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二皇子親臨相國寺祈福之事早有準備。
故而鍾璃一行人抵達後,祈福所需的程序按部就班地就開始進行。
鍾璃給人的印象一向都不算挑剔。
可這次不知為何,她竟對相國寺上下大小安排不滿至極,來來回回從內到外地挑剔了個遍。
最後生生逼著黑了臉的大和尚們來來回回地修改方案。
原本應在次日就舉行的祈福,硬是靠鍾璃的吹毛求疵拖延到了兩日後,才堪堪完成了全部的準備工作。
而經鍾璃的這一番為難,本就對她不滿的大小和尚們的臉上都充斥著揮之不去的陰霾。
若非形勢逼人,他們看起來似乎是想立馬就將鍾璃掃地出門。
真心實意將希望寄存在這場祈福上的人,對此心裡很是擔憂。
他們是真的很難理解。
皇上和大皇子至今音訊全無,皇后還在這兒折騰個什麼勁兒?
香案上擺什麼水果,貢的什麼茶水,跟祈福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皇后到底有什麼可挑剔的???
而秦大人為首的一眾人則是對此樂見其成。
臨時將行動之處改到相國寺,他們做的準備並不充分。
之前還擔心過於倉促難以成事。
有鍾璃這麼一番折騰,也給他們留出了充足準備的時間。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只要信號打響,他們就有足夠的把握讓鍾璃命喪此處。
祭祀祈福前一日,整個相國寺上下一片寂靜。
秦大人深夜難眠,打著確認祈福細節的名號和幾個心腹暗中碰面,反反覆覆將明日的行動細節再三敲定確認。
該說的都說完了,秦大人清了清嗓子,沉沉地說:「明日我們要做的,是不容於世的大事兒,一旦出現半點閃失,在場的諸位,包括在京中的親族家人,一個都難以活命。」
「所以就算是為了讓自己和親族能好好地活著,就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能出現在這兒的,都是鐵了心想扶持幼主把持朝政的。
故聽到他的話,非但沒露出半點怯色,反而是信誓旦旦地點頭。
「大人安心,我等既然決意如此,就等同於是將家小性命交託於大人之手,自然不敢疏忽懈怠。」
秦大人聽了這話才滿意一笑。
「如此甚好,只消過了明日,在下保證,諸位想得到的,都會心想事成的。」
諸多附和聲響起,室內滿是不可說的壯志雄心。
誰也沒注意到,屋頂上趴著一個通身皆黑的人影。
等屋內眾人散去了,那道黑影才無聲無息地從屋頂上落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朝著鍾璃落腳的廂房躥了過去。
鍾璃還沒睡,手裡拿著一本手札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
聽見窗邊響起了一聲布穀鳥的叫聲,她的眼底泛起了一層淺淺的笑。
她放下了手中的書,對著一旁的紫紗說:「有客來了,去請進來吧。」
紫紗應聲去了。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人影跟著她進了廂房。
如果秦大人一黨在此的話,就會發現,此人正是幾日前在寺門口公然表示對鍾璃不滿的大和尚思空。
思空大和尚站在鍾璃面前,雙手合十做了一個佛禮,眉眼平靜無半分戾氣,仔細看的話,甚至還能看出幾分欽佩的詫異。
鍾璃見狀心中有數,輕笑道:「大師此刻前來,可是本宮之前之言得到了印證?」
思空無奈苦笑。
「娘娘算無遺策料事如神,貧僧欽佩。」
到相國寺前,鍾璃就暗中命人給相國大師傳了一封信,大致說了自己的猜測。
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沒親眼見到策劃之人有多喪心病狂,鍾璃在信中說的話到底是難以讓人取信的。
因此收到鍾璃來信後,相國寺並未做出任何回應。
只是下意識地按鍾璃在信中吩咐的那樣,刻意做出了對鍾璃不滿的樣子,來逼著幕後之手更早地暴露出真面目。
如今真相既在,誰也不可再自欺欺人了。
思空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嘆息,低聲說:「方丈師兄不便前來,讓貧僧給娘娘帶話,說娘娘可安心在此,只要娘娘在寺中一日,相國寺上下,必定竭盡全力護娘娘周全,也算是報娘娘之前的開恩之情。」
相國寺中人與南疆細作有勾結,甚至還害了當時的鎮南王。
這樣的滔天罪名,足以讓整個相國寺瞬間覆滅。
可鍾璃最後只殺了相關之人,無辜之人一個不曾遷怒。
出家人不涉塵世,卻也記恩善報。
鍾璃曾經的一時善念,或許對鍾璃而言不足掛齒,對相國寺活下來的人而言,卻是實實在在的救命之恩。
足以讓相國寺銘記終身。
相國大師此言,就足可證明寺中之人的決心。
鍾璃聞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慢悠悠地說:「大師的意思本宮明白了,你可回去轉告相國大師,只要好生約束寺中眾人,安分守己,再大的風浪,也波及不到此處。」
這話聽起來輕巧。
出自鍾璃之口,卻更像是一個承諾。
能得皇后娘娘的千金一諾,是無數人求不來的福分。
思空大師笑著說好,語調平穩地將自己偷聽到的內容盡數轉達,然後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廂房。
思空大師走後,紫荊卻依舊忍不住的擔憂。
「娘娘,真不用調動大軍來此嗎?」
他們隨行帶來的人不多。
為了引人入套,更多的都是由秦大人著手安排的。
秦大人一心想置鍾璃於死地,都安排了些什麼人不可盡述。
其中有多少人吃裡扒外投靠了他人,更是不好猜測。
明日一旦起了風波,就他們這點兒人,的確是很難保障鍾璃和二皇子的安全。
聽出她的擔憂,鍾璃滿不在乎地笑了。
「不必。」
周圍都是他人耳目。
稍有風吹草動,必然會引起他人警覺。
事到如今,鍾璃可不想功虧一簣萬事垂成。
紫荊不由得無聲苦笑。
「可是,咱們的人能擋得住嗎?」
那些人敢動這樣的心思,必然做了完全的準備。
鍾璃情況特殊,二皇子又是稚子。
她是真的很擔心明天難以收場。
鍾璃聽了有些好笑。
她隨手在虛空中點了點,淡淡地說:「你真當這滿寺上下,都是手無寸鐵的無用之輩嗎?」
相國寺佛法高深。
武僧的名頭卻實在不顯。
然而鍾璃卻知道,相國寺中有不少頂尖高手。
祁驍的武師傅就是出自此處。
說佛法,無人說得過相國寺中僧人。
論打架,只怕也難有人能出其左右。
否則,思空大師又怎能在秦大人的重重防護之下,如入無人之境來去自如?
紫荊聞言半信半疑。
「可那些和尚信得過嗎?」
鍾璃笑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只要他們說了,我就是信的。」
更何況,就算是寺中僧人信不過。
祁驍和鍾離流總是信得過的。
鍾璃回想著之前收到的來信,有些怔怔地出神。
她都拖延了這麼些天了,按腳程,祁驍和鍾離流理應也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