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妖怪?」
陳平安不太相信,平安鎮有些出過遠門的長輩回來後,他們說外面的世界很混亂,不僅有妖,就連人也可以踩著一把劍在天上飛行。
陳平安沒見過,聖賢書里也沒講過這些,可是今天這個傷口的癒合速度,這又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對呀,我就是妖怪。」
甜九兒說著還舉起雙手,彎起十個白白嫩嫩的手指,嘴裡故意發出聲音:「吼~」
她本意是想嚇唬一下眼前的少年,但是卻忽略了自己做這個動作時有多麼的可愛,所以陳平安看得呆了一下,然後紅著臉撇過頭。
「陳平安,你怎麼不怕呀?」
甜九兒問道,她還奇怪居然沒嚇到別人。
「有、有什麼好怕的,你又不是妖怪······」
陳平安不敢直視甜九兒,只是嘟嘟囔囔的說道:「也許世上都沒有真正的妖怪。」
「哼~」
甜九兒皺了皺可愛的鼻翼,老氣橫秋的說道:「你年紀小,世上許多事你都是不明白的。」
這下陳平安也不服氣了,梗著脖子回道:「神氣什麼,你看著比我還小呢。」
「我肯定比你大的。」
甜九兒也不爭吵,反問道:「陳平安,你生辰年月是多少?」
「我是被撿回來的,老夫子說撿到我的那天就是生日。」
陳平安也是個沒心眼的,老老實實的回答:「所以,我今年是十四歲零六個月。」
「咦?」
甜九兒有些吃驚:「你居然都十四歲了,比我還大一歲呢,怎麼感覺你好像只有十二歲的樣子啊。」
「我個子比你高,怎麼會比你小呢?」
陳平安還特意比劃一下兩人的身高差距,甜九兒比陳平安大概矮半個頭的樣子。
「個子高一點,又不能證明就是年紀大。」
甜九兒「氣勢洶洶」的反駁。
「可是,我的確比你大一歲啊。」
不解風情的陳平安,勢必要和甜九兒爭個輸贏。
······
朱姬在屋裡默默的聽了一會,不禁啞然失笑,大概只有這些無憂無慮的少年人,才會計較年紀誰大誰小吧。
沒過多久,外面的爭論聲慢慢消失,甜九兒一個人踱步回來了。
「陳平安回去了?」
朱姬問道。
「嗯。」
甜九兒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我還告訴了陳平安,我就甜九兒,不叫甜酒兒。他就說為了感謝我醫治好傷口,決定把珍藏多年的聖賢書借我翻閱。」
「他還珍藏多年?」
朱姬搖了搖頭,陳平安自己才多大,居然也叫珍藏多年,不過應該也是他很寶貝的東西吧。
「你就不怕他突然後悔,不願意拿過來了······」
朱姬話到嘴邊,突然想起陳平安剛才在陽光下堅定的面容,又咽下了這句話。
現在她已經相信了,對於這個少年來說,只要他答應允諾的事情,哪怕前面是刀子山和火焰海,也一定會趟過來的吧。
朱姬又看向甜九兒,她正坐在自己身邊,手掌摩挲著一柄摺扇,眼神里都是想念。
這柄摺扇小巧玲瓏,甜九兒都可以單手握住,不過外表看起來華美異常,通體晶瑩紅潤,時有輝光流轉,扇柄雕刻著雲紋符籙,一看就不是凡物。
朱姬把扇子從甜九兒手裡拿過來,輕輕一抖,扇面「唰」的一聲展開,隱約間好像有鳳鳴九霄的聲音傳出,還沒使法力催動,竹屋裡的溫度就驟然升高了。
「啪!」
朱姬又合上了扇面,那燥動的熱感也瞬間消失。
朱姬遞還給甜九兒,說道:「熦火扇不僅是你娘親留給你的遺物,也是天底下有數的重寶,你現在修為還不能完全催發它的威能,玄光境以前還是不要使用太多次。」
「我知道了~」
甜九兒很聽話,乖乖的把熦火扇別在腰間,然後雙手撐著小臉,怔怔的看著窗外發呆。
就這樣安靜了一會以後,朱姬突然問道:「九兒,你覺得此地如何?」
「挺好的呀。」
甜九兒眺望著屋外繁密的竹林,還有不遠處的平安鎮說道:「這裡幽靜平和,景色也宜人,鎮上的那些都是普通人,他們不會道法、不會爭權奪利,更也不會為一件寶貝打來打去······」
「朱姨。」
甜九兒憧憬的說道:「我要是能一直住在這裡就好了。」
「可是你不能呀,因為你是寧伯君和竇漪房的女兒。」
朱姬心中默默的想著,甜九兒的血脈就註定了她不能躲開那些責任。
「那我們就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吧。」
朱姬下定了決心:「如果運氣好一直沒有人打擾的話,也許可以住到宗主大事完成,那時我們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好呀!」
甜九兒笑著答應下來。
看到這樣開心的甜九兒,朱姬有些於心不忍,對於九兒來說,她能夠享受自由自在的時間也就這麼幾年吧。
不知怎麼,這個時候的朱姬突然想到了陳平安,也許在竹林暫住的日子裡,這個重諾憨厚的少年會是一個不錯的玩伴。
······
說起了陳平安,他和甜九兒分開以後就回到了鎮上,結果被迎面而來的五嬸一通責怪:
「你這孩子,昨晚為什麼一個人跑去城裡,下著大雨你看不到嗎?」
「你五叔多等一晚又不會怎麼樣,可你要是迷路了或者也跌到陷阱里了,我怎麼對得起陳老夫子?」
「還有,虎頭說你也受傷了?」
陳平安把草藥送回來以後,五嬸忙著給五叔敷藥,沒有注意到陳平安腳踝被割傷了,等到兒子虎頭提起這件事,陳平安已經在竹林的草屋裡了。
「五嬸,我沒事了。」
陳平安吭哧吭哧的回答道,他本來就沒事了,傷口已經癒合。
「我還不知道你啊!」
五嬸卻不相信,自顧自的說道:「什麼困難都喜歡不麻煩別人,五嬸可是看著你長大的,讓我看看你哪裡受傷了。」
「五嬸,我真的沒事了。」
陳平安不會撒謊,總是實話實說。
「快點!」
五嬸是真的關心聽話又懂事的陳平安。
「喔······」
面對如此熱心的五嬸,陳平安只能拉起褲腳,指了指自己「受傷」的右腳踝。
五嬸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又抬起頭說道:「平安啊,你哪裡受傷了嘛。」
「五嬸,這裡。」
陳平安指了指「傷口」。
五嬸再次低下頭,可是陳平安指的那個部位,別說傷口了,連塊疤痕都沒有。
「我是問!」
五嬸以為陳漢升沒聽清楚,扯著嗓子喊道:「你,哪裡受傷了?」
「五嬸,這裡啊。」
陳平安依然指著腳踝的那個位置。
「我······」
五嬸差點都要罵出口了,可是看著敦厚的陳平安,想到他昨晚冒雨穿過竹林為自己丈夫買草藥,她又覺得不應該發火。
「平安是個好孩子,平安是個好孩子,平安是個好孩子······」
五嬸心裡默念了幾遍,然後才心平氣和的問道:「平安,你昨晚受傷了,對嗎?」
「對。」
陳平安點了點頭,他昨晚的確受傷了。
「那······」
五嬸儘量保持和藹的語氣:「傷在哪裡了?」
「這裡。」
陳平安指著自己光滑的右腳踝,一臉誠懇。
五嬸丟下陳平安轉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大口的喘息,好像如果不這樣做,她就要被憋死了。
「五嬸怎麼了?」
陳平安疑惑了好一會,最後才明白她為什麼生氣了。
「的確這裡受傷了啊,就是已經癒合了而已。」
陳平安撓了撓後腦勺,夕陽西下,竹林也披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輝,少年人怔怔的看了半晌,突然覺得這片熟悉的竹林開始神秘起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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