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從妖族坐落的陣營回來後,整個晚上都在沉默不語。記住本站域名
不過大家都在討論明日玄光境的比試,再加上陳平安平時話就不多,所以也無人察覺到陳平安的些許異常。
等到第二日的時候,玄光境的比試拉開帷幕。
規則還是一樣的,不管是哪一派的出戰選手,只要是能站到最後, 即是獲勝者。
上清派這邊下場的一名叫「解春雨」的弟子,他來自觀潮峰,修行的是《定真逍遙訣》。
陳平安以前並不認識解春雨,再加上今日比試也沒有九兒或者渡月峰的弟子,所以他沒那麼擔憂,反而能夠靜下心觀摩各門各派的道術。
平心而論,今日比試的確要更加精彩,因為就算是相同的神通,在玄光境弟子手中, 威力也要大上很多。
但是,玄光境最後的獲勝者,居然是妖族桑熊部族的一名妖修。
這名妖修仗著皮糙肉厚,尋常道法即便擊中他的身上,也只是炸起團團血肉,而且這名妖修還有「嗜血」這種天賦神通。
嗜血一開,不僅能激發軀體的潛能,還能減少身體上的疼痛感,發了狂似的就要和對手同歸於盡。
能夠參加十六派鬥劍的弟子,每一個都是各門各派的精英,他們又不是祝瑤光那樣剛烈傲嬌的性格,怎麼可能願意同歸於盡呢。
上清派的解春雨也是主動跳下擂台, 不過卞靜窈和樂曦容都沒有怪罪, 反而稱讚他做得正確。
可能在所有人的心裡,妖族中除了雲蘿山天狐和芭蕉扇神猿值得重視, 其他部族是不值得去換命的。
本來這事到此也就結束了,妖族往屆都是陪跑, 今日難得獲得一場勝利,不過僅僅是玄光境,所以玄門和魔宗都沒有放在心上。
偏偏這名獲得勝利的桑熊弟子,他走下擂台之前,睥睨的環顧四周,從嘴裡吐出一口血肉牙齒,不屑的說道:「彼輩連換命都不敢,真是活該我妖族當興!」
此話一出,玄門和魔宗許多真人臉色都是一變,就連樂曦容和卞靜窈都是皺起了眉頭。
只有遠處觀戰的雲中子得意的笑了笑,他早就看出來妖族不安分,現在果然已經露出了苗頭。
對雲中子來說,自然是越亂越好,只有此界徹底亂了,才是「覆」的機會。
······
一夜無話,第三日化丹境的比試。
化丹境弟子之間的比試,規格和重視程度明顯要提高了很多個規格,因為當你成為化丹弟子後,基本就納入「門派中流砥柱梯隊培養計劃」之中了。
十六派鬥劍真正比什麼,比得就是化丹弟子和元嬰弟子的修為啊。
上清派這邊準備出戰的是一名叫「姜仲漁」的弟子, 一手《合意清心功》使的爐火純青。
當然了,姜仲漁是不會第一個出場的,畢竟越往後出場,勝算越高,當然以上清派的地位,也不能在最後出場,那樣容易留下「撿便宜」的印象。
所以,當鬥了幾場之後,姜仲漁正打算走上擂台,沒想到從妖族那邊「嗖」的竄下一個剽悍精瘦的身影。
此時,擂台上留著的是一名鎮妖宗弟子,名叫夏侯唯。
夏侯唯剛剛打敗了血影宗的對手,心中正是豪情無限,陡然見到走出了一名妖族弟子,笑容更加燦爛了。
鎮妖宗就是以「鎮妖」出名的,門派宗旨和道法都是以降服妖怪為己任,現在居然還有不知死活的妖怪上場。
「也罷,就以你的下場,成全我的大名吧。」
夏侯唯澹澹的一擺拂塵,說道:「貧道鎮妖宗夏侯唯,不知如何稱呼。」
「花木山,九里虎。」
對面的妖族弟子沉聲回道。
對妖族來說,「花木山」是他的出處,「九里虎」是他的本形——虎怪,不過化丹境的妖族早已化形,外表看上去幾乎沒有什麼老虎的痕跡。
「喔,原來是花木山的。」
夏侯唯想了想,突然拋出一個項圈,白光一閃,從裡面走出一隻通體白色的雪虎。
夏侯唯笑呵呵的問道:「貧道數年前曾經收服過一隻虎怪,似乎也是花木山的,不知你可認識?」
這隻雪虎可能是被關了很久,乍一走出項圈牢籠,還有些不太習慣,退縮畏懼的向擂台邊緣退去,可是對面的九里虎卻已經哀吼一聲:「阿妹!」
雪虎聽到這個聲音,渾身震了一下,抬起碩大的虎頭,發現了對面九里虎以後,怔了半晌前膝突然跪在地上。
九里虎更是悲傷,正要走過去抱住雪虎,可是夏侯唯一抖袖,雪虎又被收進項圈裡了。
「這麼說,此乃你家親戚?」
夏侯唯笑眯眯問道。
「此乃是吾胞妹!」
九里虎咬著牙齦,惡狠狠的盯著夏侯唯:「胞妹被擄走時,還是幼兒,從未沾過血腥,爾等為了一己之私,不管黑白倫常,就這樣擄走胞妹,還配稱之為名門正派嗎?」
「哼!」
夏侯唯也是冷笑一聲:「你一個低劣虎怪,居然來教我做事,我鎮妖宗行事宗旨,就是要收盡天底下所有的妖······」
夏侯唯話沒說完,從妖族陣營里,傳出一句話:「小輩,好大的口氣。」
這句話看似輕飄飄的,但是卻震得整個雲夢澤的地面都在晃動。
雲夢澤占地千里,能有如此修為的,只能是象相真人了。
「怎麼?」
鎮妖宗那邊也有人回應:「孫真人是打算以大欺小嗎?」
話音落下,鎮妖宗那邊突然升起一座千里高的真人法相。
這個真人高居九品蓮台,蓮台坐下拘役著數隻大妖,儘管大妖在嘶吼怒叫,但根本沒辦法脫離蓮台的束縛。
這是鎮妖宗的象相真人,武舜同掌門。
「俺可不打算以大欺小,這是你們鎮妖宗的專長。」
妖族那邊,同樣也是升起一道法相。
此法相是一尊白毛猿猴,同樣高有千里,手裡還握一根架海擎天的如意鐵棍,雙目如炬如火,釋放放著道道金光。
這是芭蕉山神猿一族的族長,孫六一。
這一下可是風雲變幻,同時有兩位象相真人放出法相,小輩們都只能仰頭看著,陳平安修的是《四象千奪劍經》,對靈機本就敏感。
他感應了一會,只覺得象相真人釋放出來的偉力浩瀚如海,無邊無際。
「武真人,孫真人。」
這時,玄寶閣掌門玉衡真人站出來了,他兩邊拱拱手說道:「十六派鬥劍只是交流道法,不涉及爭端,二位都顯出法相,難不成要打一架嗎?」
「也不是不可以。」
孫六一毫不介意的說道:「前幾日上清卞真人和龍宮傅真人不就打了一架,武真人可願意隨俺老孫去極天之上耍耍?」
「打一架?」
鎮妖宗掌門武舜同聽了,稍微遲疑了一下。
他倒不是害怕孫六一,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現在的妖族已經統一,實力都是疊加在一起的,除了孫六一以外,現在妖族可是還有數名象相真人。
哪怕是芭蕉山都還有一名象相像真人,更何況還有雲蘿山呢。
可鎮妖宗只有兩名象相真人,萬一自己出現點意外,宗門怎麼辦?
所以武舜同立刻清醒了,他嘴上說道:「本座也有此意,但現在是十六派鬥劍,我等私鬥太耽誤時間,此乃自私之舉,等鬥劍結束後,本座再和孫真人討教一番。」
說完,武舜同就收起了法相。
至於孫六一那邊,他看了一眼妖族宗主寧伯君,只見寧伯君擺了擺手,孫六一明白了意思,笑了兩聲也收起了白猿法相。
當法相都消失後,來自象相真人的壓迫感也消失了,雲夢澤的湛藍天空再次露了出來。
隨著裁判的一聲令下,繼續化丹境弟子之間的比試。
由於在剛才的交鋒中,鎮妖宗掌門武舜同被落了面子,所以整個鎮妖宗都希望夏侯唯能夠教訓九里虎。
雖然不能打殺,至少也要毀了這虎妖修道的希望。
夏侯唯也是這樣打算的,他率先出手,擂台上空驟然出現一道雷火之網,「噼里啪啦」的就往九里虎身上罩去。
通常來說,妖怪最懼雷和火,這道雷火之網也是鎮妖宗的神通之一。
九里虎也沒有硬抗,他搖身一變顯出原形,是一頭白額吊睛的斑斕勐虎。
顯出原形的九里虎速度和身法都要快上很多,雷火難以準確罩下,不僅如此,九里虎的跳躍之間找到一些機會,怒吼著張開利爪向夏侯唯撲去。
九里虎雖然沒有雲蘿山天狐那樣的血脈,習得上等道法,但是他的利齒、尖爪、鋼尾都被打磨成了武器。
不過夏侯唯伏妖經驗還是比較豐富的,看著九里虎就要沾到自己,他不慌不忙,閉目默念兩句口訣。
只見身邊出現數張藍光咒符,它們在不斷的旋轉中組成一道陣法,陣法中間藍光一閃,拖著九里虎憑空消失。
擂台上,只有剩下九里虎的虎嘯聲,但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封妖鎖陽陣!」
鎮妖宗弟子紛紛叫出聲,這門陣法也是門中嫡傳,妖怪一旦被拖進陣中,不出一刻鐘的時間,必然會化成血水。
「區區小妖,也敢在我鎮妖宗前放肆!」
夏侯唯伸手撣了撣衣肩,轉頭對裁判說道:「道兄,你可以宣布本場比試的勝利了。」
「這······」
擔任裁判的玄寶閣弟子有些遲疑,他只看到九里虎被拖進陣中,但並不確定是否敗了。
「道兄自管宣布便是。」
夏侯唯很有自信說道:「此陣不知道滅殺多少妖怪了,不過在下也知道鬥劍的規矩,這次不會取這虎妖的性命,滅滅他的氣焰便是了。」
似乎和夏侯唯說的話交相呼應,九里虎的嘯聲已經越來越弱了。
這場比試,似乎就要以夏侯唯的勝利告終。
只是觀戰的其他門派,都對夏侯唯的做法頗為不滿。
上清派陣營里,霸道的祝瑤光率先發表了意見。
「鎮妖宗這門派挺沒意思的。」
祝瑤光嗤之以鼻的說道:「就沒見過他們敢捕殺雲蘿山和芭蕉山的妖怪,只會逮著沒根腳的妖怪折騰。」
祝瑤光背景深厚,可以說是上清派「仙二代」了,所以有些話其他人只能在心裡滴咕,她卻能直言不諱的講出來。
「就是啊。」
譚松韻也都都囔囔的說道:「夏真人把人家妹妹收了,現在又要把哥哥滅殺,我都有點同情花木山這一脈的虎妖了。」
「四師妹慎言!」
秦明月低喝一聲,這句話傳出去,還以為上清派支持妖族呢。
「有什麼不能說的。」
祝瑤光昂著下巴:「我倒是希望那虎妖能打敗鎮妖宗弟子,然後······」
祝瑤光頓了一下,又說道:「然後再由姜師兄打敗虎妖,這樣就完美了!」
上清派眾人都不禁笑了起來,這樣也不是不可以,既鏟了不平事,最後獲勝的還是上清派。
陳平安的內心裡,他同樣希望花里虎獲勝,不僅僅是因為夏侯唯先把花里虎的妹妹擄走,還有當年朱仙鎮的胡四娘事件。
下意識的,陳平安就比較抵制鎮妖宗的做法,天下非人之天下,非妖之天下,而是眾生之天下。
興許是花里虎感受到了大家的期待,在一陣短暫的蟄伏之後,擂台上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似乎有一片巨大的藍幕被撕成了碎片,九里虎從裡面脫困而出。
夏侯唯目瞪口呆,他實在難以相信,居然能有妖怪能夠掙脫這門陣法。
等到夏侯唯發現九里虎手裡拿著一枚玉符的時候,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妖族早有準備,九里虎就是通過這枚玉符掙脫了陣法束縛。
天下無不破的神通,妖族如果早有防備,陣法作用的確會打折扣。
九里虎二度出現,精神不僅不見衰敗,而且愈發亢奮,虎嘯一聲再次向夏侯唯撲去。
夏侯唯沉著臉,轉而拋出一個白晃晃項圈,就如同之前困住那隻雪虎的一模一樣。
趁著九里虎撲來的時候,夏侯唯隨手一扔,但項圈就好像通靈一樣,「滴熘熘」的在天空繞了一圈,最後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九里虎的脖頸上。
隨後夏侯唯又是一掐口訣,白色項圈越縮越緊,九里虎「吧嗒」一聲摔落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想取下項圈。
「別妄想了。」
夏侯唯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剛才還真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這虎妖居然能掙脫封妖鎖陽陣。
不過這項圈是自己親自祭煉的法寶,除非這九里虎能夠掰碎項圈,否則······
「呯!」
夏侯唯心裡一句話都沒說完,就聽見一聲清脆的悶響,再看九里虎,他真的已經硬生生掰碎了項圈。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夏侯唯一陣失神,正常來說,同境界的妖修怎麼有能力打破這項圈呢?
「為何不可能?」
九里虎取下項圈的一截,「噹啷」一下扔在夏侯唯的腳下,恨恨的說道:「我妖族,既有爪牙之利,亦有筋骨之強,本該高於你們所有人,只不過以前四分五裂,才被宵小折磨欺辱!」
「現如今!」
九里虎站直身形,一步步逼近夏侯唯,童孔變成了野獸般的豎孔:「宗主雄才大略,我等各部族不再分散,你等以為還能像以前那般放肆嗎?」
話音剛落,九里虎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以至於裁判都沒有來得及喊停,下一刻九里虎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夏侯唯的面前。
「他剛剛·······居然還保存了實力?」
下一刻,夏侯唯就覺得胸口一痛,掙扎著低下頭,只見九里虎的鋒利虎爪,就好像刀切豆腐一樣,輕鬆的插進自己身體裡。
「如若不是怕壞了宗主的大事,我今日必殺你,姑且先讓你多活幾年。」
九里虎說完,從夏侯唯懷中掏出束縛住妹妹的項圈,然後一甩胳膊,胸口破了一個洞的夏侯唯,身體就好像離弦之箭,徑直被甩向擂台外面。
當然夏侯唯也不會落地,鎮妖宗那邊有人出面接下了他,不過此刻擂台上很安靜,大家似乎都沒反應過來,花木山的虎妖何時這麼厲害了?
打敗了同境界的鎮妖宗弟子不說,起初還故意隱藏了實力。
統一後的妖族,已經這麼厲害了嗎?
大家的目光不禁看向妖族陣營,最前方站立的正是宗主寧伯君。
寧伯君雙手負背,目光深沉平靜,似乎對這樣的場景早有預料。
在場的象相真人,不管是玄門還是魔宗,心中全部都是一凜,有野心的妖族,並不是好事啊。
「叮!」
又是一聲脆響,花里虎已經捏碎了困住妹妹的項圈,那頭雪虎終於被釋放出來。
兄妹倆哭了一會,然後花里虎拍了拍妹妹的額頭,示意她先回到妖族陣營,然後花里虎站起身,瞪著雙目說道:「還有誰願意下場賜教!」
「上清派,姜仲漁討教!」
早就做好準備的姜仲漁跳下了擂台,互相施禮後便斗在了一起。
姜仲漁修為比夏侯唯更高,功法也更純熟,《合意清心功》演化的古樹藤條已經將整座擂台都覆蓋了,把九里虎逼得落腳地方都沒有。
只是擂台下的樂曦容看了一會,搖搖頭對卞靜窈說道:「師姐,仲漁不是對手。」
「不僅仲漁不是對手。」
卞靜窈臉色更沉重:「在場的化丹境弟子中,除了那位龍宮少宮主,似乎沒人能打過這隻虎妖,他應該得過寧伯君的調教,血脈里的潛力都被激發了。」
「妖族,要崛起了啊。」
樂曦容嘆了口氣,這好不容易平靜百年的江湖,看來又要亂了。
擂台上形勢的發展,沒有脫離上清派兩位象相真人的預料,雖然姜仲漁雖然看似占盡上風,其實對九里虎傷害甚小,反而自身靈機消耗太多。
最後,被九里虎找到機會一擊必中。
不過對待上清弟子,九里虎就很有分寸了,他並沒有像對待鎮妖宗弟子那樣痛下殺手,只是用虎爪在道袍上隔了一道口子。
姜仲漁發現後,也沒有纏鬥,很有風度的抱了抱歉主動退場。
看到這種情景,除了呼聲雷動的妖族,擂台的其他門派一片寂靜,如果連上清高徒都是手下敗將,還有誰能打敗這名妖族弟子呢?
不出所料,後面挑戰九里虎的所有對手,全部都沒有打過他的。
龍宮少宮主傅青檸沒有下場,所以,最後在一片奇特的氛圍中,裁判宣布了化丹境的獲勝者,屬於妖族花木山的九里虎!
一身素淨灰袍的寧伯君,面對一些警惕和敵視的目光,他只是平靜的笑了笑,轉身便回去了。
······
當晚,整個雲夢澤都「熱鬧」起來了,數道龐大的象相真人靈機在各座山峰上降落,上清派也迎來送往了好幾波客人。
原因無他,今日九里虎的表現太過震撼了,包括他「妖有爪牙之力,筋骨之強,本該高於你等」這句話。
反應的,可不僅僅是人和妖族之間的差別,還有一種絲毫不掩飾的野心。
「寧宗主太膨脹了!」
玄寶閣象相真人玉衡和慧玄聯袂來此,當著卞靜窈和樂曦容的面,玉衡真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此界現如今的格局已經是非常穩定了,各種修道資源的獲取也是依照各派實力大小獲取,這是心照不宣的規則。
可是,現在「低順位」的妖族不願意遵守規則了,他們覺得自己可以獲得更高的排名,在這個攀爬的過程中,必然會引起整個秩序的混亂。
屆時,上清、少岳、冥泉,還有懸於北海的龍宮,也許不會受到太多波及,但玄寶閣這種「財多力薄」的門派,很可能會成為立威的工具。
為了門派傳承,玉衡和慧玄希望上清派能夠重視此事,如果可以的話,打殺一兩個妖族的象相真人,掐滅妖族崛起的可能性。
如果上清派的象相真人全部出動,的確能做到這件事,但自身估摸著也有損失,而且上清和妖族之間並沒有深仇大恨,妖族目前也沒有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行為······
「此事糾葛甚大,且容我和樂師妹回山門後,一切由掌門師兄定奪。」
卞靜窈用一個託詞,避開了玉衡和慧玄的請求。
玉衡和慧玄也表示理解,這種事肯定要回去商量一番的,就在這時,童子進門匯報,鎮妖宗武舜同掌門前來拜訪。
玉衡和慧玄對視一眼,這一位的心思大概和自己相同。
妖族崛起之際,可能會拿玄寶閣立威,但一定會先滅了鎮妖宗。
這個鎮妖滅妖的宗門如果存在,那所謂妖族崛起就是一個笑話,寧伯君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既然武掌門也來做客,我等就先告辭了。」
玉衡和慧玄打個稽首,離開前他們又友好的和陳平安抱了抱拳。
唬得陳平安連忙回禮,不過他現在也差不多習慣了,誰讓自己師父是薛定緣呢,天生輩分就大。
······
雲夢澤,妖族駐地。
此時的寧伯君和孫六一坐於山巔之上,一邊看著周圍的動靜,一邊默默的品茶。
「繼玄寶閣以後,鎮妖宗、驅魔觀和百花谷也找到上清了。」
孫六一目光晃動。
寧伯君好似沒聽到,先給孫六一倒了茶,然後又給自己斟滿,細細抿了一口,這才說道:「無妨,什麼時候玉陽宗被嚇得也找到上清派求救,我妖族才算是晉入第一等大派的行列。」
「玉陽宗?」
孫六一搖搖頭:「這瘋子門派恐怕全部戰死,也不會和上清派求救吧。」
寧伯君笑了笑,另一邊的魔宗六派也在彼此交流,估摸著話題中心依然是妖族。
聽不到寧伯君的回應,孫六一也沒有介意,他迎著清冷的雲夢澤夜風,又獨飲了兩盅香茗以後,突然看向寧伯君。
「宗主,你有沒有想過。」
孫六一突然問道:「我們失敗了怎麼辦?」
這是在問,如果妖族這次崛起失敗,如何承擔失敗後的反噬?
寧伯君聽完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緩緩的站起身,眺望著遠處黑幕之中的山川沼澤,然後輕聲說道:「不過一死而已。」
孫六一不吭聲,又飲下一杯茶。
「自古成大事,必有犧牲。」
寧伯君又返回座位,澹聲說道:「如果此次謀劃失敗了,我自會承擔所有責任,我死以後,只要叔公叔婆還在,應該也沒人敢上雲蘿山鬧事,妖族最多回到分離崩析的局面罷了。」
孫六一點點頭,在妖族統一之前,雲蘿山為何會是妖族最大的山頭?
除了天狐高貴的血脈,還因為雲蘿山除了寧伯君以外,還有兩位象相真人。
這兩位象相真人本是寧伯君的長輩,據說他們並不同意寧伯君的做法,但因為寧伯君才是天狐一族的宗主,所以根本沒辦法阻止,一氣之下直接在雲蘿山隱居了。
這兩位象相真人也放出了話,除非有人打上雲蘿山,否則什麼都不會管的。
他們也真是說到做到,在寧伯君統一妖族的時候,不僅寧玉萌都被逼得遠遁逃難,而且很多天狐嫡脈都戰死了,他們也始終沒有踏出洞府一步。
大家這時才相信,老祖宗當真是如此心狠。
不過孫六一是芭蕉山神猿的族長,他看問題又怎麼會如此淺薄,兩位老祖宗這樣做,恐怕就是為了給雲蘿山留下一絲希望吧。
如果寧伯君成功了還好,一旦失敗了,只要寧伯君自裁謝罪,其他門派也不好多說什麼。
畢竟誰都知道,兩位老祖原來就不同意寧伯君的做法,寧伯君犯的錯,他自己已經一命承擔了,如果再牽扯到整個雲蘿山,根本就是師出無名了。
這時,兩位老祖宗再出面收拾爛攤子,護著雲蘿山一脈繼續傳承下去。
孫六一嘆了口氣,這事看起來簡單,其實做到也相當不容易。
當年,那么小的寧玉萌,就要被逼得離開父親身邊,兩位老祖宗又豈會不心疼?
還有那麼多嫡親血脈身死,兩位老祖宗可能也是在洞府里暗自神傷吧。
不過還是那句話,自古成大事者者,又怎麼能沒有犧牲呢?
「呼~」
孫六一長呼一口氣,不再想著其他雜念,鏘然說道:「宗主還請放心,芭蕉山既然支持妖族統一,那已經是沒有後路可選了,明日的元嬰境比試,就看我族了!」
寧伯君微微頷首,等孫六一告退後,寧伯君盯著空中的圓月,那副雅量深沉的堅韌表情慢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溫和溺愛。
「我也不會輕易死。」
寧伯君低聲道:「我還要看到九兒幸福呢,漪房,你說對吧?」
說完,寧伯君舉起青瓷茶杯,對著月亮遙敬,似乎在和亡妻竇漪房傾訴思念。
······
雲夢澤正北方向,龍宮駐地。
對於此時外面所發生的種種變化,龍宮自然也是有所察覺,傅南風把這一切都告訴了傅青檸。
「各門各派象相真人互有走動,但從未多看一眼這裡。」
傅青檸垂著碧藍色的眼眸,問道:「南風叔,他們是瞧不起我龍宮嗎?」
「可笑?誰敢瞧不起!」
傅南風豎起濃眉應道。
龍宮現在有五位象相真人,而且全部是真龍血脈,另外還有一位修為已經通天徹地的宮主傅道濟,再加上萬年積累的深厚底蘊,真實實力可能已經直追上清派了。
「那為什麼?」
傅青檸「咄咄逼人」,繼續問道:「沒有一位真人願意來我龍宮落腳,一起商量未來的格局變化呢?」
「這······」
傅南風噎了一下,繼而不太自然的說道:「我龍宮孤傲,以前也從來不屑過問這些亂糟糟的雜事,所以他們擔心得不到想要的答桉。」
「是了。」
傅青檸點了點頭:「南風叔這樣說也可以,不過也可以換一種理解,我龍宮已經被各門各派被下意識的排斥於外了。」
「不能這樣說。」
傅南風很想辯解什麼,但最後才無力的發現,龍宮其實就是被排除在外了。
哪怕實力再強,但因為以前「高高掛起」的風格,所以大家都直接忽略掉北海龍宮這座龐然大物。
「南風叔。」
這時,傅青檸才說道:「九叔臨終前留下一句話,北海雖大,但是和整片州陸比起來還是太小了。」
傅南風雙手抱胸,蹙眉沉默。
「妖族的野心誰都看得出來,大亂可能百年內將至,我龍宮如果還是束之高閣,以後的存在感可能只會更低。」
傅青檸提起一件事:「前幾日南風叔和上清派卞真人交手以後,不少門派都前往上清派了解情況,但他們對龍宮都是不聞不問。以至於陳平安這件事情,本是我龍宮占據道理,偏偏卻沒辦法發作,因為上清派太多朋友了。」
傅青檸,也是龍宮的少宮主,未來的龍宮宮主,感慨的說道:「那時我才深深的體會到,得道多助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傅南風徹底沉默下來。
半晌後,傅南風抬起頭:「青檸,你打算如何做?」
「回宮後,我先和父親稟告此間情況,然後說服他改變龍宮策略,不要再繼續固守北海了。」
傅青檸認真說道。
「那陳平安呢?」
傅南風又問道:「可要一起擄回龍宮?」
傅青檸面色猶豫了一會,最後才說道:「我雖厭極了陳平安,但現在這種形式下,還是不要和上清派公開決裂比較合適。」
「哎~」
傅南風嘆了一口氣,當宮主也是很累的,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
遠方的群山里,「覆」的幾名象相修士看著這混亂的雲夢澤,都不禁對雲中子的預料感到佩服。
畢竟雲中子是最早看出來,妖族那不安分的心思。
此時對於雲中子提出「挑撥離間」的設想,大家也都不再反駁。
「等著吧。」
雲中子肯定的說道:「明日是十六派鬥劍最關鍵的日子,如果我所料不錯,妖族必然會拿下明日比試的勝利,那時就是此界混亂的開端。」
「諸位!」
然後,雲中子掃視了一眼其他三人,語氣突然加重:「那時就是我等出力的時候了。」
「謹遵雲中子道友調遣。」
朴魚子、鎮元子、化雍子分別抱拳應道。
······
第二日,十六派鬥劍迎來最關鍵的時刻,因為今天是元嬰境的比試。
自十六派鬥劍開始,元嬰境比試都是重中之重,不管之前的戰況如何,但凡在元嬰境取得勝利的門派,那便是十六派鬥劍的勝者。
因為元嬰的上面就是象相了,能夠在車輪戰中撐到最後的弟子,幾乎百分百都可以進階象相境。
上清派祝庭筠為何有這麼大名聲,因為他當年就是依仗一柄劍,輕鬆橫掃所有對手。
所以,各門各派都很慎重,當裁判宣布比試開始後,愣是出現了數分鐘的冷場,因為沒人願意第一個下場。
上清派這邊打算出戰的弟子叫丁生火,來自盪雲峰的元嬰三重境大修士,所修道法為《赤霄庚金符法》。
「卞師伯,樂師叔,小師叔。」
丁生火外表看起來是一名穩重的中年人,不過作為上清的弟子,內心裡多少都有一股傲氣的,也都想複製祝庭筠當年在十六派鬥劍時,所以打算第一個下場。
卞靜窈和樂曦容都叮囑了幾句,同意丁生火的要求。
等到丁生火緩緩飄至擂台後,周圍更加寂靜了,本來大家都很慎重,現在上清弟子又是第一個下場,那第二個下場的弟子就要直面丁生火了。
「啊哈!」
不過就在這時,妖族那邊突然傳來一陣戲謔囂張的笑聲,擂台上空飄來一朵筋斗雲,然後從上面翻下一位妖怪。
此妖個頭並不高,滿面毛,雷公嘴,尖嘴縮腮的像只猢猻,或者說,他本身就是只猴。
「在下上清派丁生火,敢問尊駕何人?」
丁生火看著眼前不到自己肩膀高的猴妖,仍然施了一禮。
「嘿嘿!」
猴妖笑了兩聲,聲音尖銳,他也伸出毛茸茸的手掌,笑嘻嘻的抱拳道:「丁真人客氣,我乃芭蕉山無支祁。」
丁生火聽了,微微皺眉。
他以前從沒聽過無支祁的名字,但從修為來看,無支祁也已經元嬰三重境了。
「妖族統一以後,各族精英力量都會凝聚在一起,再經過寧伯君的合理調遣,真的已經不能同日而語了。」
觀戰的玉衡真人暗暗想著,其實這不僅是玉衡的想法,也是各派真人的想法。
「道友,請賜教。」
丁生火也沒有多廢話,既然都已經上場,那便打上一場再說。
丁生火一抬手,擂台上驟然出現百張金光閃爍的符籙,每一張周圍都冒著點點火星,滋滋作響,彷佛蘊藏著巨大的能量。
無支祁看到這一幕,倒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臉上多了幾分慎重。
下一刻,所有庚金符籙在丁生火的指引下,「嗖嗖嗖」的一片接著一片,鋪天蓋地的向無支祁射去。
無支祁絲毫不慌,從猴耳朵里掏出一根手指長短的繡花針。
不過這「繡花針」很奇怪,迎風瞬間就長成一根金剛混鐵玄棍,無支祁雙手舞動玄棍,把自身罩的密不透風,居然盡數擋下了襲來的庚金符籙。
「轟轟轟······」
這是符籙碰到玄棍後,發出的爆炸聲響,一時間擂台上都是煙火光芒。
過了一會,當無支祁擋下所有符籙後,他看了看身上有些被燒焦的白毛,咧了咧嘴,然後用力一甩玄棍。
神奇的是,玄棍居然不斷的變大變粗,來到丁生火面前時,它已經變成一根幾十丈長,數丈寬的龐然大物了。
丁生火併不慌張,彈出一張畫著咒文的白底符籙。
這張符籙也是迎風見長,很快就變成一面牆壁,巨大的玄棍砸在牆壁上,彷佛砸在棉花團上面一樣,所有力道都被化解消弭。
這樣短暫的交手後,兩人都各自評估一下對方的實力,心中有數以後,然後又再次交手。
這場戰鬥持續了約莫一個時辰,早就進入了白熱化狀態,觀戰的眾人也都沉浸在元嬰三重大修士精湛的鬥法中。
丁生火是上清高徒,對於道法的控制相當精妙,但無支祁更加恐怖,不管丁生火使出什麼手段,他都是一棒迎之。
「力破萬法」,在無支祁身上表現淋漓盡致。
「師妹,生火要敗了。」
一直關注著擂台的卞靜窈,突然嘆了口氣。
「生火招數已經用盡了。」
樂曦容也看出來了,這無支祁也不知道是芭蕉山的哪一種神猿,居然如此抗揍。
過了一會,無支祁大概也感覺到丁生火攻擊時的威力,不如早期時那樣激烈了。
「丁真人,你也算是很厲害了,壓著我打了這麼久。」
無支祁從鼻孔里噴出兩道熱息,嘴角露出兩顆獠牙,衝著丁生火笑了兩聲。
丁生火知道自家情況,他不想說話,雙手繼續操控符籙。
「不過,此戰勝者必然是我!」
無支祁說完一聲怒吼,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腿腳胳膊頓時變粗了數百倍,個頭也是不斷的拔高,轉眼就變成了一隻高約百丈的巨大白猿。
就連手中的金剛混鐵玄棍,也同樣跟著大了很多。
百丈高的無支祁,聲音如同打雷一般,轟轟作響,他如同滅世魔王一般盯著丁生火,嗡嗡說道:「從今日起,天地間所有萬物,都不能遮住我妖族的崛起!」
話音剛落,無支祁揮動玄棍,狠狠向上清丁生火砸去。
丁生火也沒有畏避,他深吸一口氣,又拋出一張白底符籙,默念口訣,符籙突然變成一條又軟又長的絲綢,緊緊的縛住了玄棍。
無支祁抽了幾下,發現玄棍紋絲不動,眼中閃過一抹敬佩神色,說道:「不愧是丁真人,原來俺還想藏點招,看來都不得不用出來了。」
說完,無支祁從脖頸出拽下幾根毛髮,然後用力一吹。
毛髮紛紛落下,不過恐怖的是,每一根毫毛落地的,他們居然都變成了一個獨立的無支祁,各個揮舞著鐵棍向丁生火砸來。
這門神通出乎丁生火的意料,而且他正和無支祁變身的白猿對峙,已經沒有更多精力了。
「哎~」
這不是生死相搏,也沒有前仇舊怨,丁生火沒有使用同歸於盡的招數,他只是嘆了口氣,輕輕的落下擂台認輸了。
周圍鴉雀無聲,丁生火應該算是奪冠熱門吧,居然就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妖怪打敗了?
可是,這隻猴妖真是很厲害啊,丁生火都打不過他,難道自己就能打過?
等到裁判正式宣布無支祁獲勝後,久久不見下一個對手出場。
直到擂台上的無支祁都不耐煩了,冥泉宗才有一個元嬰三重境對手下場。
不過戰鬥開始以後,大家這才知道丁生火能夠和無支祁搏鬥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
冥泉宗這位元嬰三重境弟子,交手沒半刻鐘,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棒,立刻無力再戰了。
接下來,陸續有各派弟子上場,但無支祁仍然是秉承「一力破萬法」的思路,任你道法千遍萬發,我只是一棍破之。
當然最慘的是鎮妖宗弟子,如果不是玄寶閣象相真人慧玄出手攔住,無支祁能夠活生生砸死對方。
不知不覺間,無支祁已經打敗數人,既有玄門七派,也有魔宗六派的弟子,但他自己仍然不見一點頹勢。
「這麼下去,妖族真要成為本屆十六派鬥劍的頭名了?」
這個駭人聽聞的念頭,都在各派真人心中浮起。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大家可以容忍上清、少岳奪得頭名,甚至可以接受冥泉和血影,就是對於妖族有著極大的偏見。
「還有誰!」
可是這猴妖又厲害的緊,無支祁再次打敗一名挑戰者以後,在擂台上大聲嘶吼。
這時,魔宗那邊一道身影走出來。
她是一個絕色女人,身材窈窕,肩膀上松垮垮的搭著一件絲質薄紗,手裡握著一根凝玉似的煙管,長發盤成髮髻,再插上一枝金步搖。
金步搖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在鬢間隨著步伐搖曳。
這是個即便薄施脂粉,也是很有風情的女人,而且她一點攻擊性都沒有,眼眸和眉梢皆是笑意,人還未至,滿面香風已經先傳入無支祁的鼻間。
「她,怎麼出場了?」
看清了人影之後,這是所有玄門修士心中的想法。
「她,終於出場了!」
這是魔宗修士心中的想法。
從無支祁當前的表現來看,在當前的雲夢澤元嬰修士里,能夠打敗他的可能只有蘇妙真了。
別看蘇妙真目前只是元嬰二重境,但是她繼承了曾經魔宗第一大派元蜃宗的所有遺澤。
手裡拿的是天下至寶——彌塵;
修的功法是——《鏡花水月》。
《鏡花水月》分為上下部,上半部記載著象相境之前的功法,下半部則記載著象相境的方法,現在的門派內,唯一的一名象相真人又因為內亂時受傷太重,需要在璇璣玉璧中休養,根本沒有精力教導功法,這就讓蘇妙真包括元蜃宗所有弟子,修為都只能停滯在元嬰境。
不過就當前的比試來說,大家對蘇妙真還是很有信心的。
當年在平安鎮,還是元嬰一重境的蘇妙真,就敢在祝庭筠和龐師古這種老牌三重境修士面前挑撥離間,而絲毫不擔心自身安危,說明她的底牌很多。
不過元蜃宗近些年一直很低調,現在蘇妙真願意出戰,看來也是昨夜魔宗六派經過協商後,請求蘇妙真在關鍵時刻出手的緣故。
妖族陣營里,寧伯君看到蘇妙真下場,他神情也是第一次嚴肅起來,隨即緩緩釋然。
「連蘇妙真都下場了,說明你們開始重視我族了。」
寧伯君目光深沉,暗暗說道:「遲早有一日,我妖族也會成為上清這等巨派!」
「無支祁奈何不了蘇妙真。」
孫六一在旁邊說道:「需要把他召喚回來嗎?」
「先看看再說。」
寧伯君沉思半晌回道。
此時的擂台上,無支祁和蘇妙真已經交手。
無支祁畢竟是只猴,哪怕蘇妙真已經是風情萬種的美人了,他仍然只是當做一個對手,二話不說抄起玄鐵棍,當頭就砸了下去。
蘇妙真一點都不慌,嫵媚的「咯咯」一笑,輕輕一晃彌塵,煙管里立刻湧出一團白色的濃霧,把自身包裹起來。
「呼!」
玄鐵棍重重的砸在那團白霧之上,白霧隨即被玄棍砸得四散而開,但同時蘇妙真也消失不見了。
不久以後,這團濃霧又在其他地方緩緩的匯聚起來,緊接著蘇妙真邁著輕盈的步伐,調皮的走了出來。
「真人倒是猴急的很呢,剛才嚇到妾身了。」
蘇妙真櫻唇含笑,煙行媚視的調侃了一句。
周圍有人鬨笑,無支祁本體就是猿猴,調侃他是「猴急」,倒是一點沒錯。
無支祁冷哼一聲,再次甩動玄鐵棍砸來,蘇妙真應對的方式仍然一樣,彌塵中噴出一股雲霧裹住自身。
結果也是如出一轍,雖然每次都被砸散,但很快就在其他地方重新匯聚,蘇妙真也是毫髮無傷。
就這樣攻擊幾次以後,無支祁有些煩躁,怒道:「你這女人,還想認真比試嘛,一直躲躲藏藏有甚意思?」
「喲,真人這是怪我咯?」
蘇妙真嬌艷的臉蛋一臉委屈,泫然欲涕的說道:「我只是一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真人又這麼粗魯,妾身除了這樣抵擋,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就好像應景似的,此刻蘇妙真長長的睫毛上,還沾了幾滴淚珠,此刻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呸!」
小小年紀,同樣也是絕色美人的祝瑤光,啐了一口罵道:「這女人真會演戲!」
好在無支祁是只猴,他沒有被美色影響,看到眼前方法拿蘇妙真沒什麼辦法,又從脖頸出抓下一把毫毛,用力一吹,霎時間場上多了數個無支祁。
「擂台就這麼大,這次看你能躲到哪裡去!」
無支祁一揮手,所有的「無支祁」都舉著玄棍砸下。
「哎幼~,小女子也不知犯了何錯,惹得真人使出這等殺招。」
蘇妙真看著漫天的棍影,眼皮都沒有眨動,甚至還有閒暇精力的說道:「只是小女子現在還不想死呢,那就勉強展露一下師門道法,還請真人手下留情。」
這個時候,幾根玄棍已經罩在蘇妙真的頭頂了,只要砸下去,這個風情萬種的漂亮女人就要腦漿迸裂而亡。
可是下一刻,蘇妙真檀口微張,輕輕吐出了兩個字:「墜明。」
霎時間,擂台上被一片黑霧籠罩。
這個「黑」並非是夜幕降臨時的漆黑,而是所有靈機神識都被切斷了,換句話說,無支祁此時已經喪失了視野和感覺,完全變成了一個「瞎子」。
不僅如此,周圍觀戰的人群中,除了象相真人以外,哪怕你是元嬰三重境,如果沒有特殊的法寶幫忙,也是看不穿黑霧裡的狀況。
「這就是墜明嗎?」
黃柏涵不禁咂舌,掌握這門神通的元蜃宗弟子,迎敵時未必能殺死對手,但要是想走,只要使出這門神通,那真是輕而易舉。
「餵。」
黃柏涵抵了抵身邊的陳平安:「你對靈機最是敏感,能夠看清這片黑霧嗎?」
陳平安搖搖頭,自己才是築元境,這可是元嬰境大修士的神通,怎麼可能看破其中的奧妙呢?
「也是。」
黃柏涵撇撇嘴:「我高估你了。」
不搭理黃柏涵的滴滴咕咕,陳平安腦海里想起了一件事,當年在溪風山,同樣來自元蜃宗的顧橫波也施展過這門神通。
「顧真人還給我留了一面小鼓,讓我交給蘇妙真,之前差點忘記了。」
陳平安想著等到比試結束,他就去找到蘇妙真,把小鼓交還人家。
······
此時的擂台上,無支祁仍然被黑霧困住,但蘇妙真也沒有趁機出手,她只是不動聲色的站在黑霧裡,看著無支祁作何反應。
無支祁也不愧是妖族推出來的弟子,他雖然沒有見過墜明這門神通,不過在初期的慌亂後,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半晌後,只聽黑霧中傳來一陣猿猴的怒吼聲後,那個高達百丈的金剛白猿再次出現。
不僅如此,白猿還腳下一用力,「騰」的一下高高躍起,直接飛離了擂台,也脫離了黑霧的束縛。
寧伯君和孫六一看了都點頭讚賞,「墜明」其實是範圍幻術,雖然詭異莫測,但只要脫離了當前的範圍,幻術帶來的限制也就消失了。
在天空中的無支祁,果然覺得自己的神識和感覺都逐漸恢復,雖然依然看不透擂台上的那團黑霧。
不過沒關係,既然看不穿,那就砸毀掉!
無支祁還是「一棍破萬法」的路數,他掏出耳朵里的混鐵玄棍,喝一聲:「長!」
下一刻,玄棍也同樣長成一根百丈之高,十幾丈寬的擎天兵器,化身本體白猿的無支祁,握著它就砸下來。
看這樣子,無支祁是打算連人帶擂台都砸了。
「連擂台都砸了,墜明又有什麼作用!」
被當成猴耍的無支祁,勢要報仇。
蘇妙真也看出了無支祁的意圖,她還是一點不著急,拿起彌塵虛空一點,只見擂台上籠罩的黑霧,立刻被收進了煙管中。
下一刻,那根巨大的玄鐵棍已經來到了蘇妙真的頭頂,劇烈的罡風,把蘇妙真的滿頭青絲,鼓盪的飄飄灑灑。
「啊?!」
陳平安不禁叫出聲,因為他還記得,自己要把那面小鼓還給蘇妙真。
這一聲驚訝,被渡月峰幾個人聽到了,大家都扭頭看了一眼陳平安。
陳平安滿臉通紅,擺擺手吭哧吭哧的說道:「沒,沒事。」
「哼!」
祝瑤光白了一眼陳平安,這狗男人一點都不老實,居然還會擔心魔宗的這個壞女人。
不過,蘇妙真的確沒那麼容易殞命,哪怕是鐵棍當頭,她只是眨了眨眼,又輕輕的吐出一個詞:「折鏡。」
「轟隆隆!」
下一刻,擂台已經被砸得粉碎。
不過奇怪的是,蘇妙真明明站在原地,可不管是混鐵玄棍,還是破碎擂台造成的瓦礫石塊,全部都從她身體中間穿過。
蘇妙真身體就好像鏡子裡的影像一般,虛實相交,那些實質性攻擊,根本沒辦法對她造成半點傷害。
無支祁頓時愣了一下,然後好像不信邪似的,再次瘋狂的砸了數十次,擂台早已支離破碎了,蘇妙真依然原地未動,一顰一笑依然動人心魂。
此刻她就像水裡的影子,虛實相交,真真假假,這就是《鏡花水月》中的「折鏡」。
無支祁走得是力道路數,很被這門神通所克制,從目前形勢來看,如果再斗下去,輸得必然是無支祁。
正當玄門和魔宗以為阻止了妖族計劃的時候,蘇妙真卻輕輕一笑,居然主動的對裁執說道:「無支祁真人天生神力,雖然他打不到我,但我亦無法傷到他,再說擂台已毀,不如就到此為止吧。」
說完這句話,蘇妙真飄飄然走下擂台。
「這······」
無支祁愣住了,他根本沒想到占據優勢的蘇妙真,居然主動認輸。
擂台下更是一片驚呼,無支祁已經連敗多人,各派已經沒有參戰弟子了,蘇妙真這個舉動,相當於把勝利拱手相讓?
荒謬啊,自打有了鬥劍尹始,妖族就從來沒有染指過頭名,怎麼這屆能破了規矩了?
「蘇真人!」
已經有情急的魔宗長老,在下面高呼道:「《鏡花水月》里有四門神通,分別為墜明、熒焰、折鏡和神威,蘇真人既然已經會折鏡,想必熒焰也是掌握了,為何不使出來呢?」
「熒焰」乃是一種蝕骨幻術,中者身上會燃起一團黑色火焰,不痛不癢毫無知覺,但如果不能短時間內解除幻術,黑火會慢慢蔓延,最?瞻訝嘶釕納帳饋?/p>
至於「神威」,那是象相真人才會的神通。
無支祁修的是力道法門,他一定是擋不住「熒焰」幻術,所以怎麼可能會傷不到無支祁呢?
蘇妙真聽到這些質疑,她並不回答,微微揚起紅唇,搖著曼妙的細腰,腳步沒停的走回門派所在位置。
上清派里卞靜窈和樂曦容也在低聲竊語,卞靜窈說道:「統一後的妖族,已經成了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啊。」
妖族在本次十六派鬥劍中,已經拿下玄光、化丹、還有元嬰的頭名了。
這說明後繼力量層出不窮,而且妖族現在已經有五名象相真人,雲蘿山三名,青丘山兩名,而且從無支祁的表現來看,他也極大可能成為象相真人。
「庭筠曾言,沒有不亂的江湖,只有不亂的上清。」
樂曦容輕聲回道。
「嗬嗬~」
卞靜窈笑了笑,眉宇間有一種身處超級大派的自信,然後對樂曦容說道:「祝師弟也該破境了,說實話,我真想看看大圓滿後破境的祝師弟,修為會精深到何種地步。」
「那必然是很厲害的。」
樂曦容對自己的夫君,很有信心。
陳平安不太明白這些江湖大勢,但他知道「熒焰」的威力,當初想起在溪風山的時候,顧橫波只是瞪了一眼犬嵐,那隻大妖便被生生燒死了。
至於妖族那邊,寧伯君看著主動下場的蘇妙真,無不感嘆的說道:「蘇真人有大智慧,元蜃宗在她手上,不會一直淪落的。」
現在的元蜃宗,根本不適合搶下十六派鬥劍的頭名,出頭鳥容易招人嫉恨,尤其妖族準備這麼充分的情況下。
至於其他門派,剛開始或許會責怪蘇妙真放水,後來只會擔心強大的妖族,沒空再管蘇妙真的圓滑之舉。
「是了。」
孫六一也是頗為贊同,他想了想還說道:「我們算是欠了元蜃宗一個人情,以後可要把元蜃宗拉過來,一起共謀大事?」
「不必,她是不會來的。」
寧伯君搖搖頭說道:「從今日蘇真人的表現來看,元蜃宗應該是兩邊搖擺,誰也不得罪。」
「那太可惜了。」
孫六一惋惜的說道:「我還未成道時,那時元蜃宗還沒內亂,曾經見過他們的象相真人使過『神威』這門神通,當真是無物不收,又無處不在。」
「那也得等到元蜃宗找到下半部功法。」
寧伯君笑了笑說道:「蘇真人沒掌握神威之前,還是不能影響大局的。」
······
隨著蘇妙真的下場,裁判正式宣布了本次十六派鬥劍元嬰境的勝者——妖族無支祁。
本次鬥劍的最大贏家就是妖族,除了實力以外,他們展露出來的那種信心更讓人憂慮,以至於大家現在提起雲蘿山,臉上的神態都不像以往那麼隨意了。
就好像,平時提起上清派、龍宮的那種感覺了。
這就是寧伯君謀劃的結果,妖族崛起,看起來勢不可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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