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您這是……」
賀新翻著王曉帥剛剛修改的劇本，有點愣神。
按照原來的劇本，他客串的李軍也就十幾場戲，他估摸著頂多十天半個月就OK了，趕在元旦前就能拍攝晚上。
而且在戲裡他和小珍這條原本就是條支線，但是現在王曉帥顯然增加了這條支線存在感，同時還增加了不少過場戲。比如李軍跟家裡鬧矛盾，還有不情願卻被逼結婚的場景等等。
這麼一算的話，他的戲份翻了一倍都不止，再對比拍攝計劃，這分明是要他全程跟組的節奏。
跟不跟組的他倒是無所謂，這段時間他本來就挺清閒的。主要是名義上男一號李兵的戲份才不過三十來場，王曉帥這麼一改，等於是他這個客串提到了跟男一號並列的地步，難道就不怕破壞整部戲的機構嗎？
畢竟高媛媛飾演的青紅和李兵飾演的小根之間的戀情，以及她跟父親之間的衝突才是片子的主線。
王曉帥也是一臉的無奈，當初他在寫劇組的時候，小根的第一人選就是賀新，只是沒想到過了幾年，眼瞅著這貨越長越滄桑，再讓他演十九歲的小根顯然不合適。於是他便想到了李兵。
其實李兵這兩年的發展跟同時出道的賀新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其中固然有運氣的成分，但李兵在演技方面的缺陷同樣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王曉帥當時也不是沒有考慮到這個因素，但是一方面他比較念舊情，畢竟當初的《單車》獲得了成功，還讓他躋身所謂第六代導演的領軍人物，成了真正的大導演。
再一個就是文藝片導演的通病，更注重情感的抒發，有時是就會或多或少的忽略演技。但是他忘了，當初拍《單車》時，李兵飾演的那個酷愛單車的京城胡同小子小堅，之所以那麼成功，那完全是他本色出演。
然而現在讓他演一個三線工廠的青工，他沒有這種生活，而他的演技又駕馭不了這樣的角色，幾場戲拍下來，連王曉帥自己都覺得尬得很。
無奈之下，王曉帥只能將青紅同時面對兩個男人的戲，儘量往她和父親之間的衝突這個方向靠，淡化她跟小根這條線，然後再適當增加李軍和小珍這條支線，形成一個對比關係，這才勉強使這部戲的結構不至於失衡，只能說這是不是辦法的辦法。
先前浪的太過，現在早已經沒有資金再讓他推翻重來。
這個想法王曉帥之前已經跟姚安廉通過氣，以老姚那種典型上海「小乖人」的屬性，自然清楚導演的意圖，能夠增加自己的戲份，這當然是件大好事，早就躲起來偷樂，絕對不會問為什麼。
而賀新剛剛才進組，都還沒看過李兵的表演，自然就有些一頭霧水。
王曉帥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在他心目中賀新和李兵手心手背都是肉，只不過賀新作為手心肉更加厚實一些。
「行了，你別問了，我心裡有數。哦，對了，下午我和劇組先過去，你和媛媛、洋洋吃過晚飯後早點過來，咱們爭取一個晚上就把這場戲拿下來。」
「成，我這兒您放心，肯定沒有問題。」賀新拍著胸脯道。
只是晚上這場戲是他和另外兩位主角共同完成的一場戲，所以他只能保證自己不出問題，那位老鄉王洋洋他不太了解，但人家畢竟是軍藝表演系畢業的，手底下應該有兩下子。
唯一不確定的因素就是他的那位媛媛姐，要是晚上的表現還像昨天上午那樣一個鏡頭拍了十七八遍才勉強過的話，別說一個晚上了，就算三個晚上也拍不完。
……
「燕姐，不對吧，那年頭就有這種款式的衣服了，我記得好象是九十年代初剛剛才流行吧？」賀新換上一件青灰色高腰雙排扣西裝領的夾克，照著鏡子，打量了一番納悶道。
「切，九十年代初你才多大啊，就知道這個？行了，別墨跡了，來，把這條褲子換上試試。」
組裡的服裝龐燕對他質疑絲毫不理會。只是忙著在一堆褲子裡邊找出一條深藍細白條格子的喇叭褲，對比一下他身上這件奇裝異服的夾克，這才露出滿意之色。
賀新撇了撇嘴，雖然這輩子他的歲數不大，但是他清楚地記得上輩子他上初中那會才剛剛流行這種款式的夾克，他自己都有這麼一件。
好在他不是處女座，也不是事事較真，類似這種年代戲，偶爾在服裝和道具上有些細微的偏差，問題也不大。至少不會象後世那些抗日神劇中，充斥著各種修身小西裝、爆炸頭等之類充滿現代元素的服化道讓人出戲。
正當他作勢要解腰間的皮帶，發現龐燕居然還站在旁邊，不由無奈道：「燕姐，這時候您是不是該迴避一下？」
「喲，到底是大明星，臉皮越來越薄了！當初你當著我的面還光屁股換褲子呢，你忘啦？」龐燕揶揄道。
說起這事來賀新不禁老臉一紅，忙抱拳討饒道：「好了燕姐，您就別老是那這事來擠兌我。再說了，當時不是急麼，你又躲在裡面不吭聲，我還以為沒人呢！好了好了，拜託您現在迴避一下成不？」
「哼，這還差不多！」
龐燕哼了一聲，這才一臉傲嬌地扭著她那肥碩的腰肢走出了服裝間。
怎麼說呢？龐燕也算是劇組的老人了，《單車》、《藍宇》的時候，她就是組裡的服裝。至於她剛才的調侃純屬就是拍《藍宇》時的一個誤會。
能在劇組混的如魚得水的，無一不是人精。別看龐燕剛剛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其實很注意這中間的分寸感。但是呢，偶爾拿出賀新當年的糗事顯擺一下，更多是熱絡一下兩人的關係。
燕姐的眼光還是很準的，這條格子喇叭褲穿在他身上很合身，戴著那副沒有撕掉標籤的蛤蟆鏡，賀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配合著他頭上戴著的長髮類似飛機頭的發套，還特意擺了個poss。
嗨！還真有幾分「中國貓王」的風采。
……
「新哥！」
賀新剛剛和助理呂瀟走出賓館大門，就聽到後來有人喊。
回頭一瞧，正是戲裡小珍的扮演者王洋洋。
這姑娘給賀新的第一印象就是有點自來熟，不過這也不奇怪，東北尤其是哈爾濱妹子大都性格很爽朗，就這點而言，跟京城的大妞很象。
一開始賀新看到她的時候，還稍稍有點意外，因為在劇本中對於小珍的描寫是一個洋氣、漂亮的女孩子，要不然在廠里引領新潮的李軍也不會一眼就看中她，而不是她身邊的青紅。
但是這位王洋洋在這年頭普遍流行大眼睛、雙眼皮的美女，顯然她的單眼皮和不大的眼睛，真心算不上是漂亮的，而且個子還矮。不過她的皮膚很白，凶很大，儘管個子不高，但身材看上去還是很婀娜多姿的。
看著姑娘急急忙忙地追出來，賀新大致猜到對方的用意，無非就是想搭車唄。
劇組所有的演員只有賀新和高媛媛有自己的專車，高媛媛坐的是一輛本田奧德賽，而賀新則是一輛帕沙特。
像他們這種大牌演員，到哪裡都是這種待遇，這是最基本的。
但象王洋洋這種新人，甚至包括姚安廉這種非著名演員就不會有這種待遇，前往片場往往都會跟工作人員一起擠麵包車。
說來也怪，王洋洋跟高媛媛在戲裡演的是一對關係極為密切的好朋友，但是下了戲之後，兩人的關係卻挺一般。可能是媛媛姐身上那種清冷的氣質，讓新人不太敢接近，就連自來熟的王洋洋也不例外。
對方是自己的老鄉，又在戲裡跟自己演一對情侶，賀新此時不等姑娘開口，便主動邀請道：「洋洋，跟我一起走吧。」
果然妹子那雙不大的眼睛頓時一亮，露出甜甜的笑容道：「哎，謝謝新哥！」
賀新笑了笑，還很有紳士風度地讓妹子先上車。
但當他準備上車的時候，卻聽到後邊又有人喊：「小賀！」
「媛媛姐！」
這時高媛媛跟她的助理也剛剛從裡面走出來，可能是這兩天的戲拍的都不太順利，漂亮的媛媛姐神情有些疲憊，且眉梢還掛著憂色，再配合她身上換好的戲服，倒是像極了戲裡的青紅。
「小賀，你坐我的車吧，我有事找你請教一下。」
高媛媛顯然沒有看到車裡面的王洋洋。
賀新倒是無所謂，反正車裡的妹子僅僅是搭車而已，而且論親疏遠近，自然是媛媛姐比較重要。
便直接關上車門，應聲道：「哎！」
原本坐在車裡還在興高采烈的妹子，聽到「呯」的一聲關車門的聲音，趕緊回頭，透過後車窗玻璃看到賀新正跟高媛媛兩人有說有笑地一起上了後面那輛奧德賽，那張臉頓時垮了下來。
這時剛剛坐上副駕駛座的呂瀟瞟了一眼后座的妹子，眼中迅速地閃過一絲不屑。在劇組混了這麼多年，他早已見慣了各色人等，類似這種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