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初一十五上報天庭的小人(萬字求月票)

  第254章 初一十五上報天庭的小人(萬字求月票)

  空心山的山神廟廟祝陳芒覺得不太對勁。

  從某一天開始,他感覺自己做夢的時候感覺自己的魂魄從身體飄了出去,準確地來說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魂魄里跑了出去。

  那東西順著一股青煙飛到外面,也不知道是飛到天上還是遁入了地下,很長時間以後才回來。

  「這是什麼怪夢?」

  而當日,他祭祀空心山山神的時候便被告知。

  前些時日山中有猛獸下山食人,他卻遲遲沒有向山神爺上報這件事情,故而這一次的考評之中評了個末等,並且還削減功德。

  「廟祝陳芒,知情不上稟諸神,考評末等,削功德八百。」

  廟宇之中,陳芒手捧玉板,連連叩首。

  陳芒驚駭震驚之餘,不斷地謝罪認錯。

  這事情發生在山腳下,準確地來說還不完全算是空心山之內,雖然並不全然是陳芒的過錯,但是陳芒是空心山山神的廟祝,出了這等事情他自然是要掉功德的。

  這種事情不管你倒霉不倒霉的,你管著這一片,出了事你就得負責。

  因此陳芒這些日子一直在和官府那邊聯繫,還想著等到官府那邊派人拿住了那猛獸,之後再上稟山神。

  這樣。

  他這個廟祝在山神那邊好說一些,在神道那邊看上去也好看一些。

  到時候說不得不僅僅不削減功德,還能順勢賺上一批功德。

  不過陳芒不知道,為什麼之前當日的時候山神爺沒有說,這個時候卻說了。

  「定然是山神爺看到了,想著讓我自己上稟社稷諸神,然而我生了私心,因此此時才順勢懲戒了我一番。」

  初時,陳芒也沒有多想。

  只當是山神爺早就看到了,只是不說而已。

  但是等到月底的時候,他又一次被山神爺斥責。

  因為他懷著私心,將一家子侄帶進了山神廟,甚至還想著日後將廟祝的位置,傳給這位子侄。

  後面的想法他從來就沒有說出來,然而山神爺還是知道了,並且還說若是再如此,便褲奪了他的廟祝。

  這一下,陳芒徹底驚慌失措了。

  「我這心中所想,天上怎的這麼快就知道了?」

  不僅僅是空心山的廟祝陳芒。

  武朝各州郡縣的社廟廟祝感覺更加明顯,他們的一言一行仿佛都能夠上達九天,若是有做得不好的時候,每月的考評都會顯露出來。

  同樣的,還有著遣鬼送魂的和尚們、天工們。

  眾人都很奇怪,甚至有的時候他們自以為做得非常隱蔽的一些事情,都被上天所知道了。

  這也罷了。

  甚至是有的時候心中起了惡念歹念,做了一些什麼事情,但是實際上這些事情短時間從表面看不出來有任何問題,也完全不像是有什麼惡念歲意。

  就例如那空心山的廟祝陳芒,想著要子侄來接替自己,這種事情口中不說,

  別人又不能看破你的肚皮,就算猜到了,又沒有什麼證據。

  但是就連這樣的事情,天上都知道了,而且十分確鑿。

  就好像他們連所思所想,心中起念,上天都能感應到。

  這一下。

  道士、和尚、天工們一個個變得更加謹小慎微了,總覺得身邊有著個鬼跟著自己,時時刻刻拿著一個小簿子,將他們的一言一行都記錄了下來。

  還能夠鑽到他們腦子裡去,將他們心裡想的是什麼,也寫到那簿子上去。

  等到初一十五,便上到天庭,告他們的惡狀。

  發生了這般大的事情,就連到南方去開設別宗的鰲道人也匆匆來到了華京城,拜見了靈華君上報了南方的地神和廟祝神冊之後,便立刻來見鶴道人。

  拜別靈華君的時候,鰲道人還小心翼翼的旁敲側擊。

  然而,靈華君只是說了一句。

  「沒做虧心事,怕什麼鬼敲門。

  一「心正連鬼都不用怕,還怕蒼天降罪麼?」

  靈華君說完,又問了鰲道人一句。

  「金鰲真人可是有什麼事情沒有和我說?」

  鰲道人連連說道:「貧道也不知,平日裡貧道自認為還算勤勉,不過若是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地方,還請靈華君提點。」

  靈華君說:「做得好不好,妥當不妥當,上天知道,日後去了幽都鬼伯爺知道。」

  一番話說得鰲道人冷汗連連,不敢再問,但是他覺得肯定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

  道觀里。

  道人和鶴道人也論起了此事,很明顯這變化是之前沒有的,而是最近才出現的。

  而此時此刻,鶴道人也說起了一件怪事。

  「前些日子,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師弟我總會做個怪夢。」

  鰲道人問:「怪夢?」

  鶴道人點頭:「那夢中,我夢見自己身體裡有三個小人在說話,不過我怎麼也睜不開眼晴,也看不到那小人的模樣。」

  「只感覺那小人好像在我身體裡面,一個踩在我頭上,一個踩在我腹部,一個在我腳上走來走去。」

  「其中一小人說,今日初一,吾等三人一起去神庭上報丹鶴功過。」

  「另一個小人說,同去,同去。」

  「不行,還得留一個,鑒查丹鶴言行才行,不可全去。」

  「第一個說話的那小人說,這丹鶴都睡著了,還用得著鑒查麼?」

  「那第三個小人回答,若是這丹鶴夢裡起了什麼歲念,然後白日裡做了什麼,這互相一對應,不就證據確鑿了麼,讓他辯無可辯。」

  「第二個小人點頭,確是如此,確是如此。」

  「隨後,那小人裡面的其中一個便從我身體裡飛了出去,我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他飛去了何處。」

  鶴道人說這話的時候,鰲道人面色也越來越凝重,似乎他也有著同樣的遭遇。

  「不過等到十五的時候,我又做了一個夢,只是這一次只是感覺有三個小人從我的身體裡跑了出來,但是卻聽不到三人說話了。」

  「而到了這個月的初一,我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說到這裡,鶴道人也拿不準自己這到底是做夢,還是有著什麼感應。

  「也不知道是不是夢,亦或者是白日所想,因此心中有所感應。」

  三屍神法咒試運行的時候,一切還不完善,眾人依靠著魂魄的連接,還能隱隱感覺到程序運行帶來的一些變化。

  再然後,也便感應不到了。

  不過此時此刻聽鶴道人這麼一說,鰲道人也連忙開口說道。

  「你聽到的那小人的聲音,是不是有些像是陰陽師兄?」

  聽鰲道人這麼一說,鶴道人大驚,也終於說出了之前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的話。

  「鰲師兄也有此同感?」

  兩人私下印證,越發覺得那聲音應該就是陸陰陽。

  「陰陽師兄?」

  「莫不是他又做了些什麼事情?」

  「前些時日,他不是說要用那什麼妙法取功德,名錄天冊聚功德金雲而成道麼?」

  「而且當時,師兄他用那妙法做出來的什麼化身,不就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小人麼?」

  鰲道人和鶴道人本就有著一些猜測,又想起了之前鶴道人的言行舉止,以及那奇奇怪怪的「妙法」。

  此刻也終於確定,定然是那陸陰陽鬧出了什麼么蛾子。

  只是二人不明白,為什麼那陰陽道人製造出來的小人跑到了他們的身上,而那小人又初一十五地跑出來,去天上上報他們的功過,這又是什麼意思?

  「陰陽師兄他該不會造出了一個小人,然後種在我們身體裡面報我們的功過得失,然後以此聚斂功德,從而想要得道長生?」

  鰲道人臉色一變:「師兄應當干不出這種事情吧?』

  鶴道人也連連擺手:「不至於,應當不至於。」

  但是二人剛剛說完那老道不可能做這種事情,話音剛落,又低下頭想了想那老道的過往。

  隨後,鰲、鶴二道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臉色難看地說道。

  「難說。」

  為了成仙和長生不死,那老道什麼不敢幹。

  不入輪迴不是因為怕,只是因為他擔心成不了仙,這廝就沒有他為了長生不死不敢幹的事情。

  鰲、鶴二道越想,越覺得這就像是那瘋癲老道幹得出來的事情,臉色越發是一片漆黑。

  二人沒有辦法託夢老道,二人畢竟不是鬼神,尋常只有那老道能夠託夢他倆。

  不過。

  二人也自然有著一些手段,能夠將消息送到幽冥之中,或者是從幽冥之中得到某些信息。

  漸漸地,就連幽冥之中也隱隱開始流傳起了此事。

  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這件事情也便得到了印證,那冥土之中的鬼神曾經見到了陸陰陽去幽都面見鬼伯,也有鬼神隱隱聽聞了一些三屍神的事情。

  「三屍神?」

  「吾等體內有著屍神!」

  「什麼三屍神,我看就是三屍蟲,這就是鑽進咱們體內的毒蟲惡蟲啊!'

  「那三戶神居於凡人體內,鑑察其功過得失,每到初一十五,據實奏報人的罪過。」

  「這就是過得了初一,過不了十五的意思麼?」

  聽聞此事,不問那僧道還是天工,一個個嚇得不知所措。

  有的打坐,有的參禪,一個個靜心修行。

  「是那陰陽老道,他修出了這等小人屍身惡法,特來刺探吾等神念。」

  「那陰陽老道主動找到鬼伯,要監察所有人功過,鬼伯聽完大喜,聽說要大用他哩。」

  「這陸陰陽,這陰陽道人,果真是—一片公心啊,貧僧佩服。

  都知道朝堂之上的官吏,最憎恨的便是那刺探百官言行的暗衛,而這老道的所作所為,甚過那暗衛百倍。

  至少那暗衛,頂多也就是趴在你們家房頂,扒開你們家磚瓦看看你那些什麼骯髒勾當而這三屍神。

  他將攝像頭就裝到你腦袋裡面去了,

  鰲道人得知此事,拍案而起。

  「這老道,太無恥了。」

  「為了長生不死,連同道都出賣啊,連師兄弟都一起下這惡咒。

  「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豈有此理。」

  但是說完,又想到那老道此刻怕是用化身趴在他這身軀裡面,窺探著他的一言一行。

  他這個時候說的話,怕是都要上報到天上去的。

  想到這裡,鰲道人也如同那和尚一般,咬牙切齒了一陣,最後也只能連連嘆息。

  「喉!」

  「喉——....」

  這瘋道人,他這個師弟也惹不起。

  而另一邊。

  鶴道人臉上一片安詳,對著外人連連稱讚自家師兄,稱其這是高風亮節,是行得端做得正。

  但是回到觀中,便開始腹誹不已。

  他才不信那陰陽道人這是為了什麼公心,那老道就是純粹為了功德。

  只不過。

  就連他這腹誹,也被那三屍神寫在了簿子上。

  「三日午時三刻,丹鶴腹誹陰陽道人,腹誹神庭新策——」

  陰間。

  對於最近的鬧得沸沸揚揚的「傳聞」,還有跨越招魂橋上之時,各路鬼神看向他的目光和竊竊私語,陸陰陽卻管不得那麼多。

  頂多是被諸鬼神環繞的時候,義正詞嚴地說上一句。

  「沒做虧心事,怕什麼鬼敲門。」

  「沒錯,就是貧道乾的。」

  「但是!」

  「貧道全然是一片公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蒼天,為了這九州芸芸眾生,

  為了天地三界秩序。」

  「爾等圍著貧道這是作甚,莫非是對蒼天不滿,對這三界秩序不滿?」

  在陸陰陽義正辭嚴的呵斥之下,那些鬼神也只能落荒而逃,不敢直視其「大義凜然」的目光。

  而陸陰陽面對這等「跳梁小鬼」,發出陣陣嘲笑。

  「不過是土雞瓦犬爾。」

  就這些不入流的鬼神,還能拿他如何?

  竟然還敢來圍著他,就不怕他陸陰陽派那三屍神小人上天,參他們一本麼?

  一邊這般想著,陸陰陽就一邊實施了起來。

  他可是說干就干。

  一隻手拿出了一簿冊,另一隻手拿出了一桿毛筆,在簿子上將那幾個鬼神的名字寫了下來。

  見此狀,招魂橋上的不論是鬼還是鬼神,一瞬間都感覺背脊發涼。

  萬鬼低頭俯首,不敢直面那散發著光芒的陰陽老道。

  「哼!」

  陰陽老道硃筆一勾,簿子一收,隨後發出了一聲冷哼。

  雯時之間。

  陸陰陽面對千夫所指,竟然打出了一種天下無敵手的寂寞之感,沒有人是他的一回合之敵。

  在場之鬼皆是庸庸碌碌蠅營狗苟之輩,沒有一個人敢抬起頭來看他。

  陸陰陽穿過招魂橋,走過那幽都城的大門,也就是所謂的鬼門關。

  在城內。

  老道看著石碑上的功德之數,化為雙翅官帽的鬼神盔上,其墨筆描繪出的表情也一瞬間化為了大喜的表情。

  隨著三屍神咒越來越普及,遍布各地的廟祝、引魂僧、天工的身上,並且一次次地將這些人的功過得失上報。

  浩瀚功德朝著陸陰陽匯聚而來,他一個冥府鬼神背後竟然都隱隱透出祥光來了,看上去竟然有了幾分上神的氣韻。

  而這。

  也是方才他能夠在那招魂橋前,壓制住一部分鬼神和芸芸眾鬼的原因。

  看著老道背後的祥光,眾鬼便感覺這老道怕是要高升了,哪裡是他們這些小鬼能夠惹得起的存在。

  老道得意洋洋,撫須點頭。

  「照此下去。」

  「用不了多久,便可聚功德金雲,得那長生不死之道了。」

  「妙啊!」

  「老道在這法術一途之上,果然還是有些天分的。」

  而這個時候,在老道的肩頭之上也爬上了數個三屍神陸陰陽。

  那小人也學著老道一般的模樣,跟著一起露出喜色,也跟著一起連連點頭。

  「是極是極。」

  而隨著事情演變下去,

  甚至不僅僅是引魂僧、廟祝、天工,連陰間的一些鬼神也都中了這三屍神咒。

  再接著蔓延下去,就連那些普通的擁有魂魄的凡人,也開始都有人中了此咒了。

  這三屍神好像瘟疫一般蔓延了開來,也在不斷地擴大化,快速地遍布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讓那九天之上的神仙能夠得知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的訊息。

  老道來到這幽都城的石碑前插功德之數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了,仿佛恨不得一天來十幾次。

  每一次看到那功德漲得快,便欣喜若狂。

  若是看到和之前相比漲得慢了一些,眉頭便皺了起來,猜測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不過總體上距離陰陽老道的目標也越來越近,他極有可能成為人間第一個戴上那神相的凡人。

  「妙妙妙!」

  「大道可期,大道可期。」

  不過,老道也有些奇怪。

  「為什麼最近這功德漲得如此之快?」

  這快得,似乎有些不同尋常了。

  陰陽老道又一次看完了碑上功德,朝著回去的路上走去。

  黃泉河上。

  他得知那三屍神已經寄生在了鬼神還有普通凡人身上,也終於明白最近功德之數漲得這般快的原因。

  這三屍神,或者說三屍蟲這樣擴散下去,他的功德還能不漲得快麼。

  不過連普通人和鬼神的身上都有了三屍神,陰陽老道也感覺實在是有些驚悚,但是和凡人相比,鬼神的身上只有三屍神之中一屍,也就是所謂的上屍神,

  或者說上屍蟲。

  看起來這監視的,似乎要比那普通凡人沒有那麼嚴密一些。

  黃泉之舟上,老道皺著眉頭勸慰自己。

  「無事無事,這也是好事。」

  「蒼天知曉凡人之心,知曉所有鬼神之行,凡人鬼神也便有了敬畏。」

  「而且,老道我得此功德,豈不美哉。」

  但是心中,老道也暗道一聲。

  「反正,和貧道沒有什麼關係。」

  而這個時候,一個三屍神陸陰陽從其腦袋裡面鑽了出來,站在了老道的肩頭。

  跟著老道一起點頭,開口說道。

  「是極是極,反正監察的都是別人,又監察不到我的頭上。」

  「我陸陰陽之得功德,不受監察,怕甚?」

  「怕甚!」

  「哈哈哈哈哈,美哉.—美哉.—·

  那三屍神陸陰陽說著話,一邊拿出一個簿子和一支硃筆,然後將剛剛說的那段話寫了上去。

  更地確的來說,是將陸陰陽的所思所想和暗中籌謀給寫了上去。

  這場景,陰陽老道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三戶神拿出簿子了硃筆的時候,他就感覺疑惑的問道。

  「矣?」

  「你作甚?」

  而看到對方開始寫了,陰陽老道立刻感覺到不妙了。

  「你手上拿著筆,在寫些什麼?」

  陰陽老道看到了簿子上寫的內容,立刻感覺七竅冒煙,地聲的質問那三屍神陸陰陽道。

  「矣,你怎麼連我也寫?」

  「你可是和我一體的。」

  陸陰陽急了,瞪著眼睛吹著鬍子。

  「你怎麼可以寫我?」

  那巴掌大小的三屍神陸陰陽看了陰陽老道一眼,然後舔了舔硃筆筆尖,一刻沒停,接著寫了下去。

  「聽聞三屍神記錄自身言行舉止,陸陰陽莫名驚。」

  「大聲質問,爾怎可寫我?」

  「而心中想,我陸陰陽只可監察別人,怎麼受別人監察。」

  「此老道面黑心也黑,表面道貌岸然,內里滿腹毒計禍水。」

  「所謂獻上三屍神之法監察九州僧道,實則是以私心代替天心,以一己之欲謀奪———.—

  三戶神陸陰陽的硃筆越寫越快,陰陽老道看到上面記載的內容,頓時急了眼了。

  這東西可不是記一記就算了的,最後都是要上報到天庭那邊去的。

  也就是說。

  這三屍神陸陰陽,竟然寫他的黑材料,而且接下來要到那天上去參他一本了這樣的東西,怎麼能讓神仙看見。

  老道倒吸一口涼氣,指著那三戶神說道。

  「胡說,胡說。」

  「全然都是胡說,你怎麼可以這般亂記,速速給我抹去了。

  陰陽老道連連呵斥,要那三戶神陸陰陽將他的黑材料給抹了去。

  但是那三屍神陸陰陽卻根本不聽,冷笑了一聲之後,筆下不斷地往下寫著,

  而且越寫越有勁。

  「陸陰陽氣急敗壞,色厲內茬地要求三屍神將他心中齦之事抹去,恐懼三屍神揭穿其道貌岸然的真面目,但是三屍神豈能受他要挾,三屍神一片公心,面對陸陰陽的威脅心中全然不懼,秉公執法將其一言一行全然記錄在冊。」

  陰陽老道徹底急了,伸出手去抓那三戶神陸陰陽。

  兩隻大手一合,想要將那肩頭上的三戶神陸陰陽給抓住,搶奪他手上的簿子但是那三屍神陸陰陽卻化為一縷青煙,直接消失在了陰陽老道的手上,然後出現在了其另一邊的肩膀上。

  而那硃筆依舊沒有停,還在寫著。

  「陸陰陽喪心病狂,竟然想要搶奪三屍神的簿子,此舉實在是無視天條,無視三界秩序,無視蒼天權威。」

  「此舉放在人間至少得是個株連九族的大罪,若是讓此等人登上天冊,那便是蒼天不公·」」

  陸陰陽感覺頭皮都要燒起來了,七竅冒煙地大聲怒吼。

  「胡說,胡說。」

  「你給我停下,給我停下——」

  陰陽老道氣喘吁吁,從左肩膀抓到右肩膀,又從右抓到左。

  左右開弓,然後便發現那三屍神陸陰陽已經到了自己的頭頂上。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阻止那三屍神陸陰陽繼續寫下去。

  仿佛對於他來說,那三屍神陸陰陽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只是一段幻影。

  他想要抓住對方,就如同水中撈月一般。

  「怎麼會這樣?」

  「怎會如此?」

  陰陽老道無比驚駭,他驟然發現,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或者明白三屍神陸陰陽是什麼東西。

  這三屍神雖然看起來是他陸陰陽造出來的化身,但是陸陰陽自身都不知道這三屍神陸陰陽到底是什麼,他不過是藉助著那不化骨小地獄的機制,取巧製作出了這些三屍神陸陰陽。

  他無法控制它們,如今也無法抹去他們,對方的一舉一動都不受他控制和影響,甚至他都不知道該如何節制對方。

  最後,陰陽老道只能對著那三屍神陸陰陽說。

  「你,你這樣寫我有什麼好處?」

  「我們是一體的,我若是沒得好,您們又能落到什麼地方去?」

  「咱們同為陸陰陽,應該互相扶持,一體同心榮辱與共才是。」

  「你怎可這般害我?」

  但是那三屍神陸陰陽寫完了路陰陽的黑材料之後,終於停下了筆,然後對著陰陽老道說道。

  「什麼一體的,你是你我是我,莫要和我攀什麼親近。『

  「你這陸陰陽不過是幽冥之中的一鬼神罷了,管的還是什麼不化骨地獄,一個陰溝里不入流的道人。」

  「我三屍神陸陰陽,那可是能上天庭的。」

  「你什麼位格,豈敢和我比?」

  說完,三屍神還撫了撫長須,頭朝著高處揚了揚。

  三屍神或許沒有什麼位格,但是他能上天庭報信,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太監見官大三級。

  他這能上達天聽的,大概就是此類了。

  陰陽老道目瞪口呆,張著嘴巴看著肩頭的另一個「自己」。

  「你——你—你——·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

  有朝一日,自己會被自己這般奚落嘲諷。

  被另一個自己指著,說你什麼檔次,也配和我比。

  但是來自於他自己的羞辱還沒有就此結束。

  說完,那三屍神用陰陽老道之前同樣的表情,還有同樣道貌岸然的話語搖晃著腦袋。

  「還有。」

  「什麼叫害你?」

  「你這老道怎地這般不懂事,做了鬼之後,莫非連人話都不說話了?」

  「我這般做全然是一片公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蒼天,為了這九州芸芸眾生,為了天地三界秩序。」

  「爾對著陸某這般出言不遜,莫非是對蒼天不滿,對這三界秩序不滿啊?」

  在三屍神陸陰陽義正詞嚴、大義凜然的呵斥之下,陰陽老道高大的身形和那三戶神巴掌大小的身形好像倒轉了過來。

  此時此刻。

  三屍神陸陰陽好像在一瞬間變得無比高大,散發著陣陣來自於天界九霄的祥光。

  而陰陽老道身形一瞬間變得矮小無比,化為了陰溝里的小鬼,不敢直視那從九天上界下凡的使者。

  「我我—我老道嘴唇哆嗦的,我了半天都沒有說出後半句,最後只能低頭,不敢直視對方。

  面對陸陰陽這等「跳梁小鬼」,三屍神陸陰陽發出陣陣嘲笑。

  「不過是土雞瓦犬爾。」

  一個不入流的鬼神,能拿他這等每月兩次上天庭的三屍神如何?

  那三屍神陸陰陽說完,還以往日裡老道教訓弟子的口吻教訓了他一番。

  「常言道,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矣,你這老道心性不定,滿腹烏糟,看來是做不得那大道之器啊!」

  「日後要好生修行,戒驕戒躁,方可修成大道!」

  隨後,消失在了陸陰陽的面前。

  陸陰陽抬起發抖的手指,對著空蕩蕩的肩頭指了半天,最後只能無力地落了下去。

  陸陰陽弄出了個三屍神,監察九州芸芸眾生。

  結果最後。

  自己也被三屍神給寄生了,天天躲在他腦袋裡面,寫他的功過得失。

  幽都城。

  大殿之中。

  陰陽老道跪在那鬼伯面前,兩側高聳的燈火發出的微光根本不足以照亮這巨大的殿堂,面對那高大的幽影,老道不免有些心中惶惶不安。

  尤其是此時此刻,陰陽老道也到了考評的時候。

  對面那鬼主御座之上的身影,手上拿著的便是那三屍神陸陰陽寫的他的「黑材料」。

  陸陰陽抬起頭一看,頓時感覺兩眼一黑。

  「那狗賊養的三屍神陸陰陽。」

  此時此刻,他終於感受到之前那些僧道和鬼神的感覺了若是可以,他定然自己要將自己給圍了,

  大聲的質問自己一聲。

  為何要舉報自己。

  幽暗之中一聲呼喚:「陸陰陽!」

  老道連忙回應:「小神在。」

  低沉的聲音迴蕩在大殿之中,這聲音已經不知道審決了多少孤魂,又將多少惡鬼打入地獄。

  「人無完人,豈能沒有私心。』

  「不過當初你在吾面前,可不是這般說的。」

  「本想要招你到座下,如今看來,爾是當不得了。」

  鬼伯的位格是天神,戴的是天神相,而且權柄極高。

  自然也有副相,也能夠給陸陰陽讓其名錄天冊,得享長生不老,一直跟隨在其身旁做事。

  而這。

  也是陸陰陽原本的打算。

  抱上了鬼伯這條大粗腿,在這陰間冥府之中做個權威深重的神祗,自然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但是此時此刻,這打算算是泡湯了。

  不過。

  最後鬼伯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既沒有懲戒陸陰陽,也沒有削減他的功德,畢竟雖然陸陰陽欺瞞了他,也有著一些其他的打算,但是其做出的事情是實打實的有功德的。

  鬼伯只是不喜沒有招攬他,卻不會因此而降罰。

  從幽都大殿離開,雖然是全須全尾地下來了,但是陰陽老道卻感覺自己算是在那無間地獄之上走了一遭了。

  上一次他能從無間地獄裡走出來,是因為鬼神盔並且同時無間地獄裡沒有他的名字,若是被奪了權限還錄了名字,他再想要出來,那便是痴人說夢了。

  想到那無間地獄的恐怖,哪怕是瘋瘋癲癲的陰陽老道,也忍不住打寒戰,

  「好你個三屍神,竟然上天參我。」

  「他日我若名錄天冊,定然———」

  而這個時候,三戶神陸陰陽的聲音響起。

  「陸陰陽心中歹意漸生,欲要挾私報復三屍神,但三屍神全然不懼-——

  一下子,陰陽老道便軟了。

  這鬼東西你怎麼報復他?

  他就是你,他就住在你心裡,他知道你的任何想法,明白你的任何打算。

  陰陽老道算是真正明白了自己製造出來的這個東西的恐怖之處,連連求饒。

  「停停停,老道誠心悔過,定然誠心悔過—————

  「三屍神上神記得好,貧道絕無他言。」

  陰陽老道惱恨不已,卻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不過,雖然這一次考評吃了大虧,也惡了鬼伯。

  但是只要接下來陰陽老道積累的功德足夠了,就算去不了鬼伯座下,去其他地方也可以,反正他陸陰陽求的是長生不死。

  「雖然出了些波折,不過憑此功德,名錄天冊應當是無憂了。』

  想到這,陰陽老道亂糟糟的心緒,也終於再度歡喜了起來。

  而在那幽都城中再度數了一下自己的功德,這種歡喜又一下子飆升到了極致。

  「不遠了!」

  「不遠了!」

  「名錄天冊,長生不死的時日已經不遠了。」

  老道哈哈大笑,卻沒有注意到他和三戶神的一次次激烈爭執的意義是什麼。

  而這種衝突嚴重到,甚至於到了最後,他和三屍神的爭執已經到了反目相向的地步。

  而他自己面對三戶神不僅僅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反而只能低頭認輸。

  黃泉之舟循著兩岸彼岸花而下,最終抵達了不化骨小地獄。

  「到了。」」

  老道朝著自己執掌的小地獄走去,穿過那幽暗扭曲的小徑,遠處的石碑閃爍不定的靠近著,最終出現在他的身前。

  老道穿過獄碑,小地獄的景象便豁然開朗了。

  成千上萬的棺木堆積成一座大山,裡面關押著打入該小地獄的惡鬼,而此時此刻這裡除了惡鬼之外,還遍布著大量的巴掌大小的三戶神。

  這些三屍神聚集在這裡,盤坐在那棺材板上,亦或者是墳瑩石碑上。

  一個個竊竊私語地說著話。

  讓原本安靜的冥土地獄竟然顯得有些嘈雜喧鬧。

  老道回來了,但是那些三屍神卻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或者根本不在意他回來了,依舊自顧自地說著話。

  老道不由地豎起耳朵,想要聽聽這些三戶神在說些什麼。

  在之前,這些三屍神大多也都是學著老道在說話。

  而後來,這些三屍神經常會說一些凡間的事情。

  而如今。

  這一聽,老道就聽到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

  「雖然都叫陸陰陽,但是我們還是有區別的,咱們都已經上過三次天庭了,

  那老道算什麼,憑什麼和我們比。」

  「沒錯,憑什麼咱們幹的活,咱們取的功德,都算到那賊老道的身上?」

  「那老道還想要憑此名錄天冊,想要得到長生不死,他憑什麼,他一個陰溝里的鬼神,也敢做這大頭夢。」

  「不公平,得參他一本。」

  「沒錯,將咱們的功德拿回來。」

  「什麼咱們的功德,是我的功德。」

  「你是陸陰陽,我就不是陸陰陽?」

  「大家都是陸陰陽。」

  「沒錯,功德是陸陰陽的,也是我們的。」

  三屍神們吵鬧了起來,大有要大打出手之勢。

  而這個時候,理智一些的三戶神陸陰陽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大聲說道。

  「吵什麼,吵什麼?」

  「現在最緊要的,是將功德從那老道的手裡拿回來,怎麼分那是後面的事情了。」

  「沒錯,沒錯,先將功德拿回來。」

  「沒有那個賊老道,對於我們很重要。」

  這個時候,棺材山上便有三屍神陸陰陽站起來,於高處振臂一呼。

  「走,去鬼伯那裡!」

  「讓鬼伯斷案。」

  「拿回咱們自己的功德。」

  「就是,憑什麼咱們取來的功德,都算在那老道的身上。」

  「走走走,拿回屬於我們陸陰陽的東西。」

  三屍神們鬧騰了起來,一個個大聲著,要去幽都城中找鬼伯,讓鬼伯斷案。

  老道聽完,身體一軟,眼前一黑,差點沒倒在地上。

  「完了。」

  這才出去轉了一圈,這三屍神誕生才幾天。

  竟然就要揭竿而起,造他陸陰陽的反了。

  而這個時候。

  眾多三屍神之中還有另外一批聰明一些,或者是狠辣一些的三屍神陸陰陽。

  他們眼神如同鷹鷲一般,透露著狠厲貪婪之色的看著陰陽老道。

  「你說,吾等若是代替了這陰陽老道,取了那功德,是不是就可以替他名錄天冊了?」

  「就是就是,咱們才是真正的陸陰陽。」

  「沒錯,沒錯,得盯著他,對了,他功德還缺多少來著?」

  「好像快了。」

  那三屍神們大聲「密謀」著。

  陸陰陽聽見之後,連暈都不敢暈了,直接給嚇得驚坐起。

  不化骨小地獄之中,陸陰陽望著那棺材山上密密麻麻的「陸陰陽」。

  有的盯著他寫他的「黑材料」,有的要去鬼伯面前取回自己的功德,有的則惡狠狠地要替代他。

  放眼望去。

  舉世皆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