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
踱步來到主座,魏瑾自顧自的坐下,又指著身邊的兩個座椅,讓李懷與金盛坐下。
二人拱拱手,也不多言,順勢就坐了下來。
緊接著就有僕從過來上茶,但茶水一擺好,就被魏瑾揮手斥退,而且還特意吩咐,沒有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此處。
金盛見狀,恭恭敬敬的問道:「泰山大人,為何單獨將我與侯爺叫來?有何吩咐?」
「只是讓你們過來,當然是有原因的,是老夫有話要和你們商討,」魏瑾抬起手,止住了兩個女婿的話,「這些事,老夫也只能現在和你們探討,等會家宴就得說些瑣碎,蓋因老夫的這些兒子、女婿之中,你們二人,乃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今日要說的事,也頗為敏感的,得咱們先定了主意,然後慢慢通告孟陽他們。」
李懷聽著,不由感慨,老丈人真是會說話啊,你沒看,金盛老兄的眼睛都亮了麼。
「不知是什麼事?」金盛平息了一下情緒,問著。
「長安表面看著安寧,背地裡暗潮洶湧,這種局面下,咱們得提前做個準備,」魏瑾說著,目光落到了金盛的臉上,「育人,你在文學館,也能接觸不少朝廷通報,該是知道的。」
「泰山大人是說,那東邊幾個不穩的藩鎮?」金盛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這事也只是一些人的猜測,雖然永昌侯給了提醒……」
聽著這話,李懷忍不住撇了撇嘴。
經過一段時間的恢復,他多多少少回憶起了一年前的局面,再加上書房裡存放著的劇情提要,幫助他恢復了對大寧朝局面的了解。
現在,聽著這位連襟的話,李懷不由再次佩服起永昌侯這個大反賊的演技,這能耐,難怪他一舉起叛旗,整個長安都被震動了,如果不是鄭興業主角光環太過耀眼,那結局如何,還真不好說。
「不過,這貨為啥要叛變來著?」李懷眉頭皺起,「這部分我完全記不住了,可見那永昌侯是多麼擅長隱藏!」
「你當初就是為了寫叛變而叛變,根本就沒寫原因!+1槽點!」
李懷面不改色,聽著自家岳父和連襟的對話——
「按著永昌侯的說法,淮西等藩鎮已然非常危險,而因擔心會刺激到藩鎮,朝廷沒有真的對那幾個藩鎮有太多的動作,打算徐徐圖之……」金盛壓低聲音,說著這些話來。
魏瑾則搖搖頭:「你是看的比較透徹的,但也忽略了一事,便是這藩鎮之禍若蔓延開來,不知要有多少人會因此受到牽連,旁的不說,就說咱們家中的不少人,就可能會被牽扯其中,這是咱們目前最為要緊之事!也是迫在眉睫的!」
金盛悚然一驚,終於明白過來,為何自家岳父,要單單將自己和李懷叫過來了,於是他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那確實值得憂慮,大郎曾在淮西鎮的地界為官,必有結交,而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著牽扯,真要是折騰起來,恐怕還是一場災禍。」
「這話,也就是咱們翁婿之間說說,都是交心的話,老夫就不隱瞞什麼了,」魏瑾點點頭,他的目光掃過面前兩人,「自來,兵災就有三場禍。」
說著,他微微嘆息。
「這第一禍在戰場,兩軍交戰,損傷眾多,若是那叛亂內戰,除了領軍之將,實無多少勝者,而且每一場仗,都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要籌集錢糧兵馬,與國朝實際有巨大影響!這是國禍。」
李懷聽到這裡,終於品味出一點了,想著自己這老丈人,八成是通過戶部在錢糧上調動的趨勢,看出了一點什麼,才會忽然舉行這場家宴,目的就是要與家人通氣。
魏瑾這時停下話,問道:「這餘下兩禍在哪裡,你等可知?」話落,摸起茶杯,輕飲一口。
「這第二禍在民間,軍戰前後,無論哪方兵馬,往往都要搜捕周遭糧草、人口,而戰時廝殺,往往又要破壞各地安寧,戰後屍體處處,容易滋生瘟疫,更有甚者,那殘兵潰卒四散,波及周邊郡縣,最後占山為王、落草為寇,為一方盜寇,乃至引得周遭百姓遷徙,這該是人禍!」
「不錯!」魏瑾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李懷,「賢婿,你可知第三禍為何?」
李懷注意到老丈人期許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金盛那成竹在胸的表情,不由暗嘆:「你們兩位想的不錯,可惜從最開始的地方,就產生了偏差。」
話雖如此,但這話當然不能直白的說出,而是要委婉一些,於是他道:「泰山的意思,小婿明白,第一個禍在兵,第二個禍在民,而第三個禍就在朝堂,在官,這也是您將我二人叫過來的原因,蓋因這反叛之事,從來都會有牽扯,更會有人在朝堂上推動,從而打擊異己、消滅政敵,不可不防也!」
「是這個道理!」魏瑾點點頭,「每一次有將領在外沙場征戰,看似腥風血雨,稍有不慎就要殞命,卻不知道,朝堂上同樣是刀光劍影,只是旁人看不到罷了,但兇險絲毫也不亞於那沙場爭鋒,甚至也有過之!一旦失敗,就是破家之災啊!所以這事,你們一定要團結互助,不可分心,一榮俱榮不好說,一損俱損是難免的,誰也不可心存僥倖,該斷的交情就斷,該結交的人,不要遲疑。」
金盛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李懷這邊卻不由暗自嘀咕著,岳父您老人家說得好,問題是,您得認對敵人啊,不然不還是白瞎?
他還在想著,那邊金盛開口道:「泰山大人所言甚是,您在戶部,侯爺是聖眷正濃,我在文學館,加上大郎、二郎他們各有際遇,咱們這一家如今可是耀眼得緊,不知有多少人盯著呢,卻是要早作打算!」
怎麼說話的?我怎麼就聖眷正濃了?我現在正在清水衙門裡面待著呢好不好!
李懷暗自搖頭,但還是先聽著,想要看看這兩位,到底有啥注意。
於是他端起茶,抬起杯蓋,輕輕吹著。
魏瑾道:「這是我讓你們過來的原因,你們兩個都是交友廣泛的,朋友眾多,這一方面要注意,另一方面也可以引為助力,現在第一步,就是探聽消息,第二步,就是切斷和幾個危險藩鎮的聯繫,而第三步,就是尋找盟友……」
金盛沉吟片刻,有了主意,說道:「小婿最近與永昌侯之弟關係不錯,眼下朝廷能有防備,全靠永昌侯示警,這人肯定是個忠誠的,從永昌侯處,也能得到消息,萬一真有禍事,有他相助,必可安然!」
「噗!」
李懷剛喝了一口茶,還未來及咽下,驟然聽了這一句,便噴出口來,然後咳嗽起來。
邊上,魏瑾與金盛都皺起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