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左右踟躇了半天,才喃喃道:「陛下,要不......臣先出去?」
皇帝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嚇得江河忙低下了頭。
「這些話,是你交給你他說的?」
江河瘋狂搖頭。
臥槽......這真不是我教的啊。
「父皇。」張景之道:「這些都是兒臣在這裡悟出來的,不關江河的事。」
張景之站在皇帝的對面,鎮定自若地繼續說道:「兒臣第一日到這裡時,也是無所事事,不知道自己做些什麼。
可當兒臣代入他們的身份,了解他們後,兒臣才發現,原來他們的要求很簡單。
方才的楊彪,父親早逝,家中兄弟三人加上老娘,四口人,總不至於餓死,可事實就是,他兩個哥哥逃難的路上病死了,只剩下他與他娘。
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抱怨。
可他們越是這樣,兒臣心裡越是難受。
父皇您餓過肚子沒?
兒臣餓過,兒臣剛到這裡時,這裡的飯食兒臣吃在嘴裡,難以下咽,可他們卻吃得很香,很滿足。
當兒臣餓得手腳無力的時候,再去吃,兒臣覺得香甜無比。」
此時的張景之完完全全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再像自己的父親訴苦。
皇帝不禁動容,仔細的打量起自己面前的兒子。
盤龍山所發的棉襖穿在裡面,一身黑乎乎的儒衫套在外面,臉上淨是煤灰點子,看不出原來白淨的膚色。
他嘴角囁嚅了好半天,方才說道:「可天下的百姓千千萬萬,你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張景之苦笑:「這已足夠了。」
皇帝的目光溫和了下來,輕聲說道:「既然你要在此,那麼朕便同意你在此。」
張景之臉色平靜,躬身道:「謝父皇。」
皇帝將目光投到江河身上,深深地凝視著他:「你給朕的兒子上了一堂好課。」
江河不知這句話是好是壞,只能幹笑。
「走吧,帶朕看看你的治理。」
張景之裂開嘴笑了。
「父皇,這邊。」
說罷,張景之走在前頭,帶著皇帝出了院子。
江河眨眨眼,不對勁啊,這盤龍山不是我的地嗎?
這別不是想收回去吧?
一念至此,江河趕緊追了出去。
外面的人見幾人出來,老人湊了上去:「大恩公,小老兒已經罵過三彪子了,您可別置氣了。」
皇帝哈哈大笑:「老哥,不會的。」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搓著雙手笑道。
皇帝側目看向楊彪道:「你叫楊彪?」
「嗯。」楊彪點點頭。
「不錯,快去將你娘尋回來,老人家年紀大了,天氣這麼寒冷,別出了意外。」
「父......爹,已經差人去尋了,應該沒走遠。」張景之道。
皇帝頷首點頭:「走,看看。」
說罷,一馬當先的往村子裡走去。
張景之朝楊彪說道:「今日你別上工了,去村口等著。」
「哦。」楊彪應了下來。
張景之正要去追皇帝,被江河一把拉住。
「誰讓你挖煤的?」
張景之一臉的詫異:「不是你讓的嗎?」
「我......」江河瞬間懵逼了。
旋即,惡狠狠的說道:「放屁,我什麼時候說的?」
「蔣正說的。」張景之丟下這句話後便跑開去追皇帝了。
江河望著他的背影,久久沒回過神來。
蔣正!!!
我要弄死你。
此刻,江河恨不得將蔣正大卸八塊。
我特麼的什麼時候說讓太子去挖煤了。
當下,江河也不去追皇帝了。
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心情,儘量心平氣和的問道:「大爺,知道蔣正嗎?」
老人有些受寵若驚,連連擺手:「恩公,可別這樣叫,您說的是蔣大人吧?他這會應該在煤山吧。」
聽到煤山兩個字,江河擺擺手,衝著煤山跑過去。
蔣大人?
你什麼時候還成大人了?
等會我特麼的讓你變小人。
老人看著江河風馳電掣的速度,不禁感嘆,年輕就是好啊。
很快,江河跑到了煤山附近,逮著個人就問。
好不容易問到了位置。
可到了跟前,江河傻眼了。
這還是蔣正嗎?
旁邊那個孩子是曹向晨嗎?
兩人見來人是江河,裂開了嘴,齜著大白牙衝著他笑。
臥槽......
我這真成黑煤窯了?
江河的臉也黑了下來,壓抑著心中的怒氣道:「誰讓你們來挖煤的?」
蔣正一臉的不解:「不是你說的嗎?」
江河要給這兩位大爺跪下了。
「我說的是同吃同住,讓你們來帶著太子了解情況,改善這些人的生活,誰說讓你們挖煤了?」
「哦。」蔣正不在意的擺擺手:「那怪你沒說明白。」
「就是就是。」曹向晨在一旁幫腔。
江河突然有種心好累的感覺。
剛才的怒氣也煙消雲散,面對這兩個直腸子的人,怪就怪自己不應該讓他們來。
倘若這兩人不是在這裡挖煤,而是躲在這裡逍遙自在,江河不介意收拾他們一頓。
可看兩人的樣子,明顯是身先士卒,在這親親苦苦的挖煤呢。
江河還能有什麼話說。
這特麼的傳出去了,還不被人噴死。
「快去洗洗,以後挖煤這事不用你們親自上,你們的任務是讓這裡的人生活好。」
「哎呀,你不早說,我們三個人在這挖了幾天了。」蔣正扛著鋤頭,笑嘻嘻的說道。
「行行行,你們接著挖,我再派人來。」江河氣的轉身就走。
「哎哎......等等我倆啊。」
蔣正與曹向晨扛著鋤頭追上江河,一隻手直接搭在江河的肩頭上。
「這回我倆清楚了。」
江河側目看了一眼蔣正黑乎乎的手,再看看自己衣服上黑乎乎的手印,剛想罵他,眼角卻看到他手掌上磨出的血泡。
剛冒出來的火氣,又咽回了肚子裡。
「回去好好洗洗,盯著這裡,把房子蓋起來。」江河嘴裡嘟囔著。
「嗯嗯,放心好了,如今,這裡我們三個比你熟。」蔣正哈哈笑著。
曹向晨在前邊蹦蹦跳跳的,顯的很開心,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不讓他挖煤才開心,還是因為別的。
江河看著這個小小的身影,內心中百感交集。
太子如此,這兩人也是如此。
挖煤挖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