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花盛開作為轉場,鏡頭切入一條熱鬧喜慶的街道。花車遊行,人流熙來攘往,正是汪偽搞出來的雙十慶典,有青天白日滿地紅,還有揮舞著旭日旗。
鏡頭一轉,熱鬧街道旁邊一間空蕩蕩的豪華餐廳內,穿著西裝特務站在各個角落,把守森嚴,客串漢奸的老段梳著油光水滑的小分頭正在和朱旭對戲,老爺子沒有一句台詞,只是用細微的表情回應漢奸的勸降。
按照常規套路,觀眾靜等對話發展,當看到劉微微飾演的服務員出現,大部分人都會心一笑,高群叔的電影怎麼可能少得了這位呢?
正當看的人心態輕鬆之際,突然劉微微從籠屜底下摸出一把手槍,呯的一槍就把人模狗樣的老段一槍擊斃。
「嚯!」
意外,原本以為接個頭啥的,怎麼二話不說就給斃了?
心一下子懸了起來,腎上腺素升高,讓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到劇情中。
劉微微被捕審訊,滿身血污。
大背頭,一身汪偽海軍制服的王志聞,皮笑肉不笑:「嗯,真香啊!這是一種香料,錫蘭來的,八妞最喜歡……」
他一邊說,一邊斯條慢理的拿著刷子把黃兮兮的香料塗抹到劉微微的身上。
「說吧,早晚都得說,你們的情報從哪兒來的?」
「……」
見對方態度強硬,王志聞硬扯出一絲笑容,嘴角極不自然的勾了勾,隨即把香料潑在女人身上。
聞到味兒的一條兇惡的大狗開始吠叫,加納利犬,很多人可能都不認識這種狗,高大威猛,比大狼狗更具視覺衝擊力。
牽狗的特務手一松,大狗撲了過去,隨即慘叫連連。
鏡頭一轉,王志聞眯著眼睛洗手,竟似很享受的聽著……
看的人幾乎個個毛骨悚然,渾身雞皮疙瘩,都膽小的甚至都不敢看。
都以為劉微微就這麼被狗咬死了,哪知鏡頭一轉,一個戴禮帽、穿馬褂,夾著藥箱的男人出現。
在座的媒體記者及影評人都看過五月份剛剛上映的《鐵人》,裡面那個淳樸、堅毅的鐵人形象轉而變成了一個總是弓著腰,滿臉堆笑,見誰都卑微三分的狗腿子。
「那女的很硬,用盡一切手段都不肯開口。」
「那請六爺就對了,麻煩你了。」
這時賀新也出場,一口地道的日式中文。
「不敢不敢不敢,太君的中國話說的真是太好了!」吳鋼翹著大拇指,點頭哈腰,小馬屁賊溜。
看到余則成和陸橋山同框,大家不由又會心一笑,同樣的題材,兩人從小螢屏又走到了大銀幕。
緊接著,鏡頭一切,六爺已經出來,依舊夾著藥箱,弓著腰,滿臉堆笑……
「臥槽!」
很多人都是一個激靈,連譚非也嚇了一跳。
在畫面里,劉微微已經死了,睜著眼,滿臉是血,不是被狗咬死的,而是頭上插著幾根針……
劉微微招了,爆出一個叫「老槍」的人。賀新和王志聞聯手做局,一個特技鏡頭表現電報的傳送過程。緊接著一個長鏡頭交待了五位主要人物,程好、李白蓮、英大、胡君、王愷。之後便開始了真正的電影故事情節發展。
譚非這時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低頭在小本本上記下:開場是一個特技長鏡頭,即顯露出整部影片的灰暗格調。
字幕過後是一個禮花的轉場,鏡頭切入熱鬧街道,飯店內上演了一幕暗殺行動,繼而又是幾組畫面和報紙圖片的轉場,引出了果黨和日軍捉「老鬼」的伏筆。
開頭幾個用心設計的轉場使影片顯現出一種水到渠成的連貫,特技逼真,畫面血腥,尺度略大,給人一種震懾和毛骨悚然的感覺。
快速的記錄幾行字之後,再次抬起頭,此時畫面是一家熱鬧的夜總會,舞池中,熱情似火的程好不斷換著男伴,肆無忌憚,驕縱飛揚。
李兵兵伏在吧檯上發呆,一手夾煙,鏡頭拉近,眼角還有殘留的淚水。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酒保接了個找人的電話,程好從人群中擠過來,微喘著接聽後,勾了下手:「走。」
「現在?」
「嗯,走。」
程好拿了瓶酒,又毫無顧忌的拿起李白蓮的那杯酒一飲而淨,李白蓮則很習慣的掏錢買單。
倆人披上大衣,從俱樂部出來,外面是漆黑的夜,路燈昏黃,四十年代的舊街頭……
先是制服秀,然後又是旗袍秀,看過《紙醉金迷》的愛死了裡面程好的各種旗袍造型,同時她飾演的顧小夢又展現了往日萬人迷的風采,奔放明艷。
而李白蓮隨著年齡的增長,形象、氣質早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柴火妞,知性典雅!
讓底下所有的人都眼前一亮,令人賞心悅目。
一輛車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行駛,車裡的五個人各懷心思,表情各自不同。終於被送進了外部陰森而內部豪華的裘莊,殺人遊戲開始了。
當五個被懷疑的對象確立之後,譚非又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下了一句話:情節進入了阿加莎.克里斯蒂時間。
沒錯,無論是《東方快車謀殺案》還是《尼羅河慘案》都有一個封閉的空間,東方快車或油輪,人物是不能與外界溝通的,而此片中這個封閉的空間便是一座莊園之內。
哥德式風格,用航拍展示外部陰森的裘莊,為情節的展開做了一定的鋪墊,而且「裘」與「囚」同音,在這裡不僅僅要追尋出誰是老鬼這個主要問題,而且還會發生一些與生死有關的事情,聯想到王志聞在審問犯人時的作派,使得底下的觀眾對這五個人,尤其是兩位女主角著實捏一把汗。
除了震撼、令人毛骨悚然,《風聲》最大的特點在於節奏的緊,故事的緊。比如進入裘莊後第一場正式審問時的跳切,每個人的問題被去掉,看起來都急於回答,激動的、無奈的、搞笑的,情緒和氣氛一下子全部出來了。
片子放到四分之一,觀眾都已經跟著劇情在走,都在猜到底誰是老鬼?
就連譚非的小本本上也記滿了各個人物的特點:
顧小夢,美艷玲瓏、灑脫嬌縱。她和吳志國針鋒相對,和李寧玉情同姐妹,行事卻莫測高深。她時而尖銳刻薄,時而柔弱溫順。她究竟是什麼來歷?
李寧玉,面容姣好清秀、眉眼透出精緻的美,性格自持冷靜,滿腦子都是男朋友劉林宗,似乎對什麼都不在乎,但誰能猜到她的真實身份?
吳志國,鐵血陰冷、亦正亦邪、霸氣而滄桑。他會是那個老鬼麼?
金生火,處事溫吞,膽小怕事,患得患失,很難讓人把他和老鬼聯繫起來。但誰又知道,他是不是隱藏的最深的那個呢?
白小年,是五個人當中表現的最單純的一個,賣肉上位,卻最受不了旁人的質疑和嘲諷,但他真的是無辜的嗎?
第一波審問,白小年揭金生火的短,顧小夢覺得吳大隊有問題,成功製造了兩伙矛盾。
第二波,對照筆跡,白小年的筆跡相同。
最單純的總是第一個死,或者說咖位最低的總是第一個死。王愷雖然是新人,但他演繹的娘娘腔白小年卻讓人眼前一亮,即便在緊張的七人群戲中,也看不到明顯的短板。
刑訊室內,一個髒兮兮的大池子,一張布滿鐵釘的椅子。他手腳被綁住,臉色慘白,聲音愈發尖銳。
「不是我,不是我……」
「那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的筆跡跟老鬼的這麼像?」
「有人栽贓我,栽贓我!」
「扒了他的褲子。」
「啊,啊……」
看到那張釘椅,尤其是中間有一根又粗又長,聽到傳來的白小年的慘叫聲,譚非也下意識的菊花一緊。
石朝琪飾演的張司令出場,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咬著牙用鞭子活活抽死的白小年。
節奏一如既往的快,譚非鬆了一口氣,在白小年的問號後面加上了「出局」兩個字。
緊接著隨著表面剛強的李寧玉受辱崩潰,膽小的金生火恐懼之下開槍自殺。接二連三出局之後,脈絡清晰,鎖定在顧小夢和吳志國的身上。
一個老槍,一個老鬼,老槍命令老鬼,於是顧小夢舉證,吳志國被帶走,但李寧玉已經懷疑。
「我知道不是吳大隊長,放心,我絕不會揭發你。」
「試一下衣服。」
程好把縫好的旗袍給對方穿上,仍是蹲下身,一個仰頭,一個低頭。
李白蓮本是詐她,見其從容,還以為猜錯了。結果下一秒,她站起來,高跟鞋噠噠噠的敲地板,用膠布將竊聽器一一粘好。
李白蓮的表情,已經從鬆了口氣,變得疑惑且慌張。
手持鏡頭追隨著程好,走到浴室門口,燈光下,她早已不似之前的美艷浪蕩,從未有過的清澈、精緻、哀傷,也從未有過的決絕、虔誠、奮不顧身……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現在……為什麼找上我?」
「我的業務層級太低,你才是信息的關鍵。」
「太可怕了,你們到底什麼是真的?」
李白蓮震驚失態了。
「我真把你當姐姐。」
程好一臉誠懇。
「啪!」
李白蓮痛徹心扉,憤然甩了她一巴掌,推著她頂在牆上,痛苦的質問道:「我今天要是被查獲,我還有命活嗎?劉林宗已經被抓了,你知不知道?」
說完,推門而出。
「你去哪兒?」
「揭發你,我要去揭發你!」
「非常好,我要是能死在你手上,無話可說……」
程好在笑,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李白蓮在哭,為自己哭,也為對方哭,痛苦且無助。
「你簡直是個魔鬼!」
「我只是在執行任務,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你去舉報我。」
「我怎麼可能去舉報你呢?都什麼時候了,難道情報比命還重要嗎?比命還重要嗎?」
「小夢,別人怎麼樣,我不管,我要你活著!」
「好不容易以真面目相見,真想和你聊上幾天幾夜……沒時間了,求你了,去舉報我吧!」
這是整部片子中最精彩的一場戲,兩個女人都奉獻了最感人、最出色的表演。
唯有坐在底下的賀新在看的同時,心裡不住的嘆息遺憾,原本還有兩個女人情到深處的一場吻戲,可惜沒辦法過審,最終還是被刪掉了。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