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小倆口,小倆口,吵吵鬧鬧過到老。
賀新和程好吵架嗎?
當然也吵,但都是程好單方面的發火吵架哦,賀新呢,總是讓著,哄著。用句時髦的話的來說,就是很卑微。
但是冷不丁的,賀新居然發火了。在那麼一瞬間,程好下意識的恍惚了一下,作為一名職業演員,她知道自己笑場不對,但她也第一時間向鄧朝道歉了。
然後腦子裡就剩下,你竟敢吼我……
不過,作為一名高情商的女子,她很冷靜,沒有當眾跟賀新吵起來,態度異常端正的向現場的演員、導演、工作人員道歉,然後繼續投入工作。
倒是鄧朝在震驚之餘,表現的沒有剛才放鬆、自然,甚至還出現了忘詞,這組鏡頭一連拍了三條才過。
「好了,收工。」
尚景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如釋重負。
拍完今天的最後一組鏡頭,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按道理倆口子鬧不愉快,女方肯定要耍耍小性子,比如說不回家啊,就擱劇組這邊下榻的旅館住著。
但是程好並沒有這麼做,她知道自己要是留下來,肯定會被別人看笑話。所以當導演喊收工之後,她先是朝早已卸完妝在旁邊等著,說好一起回城的湯維嫣然一笑道:「等著啊,我馬上就好。」
接著又朝還站在那裡跟賀新擠眉弄眼的鄧朝道:「別愣著了,趕緊去卸妝啊,一會兒回城,我請你們吃飯。」
「呃,好!好!」
鄧朝連忙應了一聲,又朝賀新遞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顛顛地跑後頭卸妝去了。
剛才也一直在現場的湯維看到賀新發火挺吃驚的,認識對方好幾年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賀新發火。
「哥,你幹嘛呀?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嘛!」
她反倒是站在程好這一邊,畢竟大庭廣眾之下被男朋友責罵,換誰都受不了,更何況程好又是這麼好強、要面子的一個人。
其實,之前話一出口,看到女朋友極其震驚的眼神,賀新早就後悔了。他也不知怎麼著,當時會控制不住自己,這火就突然冒出來。
曾幾何時,他拍戲就是為了謀生,出名後,又想成為明星,想掙大錢。但經過這麼些年,在潛移默化中,不知不覺他已經把表演當成了一件很神聖的事情。
尤其是剛才,他看到了鄧朝精彩的表演,以及女朋友出色的應對。可偏偏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女朋友居然笑場了,就笑場了……
這讓他突然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整天想著事業上更進一步,想著拍電影……
就這水平,還談什麼事業發展?
拍什麼電影?
當花瓶啊!
而且如此不專業,那麼將來自己和女朋友結婚的事,是不是也要變得遙遙無期?
所以,一個人偶爾的失態和爆發,往往都是多重因素累加的結果。
但發泄出來之後,心裡是爽了,卻又往往要面對這爽了之後的後果。
這會兒,聽到湯維的責怪,他只能是苦笑著搖搖頭。
看到他這副樣子,湯維又不由急道:「好好肯定生氣了,你還不快想想辦法!」
都說男女之間是需要互補的,其實朋友之間也一樣。別看湯湯表面上大大咧咧,內心是很柔弱的。而程好呢,恰恰相反,是那種典型的外柔內剛。
這也是為什麼程好能夠和湯維成為朋友,而孫麗卻是相互看不順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就是一類人,都是表面上看很柔弱,但是內心卻剛強無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那種人。
「還能怎麼辦?哄唄!」賀新回頭看了看布帘子隔開的化妝品,鬧心道。
這原本不關湯維的事,但這姑娘卻也鬧心,可能是為自己的好朋友不平,也可能是對眼前這個男人的同情,當然最大的可能還是來自她內心深處的遺憾和不甘。
於是瞥了一眼愁眉不展的賀新,嘴裡恨恨地嘀咕了一句:「活該!」
「什麼?」
賀新沒聽清。
「切,裝什麼傻啊!」湯維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賀新一臉懵逼,恰好這會兒尚景走過來。
「小賀,你看你的戲什麼時候方便安排一下。」
按照拍攝進度,賀新客串的姬無命這個角色的戲早該拍了,但是賀新不提,尚景也不好問,但是眼看著就要月底了,下個月九號就是春節了,所以尚景不得不問。
「呃……」
賀新還是第一次嘗試這種誇張的喜劇人物,雖說是客串,但他心裡多少還有點沒底,加上今天他又看到鄧朝的出色表現,堂堂雙金影帝總不能輸給別人吧?
他稍稍沉吟道:「尚導,要不就安排在下月初吧。」
他還是想給自己留出幾天的準備時間。
尚景只當是他們倆口子鬧不愉快需要幾天的緩衝時間,算了算拍攝日程,遂點頭道:「那就安排下個月二號?」
「嗯,沒問題!」
……
「老沙、於哥、小肖,回見啊!」
「閆昵姐,今天姐夫沒來吧,要不一起走吧?」
不多時,卸完妝,素麵朝天,扎著條馬尾,裹著件長款白色羽絨服的程好拎著包從化妝間裡走出來,同時跟往常一樣熱情地跟大夥打著招呼。
「沒事,我家那口子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到。」閆昵揮著手機笑道。
沙意、秀才、小六等幾個單身漢,平時都住在山下劇組下榻的旅館,而閆昵因為家就在城裡,且孩子還小,不管拍的多晚,基本上每天都要回家,她那二十四孝的軍官老公則每天準點接送。
「行,那閆昵姐、導演,再見!」
程好揮手跟兩人道別,又招呼道:「哎,湯湯、小鄧子,咱們走吧。」
好嘛,把站在兩人中間的那位直接當成空氣了。
這會兒賀新當然不敢廢話,趕緊麻溜地跟上,還想跟往常一樣,去接女朋友手裡的包,卻見她把包從左手換到右手,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臉上依舊笑呵呵地跟鄧朝道:「小鄧子,今天想去哪裡吃啊?」
賀新拿了空,頓時一臉尷尬,都沒好意思往後瞧,只得灰溜溜地拿著手電到前頭幫著照路。
從山頂的片場到山下停車的地方,就一條小路,旁邊又沒有路燈,黑洞洞的,沒有手電照明,根本就沒法走。
鄧朝帶著同情地目光看了一眼賀新的背影,忙道:「三元橋那邊新開了一家蘇浙匯,要不咱們就去那兒吧,正好也順路。」
跟賀新處久了都知道,這貨雖然是東北來的,但口味上卻喜歡南方蘇杭口味或者上海菜、粵菜之類,尤其吃不了辣。
鄧朝的提議是明顯照顧到他的口味,而且湯維也是杭州人。
但程好卻不置可否,轉而問湯維道:「湯湯,你呢?」
「我啊,無所謂!」湯維則一如她往日大大咧咧的風格,隨意道。
「哦,那好啊,我們就去吃湘菜吧!」
「……」
咦,不是說好了去蘇浙匯嗎?
鄧朝和湯維對視了一眼,很無語。
步行到山下取車。
賀新很自覺地坐上駕駛座開車,一路上另外三人倒是聊得挺熱鬧。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鄧朝幾次想把話題引到賀新身上,可惜人家壓根就不接茬。
都說川菜辣,豈不知很多時候湘菜比川菜更辣!
紅彤彤的口味蝦,紅彤彤的剁椒魚頭,紅彤彤的辣椒炒小牛肉,紅彤彤的牛蛙,看的賀新口水不停的分泌,卻沒有勇氣下筷子。
「湯湯,明天早上我來接你昂,拜拜!」
「嗯,拜拜!」
湘菜館門口,幾個人揮手道別。
鄧朝帶著湯維拉了一輛出出車,充當護花使者。
賀新今天沒喝酒,那遙控器開了車門,趕緊打開副駕駛的門。
可惜人家卻徑直拉開後車門上了車。
這貨無奈,只能捏著鼻子關上車門,一溜小跑著繞過車頭,坐上了駕駛座,啟動,開了暖風,卻沒有開動車子。
這邊離家不遠,開車頂多也就是幾分鐘的路程,他擔心話還未說完就到家了。到時女朋友肯定會然車,上樓,進了家門,直接往臥室里一鑽,把他關在門外。到時候再想解釋道歉都沒機會了。
稍稍沉默了一會兒,他終於試探著喊了一聲:「好好!」
后座沒動靜。
這也在他的意料之內,女朋友的氣性很大的。
他只得咽了咽口水,繼續道:「呃,別生氣了啊,我錯了!」
可惜,依舊沒有動靜。
沒轍,他只得又耐著性子,語氣誠懇道:「我知道我不該當著大傢伙的面沖你發火,對不起……」
其實吧,這件事從道理上講,沒有對錯,都是為工作負責。但是從感情上來講,受了委屈,丟了面子的女朋友這邊必須得有一個交代,不能悄默聲的就過去。
所以,賀新深刻的剖析自己的錯誤,並誠懇的請求女朋友原諒。
然並卵,說了大半天,卻依舊沒有動靜。
俗話說:泥人還有三分火氣。
一個人的脾氣再好,那也是有底線的。超出了這個底線,往往老實人發起火更加可怕。
這時賀新的耐心正在一點一點地接近底線,心情也隨之變得浮躁起來。
他真想跟女朋友說:「我現在這是在給你台階下,你不走下來的話,一會兒這個台階就沒了。」
可惜他不是周一圍,女朋友更不是一個「愛的卑微」的女子。
他只能再次耐著性子道:「好好,我錯了,請你原諒我。如果你不原諒,那至少也得出個聲吧!」
「……」
沒有動靜。
「你倒是說句話……」
他實在是忍不住了,猛然回頭,卻看到后座上的那個人裹著羽絨衫,閉著眼睛,縮在座位上,已然睡著了。
他還有些不相信,特地探過身,湊近她仔細看了看。
神態安詳,呼吸均勻,就是睡著了!
呃,這就尷尬了!
自我剖析了半天,敢情都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