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謀者的依仗

  「人還未到嗎?」

  略帶哽咽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幾聲責備。

  說話的人,赫然是那位五嬸子徐氏,便見她滿臉怒意:「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去吃酒!便是好友歸來,也得分個時候,前幾日我見他在院子中與小輩胡鬧,還讓他來見你,聽說也是未來,唉!真箇是家門不幸啊!」

  說話時,她游目四望,掃過周圍眾人。

  這間古色古香的臥室中,此時站了不少人,有老有少,有男也有女,目光都聚集在那張床榻上。

  床上躺著一名青年男子,頭髮散亂,面部蒼白,一副氣若遊絲的樣子,似是費了很大力氣,才能維持呼吸,不時睜開眼睛,打量著周圍,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為何突然之間便惡化了?先前不是說,還有些時日麼?」床邊,老夫人劉氏以淚洗面,「懷哥兒也是,這時卻不在身邊!」

  聽了床邊侯府老夫人劉氏的話後,青年勉強睜眼,透露出擔憂之色。

  注意到他的這幅模樣,劉氏眼淚直流,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摸著青年的髮絲,泣不成聲:「我可憐的哥兒,怎的這般命苦,大好的兒郎,本是富貴命,何以一次戰場,便落下病根,現在更是這般模樣,我兒,你可要頂住,這家中少不了你這根頂樑柱啊!」

  她這一說,床上的青年渾身一陣顫抖,掙扎著想要起來,旋即連連咳嗽,旁邊的兩位大夫趕緊上前阻止,又是撫胸又是捶背,安撫了青年。

  見得此情此景,邊上一名年輕婦人痛哭起來。

  「夫君,夫君,你可莫要嚇我!」

  婦人面容姣好,滿面悲戚,不住地掩面哭泣。

  徐氏就在旁邊低語道:「估計都是讓那浪蕩子給氣得!二郎,你莫生氣,我等自會好好懲戒於他!」

  「母親……」過了好一會,床上躺著的當今定襄侯終於緩了口氣,掙扎著道,「七弟弟是貪玩了點,卻是個孝順的,且與我是親兄弟,母親不用太過苛責,他來了,就讓他進來,其他的無需多言……」

  劉氏便道:「都依你,都依你!」

  這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徐氏打斷——

  「嫂嫂,不可因一時心軟啊,我方才是怎麼與你說的,本就不該許了他能離府,如今若還放任,這還得了?規矩該立的時候,還是要立的,不然以後還不得反了天的?您也知道,你家那七郎,可是個囂張的主……」

  定襄侯一眼掃過去,用虛弱的眼神看了徐氏兩眼,隱隱猜出其心意,便要搖頭否之,只是到底體弱,一心急,倒是說不出話來了。

  徐氏指著他道:「瞧,侯爺都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老夫人劉氏一聽,頓時又是傷心,生氣。

  正巧這時門外有了動靜。

  「來了!來了!」這時,有小廝疾奔而來,「七公子回來了!」

  「還知道回來!」老夫人頓時怒火衝天,「讓這個不知輕重的東西進來!」

  幾息之後,李懷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感受著屋子裡的氣氛,心裡先就明白幾分,並不多言,只是上前,先問候了老夫人,又去瞧了自家兄長,然後嘆息哀傷。

  「玄慶,不必心傷,這都是命數,」定襄侯見著李懷,便舒了口氣,反而能說出囫圇話來了,「我有話要與你說,靠近幾步。」

  「夫君,不急這一時,還是多修養下吧。」邊上,年輕婦人忍不住勸道。

  「趁著我這會清醒,要交代一二,省得日後再起紛爭……」定襄侯搖搖頭。

  旁人拗他不過,只得遵從。

  徐氏又說道:「二郎真是個仁心的,這般模樣還要照顧兄弟,只是你這兄弟,著實不像個樣子,親生的兄長病成這幅樣子,他倒好,跑到外面趨炎附勢去了。」

  「哦?」李懷尋聲看去,「五嬸嬸,這話是衝著我來了?在我兄長面前詆毀我?」

  「詆毀?你難道不是與小國公吃酒回來的?」徐氏也不掩飾了,走出人群,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咱們李家,那也是侯爵之家,不比旁人差,怎的到了你這,就得去巴結旁人,連兄長都不顧了?」

  李懷冷笑道:「我也是請示了母親,得她准許,要你在這嚼舌?」

  「請示了嫂嫂?那也得分時候!」徐氏說著,看向劉氏,「嫂嫂,你說是也不是?這時候,哪裡能輕易離開?他這心裡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家。」

  劉氏矜持許多,卻也道:「是該分個時候,到底是親兄弟重要。」

  李懷瞥了劉氏一眼,心裡很是失望,但知道不能在眾人面前頂撞,只是記在心裡。

  倒是定襄侯李慣開口道:「小公爺邊疆立功,權勢可期,玄慶本就與之交善,他既然回來了,過去相迎……相迎,也是應該的,正好顯得親近。」

  李懷聽聞,不由暗暗嘆息。

  「前世只在筆下描述,但眼下卻是真實世界,此方之人,也不是假的,有人看著生厭,卻也有好意待我的,人之心思多變,非被一支筆操縱的臉譜。」

  他看著滿臉得意的徐氏,思量著局面。

  「按原本劇情,李懷是承了爵位,但現在增加了細節,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改了劇情,畢竟壞情節能變成好的,好情節也能變壞,而且若是我確定能繼承爵位,那這個五嬸子就不該這麼囂張,這麼看來,他所謀求的是什麼,就很清楚了,只是我這位便宜母親,似乎有些事沒有想通……」

  李懷這麼想著,見徐氏還要開口,便就皺眉,然後毫不客氣的說道:「五嬸子,你似乎是太過霸道了點,也有些逾越了了,我等聚集在此,是因兄長之事,現在你卻是不依不饒的咬著我,莫非還要分個對錯?要在兄長面前,將我拿住,用家法問罪不成?」

  說話之時,他也看了一眼自己那位五叔,卻見五叔和五嬸周圍幾人,並未惱怒,反而冷笑,這心裡就有了猜測。

  連在任定襄侯都為自己說話了,怎麼也輪不到其他人置喙吧?考慮到老么李慎的去向,這幾位,顯然是有所依仗啊!

  只是,這依仗是什麼?還能大過長幼嫡庶?

  這時候,徐氏則用嘲諷之言道:「喲,你這是要做什麼?訓斥長輩不成?果然是沒有規矩,只是你敢訓斥我們,但終究也有你不敢動的人!」

  話音落下,門外忽然一陣騷亂,緊接著有小廝喊道:「老太公來了!老太公來了!」

  頓時,徐氏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