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家門不幸

  張景之是真的急了,之前當著這麼多人說就當沒聽到這句話,就是給他一個台階下,這樣有人問起,他們可以統一口徑裝傻充愣說沒聽說過。

  可江河怎的這樣不識抬舉呢?這是在保護你,不是在害你。

  農稅,這是國之根本。

  沒了農稅邊關將士吃什麼?朝廷的俸祿發什麼?這屬於顛覆一個國家的政權了。

  如果不是陳飛揚了解江河的秉性,他就算當即砍了他,其他人也說不出什麼錯出來。

  可看江河的架勢,大有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勢頭啊。

  但是,這牆豈是那麼好撞的?你撞上去,掌握不好力度,人就沒了。

  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呢?

  江河淡然地掃了眾人一眼,輕笑道:「怎麼?你們以為我隨便說說?」

  張景之臉色陰冷,勸解道:「你不要亂想,我明確地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江河當然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可這是江河現階段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取消了農稅,這些農戶就有了多餘的存糧,大抵能吃飽了肚子。

  有了餘糧,偶遇天災時,就不會餓死那麼多人。

  朝廷每次在遇到天災的州府,不也是免農稅三年或是減免農稅嘛。

  可人都死了,減稅或免稅又有什麼用呢?那些死去的人還能活過來嗎?

  當然,江河也知道這樣的事不是一拍腦門就能定下來的事,他現在提出這個設想只是想給張景之這個太子打個預防針罷了。

  江河拉著張景之坐下,目光如電的凝視著他,緩緩的說道。

  「你沒聽我說完,怎麼就說不可能呢?」

  張景之卻是搖頭,冷冷的說道:「我不用聽你說完,農稅乃是國之根本,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為了那些底層的百姓,我是雲國的太子,我也想國內的子民過上好日子。

  可農稅,取消不得。」

  江河淡然一笑:「別緊張嘛,咱們關起門來討論一下便是。」

  接著,他繼續說道:「殿下認為取消農稅無非是怕國內動盪,軍中沒餉糧,從而譁變,但是殿下,為什麼非要從這些人嘴裡搶糧呢?」

  江河話中的搶字尤為刺耳,即便是張景川幾個年齡小的聽起來都很不舒服,更別提張景之了。

  此刻,他眉頭皺成川字,心中隱隱有了怒火,他壓低了聲音說道:「身為雲國百姓,交稅是理所應當的。」

  江河目光流轉,飽含深意地凝視著他,一言不發。

  張景之被他的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這......眼神,很值得玩味。

  「有什麼話就說,你即說關起門閒聊,有甚可顧忌的。」張景之忍不住的說道。

  「那我可說了。」江河呵呵一笑道:「這些人身為雲國的百姓,可曾享受到雲國的福利?」

  這是什麼問題?

  張景之懵了,脫口而出道:「他們身為雲國百姓,他們交稅,朝廷保他們安居樂業,不受外敵滋擾。」

  江河卻搖搖頭:「殿下說錯了,外敵滋擾是國與國的爭端,殿下說他們安居樂業,可殿下也看到了,他們這種算是安居樂業嗎?如果今年大旱或是洪水肆虐,他們如何是好?」

  張景之坦然道:「朝廷自會賑災。」

  「那殿下想想,往年雲國遇到這些天災,百姓生死幾何?」江河提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張景之神情一怔,嘴角囁嚅著,不知道如何回答。

  並不是他不知道這些事,相反的,他對於這些事十分的了解。

  他不回答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即便朝廷派了官員前去賑災,死亡的人數還是非常的多。

  「那殿下可知道,每次天災,那些富戶士紳又如何?」江河也沒指望他能回答,再次地問道。

  只是這個問題讓張景之意識到了什麼,表情驚恐地看著江河。

  「這些百姓交著朝廷的糧稅,天災時卻是最先餓死的人,這樣的人想必非常的多,又有多少人為了逃難背井離鄉,而那些士紳大族,想必是十分高興的吧。

  因為人死了,人逃走了,那麼地就空出來了,他們只要動動手指,那些地便正大光明的到了他們的手裡。

  這樣公平嗎?這些士紳大族,他們家族中有人在朝中做官,他們自然而然的不用交稅,而他們在天災之年,手中的存糧何其多,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

  殿下,這不是搶是什麼?這些人才是真正應該要交稅的人啊。」

  眾人臉色駭然的望著江河,這下他們總算明白了江河在說什麼,他不止是想取消農稅,他還要讓那些士紳大戶交稅。

  這......簡直是痴人說夢,這裡的話如果傳出去了,不用朝廷做任何反應,朝中的官員都會炸了鍋。

  這些人裡面誰家還沒有個幾百畝幾千畝的良田,很多世襲的國公侯爵有個幾萬畝都是很正常的。

  遠的不說,便是江府,遠在豐州的封地就有三萬多畝良田。

  你江家也是個大地主啊,這樣真的好嗎?讓你爹江牧知道了會不會打斷你的腿啊?

  江河卻迎著眾人駭然的目光,譏諷地說道:「這些底層的農戶一年到頭余不了多少糧食,而那些士紳富戶糧食放在糧倉內,寧願餵老鼠都不願意交稅,這是何等的諷刺。」

  張景之腦子裡一片漿糊,他已經不知如何作答了。

  何止是他,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江河的這種說法算是大義滅親還是自討死路?

  張景之苦笑道:「原以為你說取消農稅已經足夠驚為天人了,沒想到......」

  江河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十分輕鬆:「我說了關起門來討論而已,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

  關朋擔憂地說道:「你的意思你還想將這個想法實現?」

  江河微笑著頷首點頭:「當然了,雲國的百姓太辛苦了,他們手裡的糧稅才多少,那些狗大戶才是我的目標。」

  張景之面色複雜地凝視著他,這樣說真的好嗎?你也是狗大戶里的一員啊。

  如果我是你爹,我會毫不猶豫地打死你,你老子,你老子的老子,這樣拼命是為了什麼,沒想到竟然生出來你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逆子。

  實屬家門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