。
而隨著那回憶一遍遍地不斷流轉，姑射仙子記憶中那一幕幕關於林星的畫面也變得越來越鮮活，越來越詳細。
「林星……是你嗎？」
這一刻的姑射仙子，似乎終於感覺到了什麼。
「是你留在我身體裡的另一半。」
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在她萬念俱灰的這一刻，在這一片孤寂的黑暗中，一道心跳聲猛地響了起來。
姑射仙子感受到了。
有一個超越了時間的生命，竟然在她這具人造的軀殼裡誕生了出來。
她張開嘴巴，如同吐出一口飛劍般微微一吐，便有一個小小的林星漂浮在了這一片黑暗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