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和祁驍很少如此推心置腹地談過。
又或者說,在此之前的日子裡,他們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這個話題,裝作無事發生。
可事到如今,似乎早已沒了再粉飾太平的必要。
鍾璃知道祁驍的不甘和野心。
也知道自己和祁驍的想法有著最本質的區別。
所以她不願在祁驍的選擇上指手畫腳。
她願意放手讓祁驍去做自己想做的。
哪怕那是她不贊同的。
祁驍聽完沉默良久,默默地抱緊了鍾璃纖細得過分的腰。
他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壓抑著很深的情緒,一字一句,在深夜中迴響得格外清晰。
「可在我眼裡,沒有什麼會比阿璃更重要。」
鍾璃可以大膽地讓他放縱。
祁驍卻想為鍾璃克己自斂。
所以在意識到鍾璃並不那麼相信自己的時候,祁驍才會那麼生氣。
鍾璃好笑得彎了彎眼沒說話。
然後就聽到祁驍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很長一段時間我為仇恨而活著,有了阿璃之後,對我而言一切就不一樣了。」
「往後,我不會再讓阿璃失望了。」
鍾璃聞言頓了頓,笑著抱住了祁驍的肩膀。
「好,你說的我都信。」
把話說開,也就沒再繼續鬧彆扭的必要了。
祁驍理直氣壯地脫了外衣爬上了床,手腳並用地把鍾璃抱在了懷裡。
鍾璃被他抱得喘不過氣,好笑的同時又忍不住揶揄:「不是要自己睡嗎?」
之前放狠話的時候凶得不行。
這會兒就不覺得打臉了?
面對鍾璃的取笑,祁驍一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甚至還有點說不出的洋洋得意。
「常言道夫妻打架,床頭打了床尾和,更何況咱們只是在討論事情不是打架,我為什麼要自己睡?」
鍾璃想把他趕下去。
祁驍不依,抱著鍾璃不撒手不說,還口不擇言地說自己害怕。
折騰了大半宿,鍾璃先前喝下去的湯藥起了效用,困意來了索性就不管祁驍,閉上眼睛自顧自地睡了。
祁驍心滿意足地抱著鍾璃,趁著模糊的夜色看了一眼又一眼,偷親了好幾下才美滋滋地合上了眼睛。
祁驍和鍾璃鬧彆扭的時候,雖沒明火執仗地吵架,可周圍的氣氛微妙得很,讓人下意識地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現在兩人和解了,之前充斥在空氣中的尷尬蕩然無存。
哪怕此時仍然處在危機之中,周圍的人還是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起碼不用夾在王爺和王妃中間左右不是人了。
氣氛驟然回溫,接下來面臨的局面卻逐漸變得棘手。
北境的人撤了。
北境雖莽,可也是有些頭腦的。
虎哈哈地衝上來,莫名其妙地被顫在這裡打了半天,
死傷過半後,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再加上此時北境境內出了問題。
柏騫承的攻擊越發猛烈。
北境人如同來時一般,轟轟烈烈的就撤了。
可惜他們的運氣不好。
撤兵的路線與洛秦帶著援兵來的路線正好相撞。
洛秦很不想與對方交鋒。
可北境人的莽再度體現得淋漓盡致
不管不顧地就地劃拉上了戰場。
戰火開燃。
前來攪和的北境一撤一動,徹底擋住了鍾璃設計好的援兵來線。
鍾璃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想方設法引來的北境人,現在成了最大的難題。
援兵到不了。
手上沒有人。
祁驍和鍾璃的處境立馬就艱難了起來。
他們行蹤隱藏得再好,也是會被發現的。
耶律浧一察覺到祁驍和鍾璃的蹤跡,就立馬派出了大批人馬,多方位地進行圍剿。
執意要讓祁驍和鍾璃葬身此處。
實力差距太大,祁驍再怎麼用兵如神都無力回天。
在戰場上從來只曉得往前衝殺的祁驍,終於在此體會到了不斷逃跑的難堪滋味。
儘管好幾次都堪堪避開了耶律浧的追堵,並未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但是祁驍的臉還是一天天地黑了下去。
像個行走的鍋底。
在祁驍的周身籠罩上一層黑雲之前,前方戰場終於傳來了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北漠王城被攻破了。
北漠新皇出面遞交了降書,北漠王朝就此不復存在。
曾經歸屬於北漠的地方,從今往後,隸屬於大褚。
這是一個值得慶祝的好消息。
但是對於此時陷入耶律浧困網中的祁驍和鍾璃而言,卻不見得真的就是個好事兒。
耶律浧雖與北漠鬧翻,甚至叛出了北漠。
可他到底是個北漠人。
骨子裡流淌的是北漠的血。
手下的兵馬也都是出自北漠。
北漠在,他們這些人尚能有歸處。
北漠亡了,他們就真的成了毫無退路的孤軍。
一隻數量龐大的兵馬可怕,卻並非無克制之道。
但是懷揣著滅國之恨以及滿腔孤勇的大軍的殺傷力,絕對是超乎想像的難纏。
祁驍和鍾璃迅速從短暫的驚喜中回神,對視一眼立馬心裡就有了相同的念頭。
必須立馬找機會撤走。
他們帶著的人不多,重在精。
撤退的命令傳達下去,很快就開始朝著祁驍指定的路線撤離。
祁驍反應的速度已經夠快了。
可在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這樣的反應速度並不足以彌補二者中的鴻溝。
他們前腳撤出不到百里,耶律浧的追兵就追了上來。
儘管祁驍很不想跑。
但是這種情形下,不跑不行。
祁驍只能憋屈著火,咬牙接受了鍾璃分頭行動的提議,分作兩隊,和鍾璃分別帶著一隊人在前頭亡命狂奔。
耶律浧則是窮追不捨地在後頭喊打喊殺。
這是一幕極為詭異的場景。
但是卻無人駐足欣賞。
歷經了兩天的狂奔後,鍾璃和祁驍終於再度失去了聯繫。
在祁驍的堅持下,鍾璃帶著的人數是祁驍的數倍。
但是連日折損後的人數總和,與身後的數萬追兵相比,只會讓人感受到深深的絕望。
他們的總人數不足一千。
與數萬人相比,差距簡直就像是螞蟻試圖撼動大象。
為了閃避身後追兵,鍾璃不得不咬牙帶著人進入了一處陌生的深山。
山脈情況複雜,此時山中更是被深雪覆蓋,前行的每一步都極其艱難。
留下的蹤跡難以抹除不說,甚至還有在深山中遭遇風險的可能。
若是有別的選擇,鍾璃絕不會貿然進山。
可事到如今,她是真的無法了。
鍾璃帶著人進了山。
白雪茫茫,一行人很快就在深山中失去了蹤影。
唯獨能證明這行人存在過的,是雪地上殘留的腳印。
祁驍則是在追兵的追殺下,刻意把大部分追兵往與鍾璃相反的方向跑。
分頭而動的方向是祁驍決定的。
他讓鍾璃走的,正好是援兵來的方向。
只要鍾璃的速度夠快,在追兵追上之前,她肯定就能與援兵匯合。
有了援兵,鍾璃的危機自然可解。
然而事與願違。
得知援兵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前方時,祁驍的臉唰的一下就冷了下去。
這跟他事先想好的不一樣!
看著浩浩蕩蕩朝著自己衝過來的援兵,祁驍的臉上無半點獲救的歡喜。
他冷冷地看著領兵的人,咬牙說:「為何會從這個方向過來?我之前不是交代過從東邊突進嗎?!」
鍾璃就是朝著東邊去的。
援兵出現在了這裡,那鍾璃那裡現在是什麼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