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驍懶洋洋地瞥了說話的人一眼,漫不經心道:「哦?朕三思什麼?」
「皇上!先不論皇后人選理應慎之又慎,不可輕率定下,觀遍古往今來,就從未有哪個皇后是能掌兵權的!皇上此意,是……」
祁驍打斷了那人的話,滿不在乎道:「以前有沒有朕不在乎,以後在朕這兒就有這個先例了。」
「讓女子掌兵,哪怕是貴如皇后,那也是荒唐!」
祁驍冷笑一聲,淡淡地說:「朕荒唐的時候少嗎?」
若是不膽大妄為,不荒唐至極,他能活到今天?
那人被氣了個倒仰,正想苦勸時,有謹慎些發現了不大對勁的人遲疑道:「微臣斗膽,敢問皇上,鎮北候是何方人物?今日可在場?」
大褚的親王制度是有明確分級的。
鎮南鎮北,雙鎮被稱作是大褚不可動搖的權貴頂端。
祁驍就是以鎮南王的身份登基為皇。
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鐘離流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冒頭就當了唯一的鎮北侯,給朝臣帶來的衝擊不比祁驍要讓皇后掌兵的刺激小。
人們對鍾離流的好奇也達到了巔峰。
鍾離流忙著給待嫁的鐘璃準備嫁妝,當然是不在的。
祁驍沒開口,剛升官為逍遙王的祁仲就微微一笑,頗為風雅地說:「鎮北候近來家中有要事操辦,此時並不在場。」
開口那人苦笑了一下,底氣不太足地說:「微臣世世代代活在京中,深知鎮北候一職的重要性,自大褚立朝以來,被封作鎮北候之人不過三人,無一不是功勳蓋世之輩,而……」
他躊躇片刻,語中遲疑更甚。
「如今鎮北候是何方人物,曾立下何種功勳,我等皆是不知,皇上貿然如此,只怕是會引起人心不滿,對皇上的威嚴不益。」
換句話說,就是覺得鍾離流當鎮北候名不副實。
鍾離流不配。
祁仲聽完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卻沒說話。
祁驍靜默一瞬,低聲輕笑。
「這麼說來,你們是對朕的旨意不服了?」
祁驍一上朝就接連扔下了一個比一個更為刺激的炸彈,原應肅穆的朝堂吵嚷成了一鍋亂粥。
見祁驍心意已決,甚至有頑固不化的想以死相諫,勸祁驍收回成命。
祁驍的想法若是能被人左右,那祁驍就不是祁驍了。
吵嚷半天沒任何作用,祁驍當著群臣之面讓人出宮傳旨,自己則是扔下了呼喊不已的大臣們,甩手就走。
半點不曾遲疑。
至於那些個想以死相諫的,不等動手血濺當場,就被祁驍下令抓了起來。
理由是驚擾聖駕,擾亂聖聽,打入大牢反省自身,以儆效尤。
新朝第一場早朝,以一種幾乎荒唐的結局落幕。
散朝時候,所有在場的大臣們臉上都是相同的恍惚。
他們突然想起來個事兒。
之前的鎮南王妃,不就是姓鍾出自鍾家嗎?
這個鎮北侯叫鍾離流,難不成是沾了鎮南王妃的光?!
祁仲和柏騫承等人慢悠悠地往外走。
性子最為跳脫的徐久林嘖了一聲,皺眉道:「這些人可真夠煩的。」
儘管來之前就設想過了他們能有多煩。
可親眼見到了,總會覺得,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
柏騫承頗有同感地嗯了一聲,慢悠悠地說:「說到底,還是沒有自知之明。」
鍾璃地位穩固,本身在軍中聲望也無人可及。
甭說是掌兵權,就算是披掛上陣當元帥,萬軍之中也無人不服。
更何況祁驍並非是色令智昏的蠢人。
他敢讓鍾離流當鎮北侯。
就證明鍾離流真的有這樣的本事。
否則就算鍾離流是鍾璃的親哥哥,祁驍最多也就是給一份無上尊榮,絕不會下放實權。
但凡能對自己如今的定位有深刻理解的聰明人,就不會在此時蹦噠出來刷存在感。
真以為祁驍是什麼好性子?
沒看往日最厲害的幾個今日都一句話不說嗎?
一群蠢貨。
祁仲含笑聽著他兩的低語,眯著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
這宮中的熱鬧,才剛開始呢。
宮裡因祁驍的旨意鬧得人仰馬翻。
鎮南王府中,卻是一片祥和。
昨夜折騰得太晚休息得不好,起來的時候,鍾璃的臉色有些蒼白,噁心的感覺也比之前懷著大寶二寶的時候更為明顯。
鍾璃只能靠在引枕上,連著往嘴裡塞了好幾顆糖漬青梅,才把那股子噁心壓了下去。
徐嬤嬤見了心疼得不行,親自帶著人伺候鍾璃起身後,趕緊張羅著擺早膳。
顧及到鍾璃的胃口不佳,早膳都是清淡可口的菜色。
鍾璃沒什麼胃口,想著腹中的孩子逼著自己勉強吃了一些,正想問兩個娃娃在做什麼的時候,紫荊帶著一臉壓制不住的喜色從外頭走了進來。
「恭賀王妃大喜!」
鍾璃眉梢微跳,輕笑道:「喜從何來?」
紫荊嘴角笑意無聲擴散,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外邊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
鍾璃聽完,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沒能回神。
她正恍惚的時候,外邊人再來傳,說是鍾離流來了。
鍾離流最近都在忙著給鍾璃備嫁的事兒,還得分心瞞著鍾璃,恨不得一個人分作八個來忙,好些日子沒能和鍾璃見面。
今早從城外的莊子上回來,得知鍾璃懷孕了,連身上的衣裳都顧不得換,馬不停蹄地就趕了過來。
匆匆進屋見鍾璃臉色不好,鍾離流的眉心立馬就出現了一個明顯的褶皺。
他摁住了鍾璃,看到桌上還沒來得及撤,幾乎沒怎麼動的飯菜,張嘴就習慣性地開始說教。
「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不知道好好吃飯?你當自己是小貓崽子嗎?吃這麼點兒能頂什麼事兒?」
就算是貓崽子,也該吃得比這多些!
鍾璃聞言無奈苦笑,嘆氣道:「我是想吃的,只是有心無力。」
鍾離流張了張嘴,看了一眼鍾璃尚在平坦的小腹,心裡對祁驍好不容易消減下去的不滿,瞬間又升騰了起來。
鍾璃自己都還是個娃娃呢,祁驍也太不小心了!
鍾離流對祁驍的不滿一層疊加一層。
對著鍾璃開口時,口吻卻是軟和了又軟和。
來的路上,他就著意打聽過女子有孕後的注意事項。
孕初期的時候是萬萬不可動怒的,情緒起伏也不可過大。
否則對大人小孩兒都不好。
鍾離流頭疼地看著鍾璃這個小孩兒和她肚子裡的娃娃,竭力拿出了大舅舅的風度,輕聲說:「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鍾璃愣了一下想到剛剛紫紗的話,忍不住笑了。
「你們竟是認真的?」
鍾離流聽完也笑了。
他說:「哥哥什麼時候拿這樣的事與你說笑過?」
「你是鍾家的女兒,要嫁人,也理應風風光光的從鍾家的大門,由哥哥親自背著送上花轎,來日念家了,轉身就能進家門,若是受了委屈,不論娶你之人是誰,哥哥也必當前去為你討公道。」
「這是哥哥唯一能為你做的。」
「也是你本該擁有的。」
鍾璃一生一次的婚禮之前稀里糊塗被糊弄了過去。
鍾離流和祁驍都一心想彌補給她一個最好的。
而如今,正是最好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