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高群叔大喊一聲。
鏡頭轉換,繼續拍攝。
接著就是賀新和石朝琪老師兩人的對手戲。
徐國慶作為公安局的副局長,他要充分體現出作為一名領導把人民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高尚品格。
所以不顧下屬的阻攔,義無反顧地站到了門口。
他站在門口大聲表明自己的身份,要求屋裡的人開門。
他的膽子大,賀新的膽子更大,他抱著哭喊的孩子,拿著手槍,跟張力兩個人真的把房門給打開了。
石朝琪老師雖然資格很老,但要論演技真的是乏善可陳,那張臉可以說是面癱。但恰恰是他的不苟言笑,同樣給人一種「兇狠」的感覺,他的兇狠和劉華強的兇狠對拉起了整部戲,在兩相比較中,使戲的飽滿程度不至於發生偏差。
試想一下,如果一部戲中,飾演罪犯的窮凶極惡,張力十足,而作為對手的警察一副和藹可親、軟綿綿樣子,無疑是會讓觀眾看了會出戲,甚至作為正義的一方,會被罪犯的表演完全壓制,這樣就本末倒置了。
比如後世有一部警匪片,就是隔壁大金毛上架後翻拍的那部《拯救吳先生》裡面,吳先生親自出演曹警官和劉曄演的警察,無論說話還是動作都相當乾脆利落,讓人感覺非常真實。
只是王千原扮演的華子演的實在是太精彩了,或者說演的過於突出,不但全程壓制了劉天王,也使得警察的角色也相形見絀。這樣從表面上看華子這個角色十分出彩,大家都肯定王千原的演技,但就整部戲而言,顯然是有所失衡。
扯遠了,回到拍攝現場。
門一打開,當一臉緊張的賀新和張力把槍對準門外的時候,就見石朝琪老師一身莊嚴的警服,站在門口義正言辭道:「劉華強,是條漢子你把我留下,把那個兒童和婦女都放了!」
他的台詞往往做戲的味道很濃厚,卻又很符合他作為一名嚴肅的公安局領導的人設。
賀新壓根就不吃他這一套,他喘著粗氣,緊握著手裡的槍對準石朝琪,道:「徐局長,我沒那麼傻,你下令把你的手下撤了,否則我手裡的槍可不長眼睛,我不管婦女和孩子,聽見了嗎?」
老高朋友的孩子只有兩三歲,壓根就不懂拍戲,孩子可能是真的怕了,拼命在他的懷裡掙扎哭喊。
而賀新此時卻如同化身魔鬼一般,說到最後幾乎是如一匹窮途末路的餓狼正在嘶吼一般。
「讓他們撤了!」同樣瀕臨崩潰的張力也在一旁吼叫。
「別喊!」
賀新怕他真的發狂,一槍把石朝琪崩了,這樣他們就一點籌碼都沒有了。
「劉華強,我一直認為你是條漢子,沒想到你居然說出這種禽獸都不如的話來……」
未等石朝琪表達完正義,使出激將法,就被張力怒吼著打斷:「強哥,你跟他廢什麼話呀!」
「你給我住嘴!閉嘴!」
賀新再次喝止張力的同時,很冷靜地再次重申他的條件:「撤人!我有我的兄弟,我得為他們的生命負責,徐局長……別逼我,撤人!」
「劉華強,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的女兒在現場,看到你這副模樣,她會怎麼想?我勸你再好好想一想,爭取主動自己走出來,還有時間看看你的弟弟和女兒。你再為李梅想想,跟了你這麼長時間,你願意看到她死在你的手裡嗎?」
不得不說石朝琪的這番話,還是振聾發聵的,他沒有哄騙,說的很實在,同時話中的意思也在暗示賀新,警方是不可能妥協的。
親情攻勢對賀新來說壓根就不管用,走上這條沒有回頭的路,結局他早就設想過無數遍。但石朝琪提到了李梅恰恰擊中了他的軟肋。
沒錯,他深愛這個無怨無悔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這個女人,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自己的手裡呢?
他死死地盯著石朝琪,緊咬牙關,不知不覺中,原本冷靜的神情開始變的猙獰了。
對視數秒,他突然抬起張力手中的槍管,大喊一聲:「關門!」
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在這一刻,他原本想拼死搏一把的決心產生了一絲鬆動。
談判破裂,張力關門,石朝琪往後退,原本埋伏在樓梯上的李夢楠等人一窩蜂地衝上來,所有槍口都對準了這扇門。
再次轉換鏡頭。
屋內,賀新等人陷入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境地!
被警方包圍的他們!
前方橫著一個死字!
別無他路!
窮途末路之際,一場內亂爆發了。
正當劉微微哭喊著要從賀新的手裡把孩子搶過來的時候,崩潰了張力拿槍指著她瘋狂道:「都是你!都是你把那些狗引來的!」
按照劇情的設定,警方最終鎖定劉華強等人的住址,就是利用了李麗的女兒把劉微微飾演的李梅引出來,然後跟蹤。
三個人當中,張力飾演的王大鵬是最沉默寡言的,也是下手最毒辣的那個。他好象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強哥怎麼說,他就怎麼幹。
而此時他卻是最先崩潰的那個。
賀新嚇了一跳,瞪大眼睛衝著張力大喊道:「大鵬,你幹什麼呢?放下!」
「不!」
「放下!」
許是賀新積威已久,尚存最後一絲理智的張力看著盛怒的賀新,終於低下了槍管。
劉微微似乎嚇懵了,回來的這段時間大家象親人一樣相處著。她為他們做飯、洗衣服,而張力和李一祥也一口一聲的嫂子叫著她,她怎麼沒想到張力會發了瘋似的想要拿槍打死自己。
她一臉驚恐地抱著孩子,慢慢地想走開。
「強哥!」
突然,張力再次把槍口對準了劉微微。
「大鵬,你特麼把槍放下!你想幹什麼?」
一旁的李一祥見狀,趕緊衝過來,怒吼著把槍對準張力的腦袋。
「放下!」
而陷入瘋狂的張力卻一張嘴咬住槍口衝著李一祥嗚咽著:「來呀!」
「放下!」
「不!」
眼看著已經發狂的張力,賀新抓住李一祥手中的槍,把槍口從張力的口中緩緩地拔出來,接著突然抓過張力的槍口對準自己,一臉平靜道:「大鵬,要開槍奔這兒打!」
作為大哥,是他把這兩人拖進了這個事件中,同時也是因為自己的女人,才讓大家陷入了絕境,他難辭其咎。
「強哥!」
「打!」
「強哥,別特麼逼我!」
「打!」
都是一個死,這時的賀新寧願死在自己兄弟的手裡。
「啊——」
被逼狂的張力突然掉轉槍口,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兄弟!」
看著如同困獸般的張力,賀新聲音哽咽了。
「要走一塊兒走!」
無論張力如何兇殘,但自殺是需要勇氣的,他狂叫著比劃了兩下,終於緩緩地挪開了槍口,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
「卡!」
喊停之後,高群叔拿著對講機走進來,掃了一眼癱倒在地的張力,疲憊的劉微微、李一祥、賀新,還有正坐在沙發上哄著孩子的朋友媳婦。
這是一場需要情緒爆發的戲,讓所有人都精疲力盡。
老高沉吟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別,導演,趁著現在還有熱乎氣一遍下來得了。」李一祥喘著粗氣舉手道。
劉微微也跟著點點頭。
「拍吧。」賀新從旁邊劇務手裡拿過一瓶水喝了一口道。
至於張力這貨,剛才爆發讓他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好在後面的戲他只要維持現在這個姿勢,做人肉布景就行。
「好,那就接著再拍。」
老高跟扛著機器,累的也是滿頭大汗的攝影師劉義志點點頭,走出去。
不一會兒,對講機里就傳來一聲:
「Action!」
劉義志扛著的攝影機鏡頭慢慢移動,對準了抱著又重新哭喊起來的孩子,躲在旁邊看著這一幕的劉微微。
也許孩子是被剛才的那一幕嚇壞了,發現抱著他的劉微微慢慢朝那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走過去,頓時扭頭躲進劉微微的懷裡,哭喊著:「我不,我不……」
「大鵬!強子!金寶!我對不起你們!」
劉微微聲淚俱下,哭喊道:「強子,我真心想要那個孩子,可醫生說我不行啊!都是我身體不行啊!」
悲泣過後,便是深情。
「下輩子我一定還跟著你。這次咱們回來,你把你的仇人都殺了,我沒攔著你……」
說著,她低頭看看自己懷裡哭喊著的孩子,哀求道:「可這只是個孩子,他只是個孩子啊,強子!」
為了拍好這場戲,之前賀新就跟老高商量過好幾次,這場當然依舊以劉華強為主,但同時也給他們這個小集團的每個人物做了一個總結。
比如王大鵬,平時少言寡語,但出手狠辣,他對劉華強有種孩子般的愚忠。簡單的來說,這種人就是愣頭愣腦,死心眼。最後的崩潰發狂正是他這種人物性格的體現。
金寶,他還是比較有頭腦的。他原本就犯了死罪,是劉華強收留了他,並且給錢讓他的父親治病,了卻了他最後的心事。
他等於是已經把自己這條命賣給了劉華強。
但巧妙的是,在整部戲的劇情當中還設置了一條若有若無的他對李梅的感情線。不管是李梅出去打胎還是跟李麗的女兒見面都是由他陪同。
或許李梅對他毫無感覺的,但是他對李梅總是格外的憐惜。以至於當王大鵬拿槍對準李梅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把槍頂住王大鵬的腦袋。
同時因為李梅是大哥的女人,金寶只能是把這種愛慕放在心底。在這點上李一祥的表演,很好的把握了這個度,每每他不經意間看向劉微微的目光總會透著那麼一絲的溫柔和憐惜,最後當劉微微抱著孩子向賀新聲淚俱下的時候,他在一旁也痛哭流涕。他的這種真情流露是為劉微微感到傷心的同時,大概也是為自己心底的那卑微的情感而難過。
至於劉微微所飾演李梅,從一開始一直是作為襯托劉華強的那種鐵漢柔情的存在。她身體不好,臉色蒼白,卻心地善良,整日提心弔膽,寡寡郁歡,卻發瘋似的愛著劉華強。在整部戲裡不得不說是個悲劇人物。
劉微微這次的表演令人驚艷,尤其是對失去肚子裡的那個孩子的撕心裂肺,演繹的如感同身受一般。
面對劉微微如杜鵑啼血般的哀求,賀新眼中早有淚水在打轉,他看著這個跟自己亡命天涯,始終不離不棄的女人。也許一開始他就是想玩玩,但到後來是真的愛上了她,他的耳邊不禁想起了剛才石朝琪的話,他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自己的面前嗎?
不能!
他的目光又移到劉微微緊緊摟著的那個哭喊的孩子,他下得了手?
也不能!
他再看看泄了氣的,癱軟地靠在牆上的大鵬,站在劉微微身邊流淚的李一祥。他心中那根緊繃的神經,打算著即使逃不出去也要同歸於盡的想法,在這一刻終於徹底崩塌了。
他一咬牙,朝她做了一個猛一揮手的手勢。
看著劉微微抱著孩子倉皇走向門口的背影,面對著鏡頭賀新終於露出了一臉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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