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聞言微微一笑,甚至還點了點頭。
「是啊,一別多年,不知皇貴妃近來可好?」
鍾璃只是隨意一問。
但是這話落在葉清柔的耳中,卻跟最惡毒的諷刺無異。
她被迫在宣帝的後宅中掙扎搶生路的時候,鍾璃是得鎮南王獨寵的鎮南王妃。
她在這吃人的後宮中,踩著鮮血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時候,鍾璃早以巾幗之名揚名天下。
跟鍾璃相比,她當然是過得不好的。
而自己過得不好,在葉清柔的心中全都是鍾璃的緣故。
她靠著對鍾璃的恨意掙扎到了今天。
做夢都恨不得生吃了鍾璃骨肉。
如今見著鍾璃本人,濃烈的恨意幾乎從眼底滿溢而出,原本精緻的面目扭曲得像是惡鬼臨世,無端駭人。
鍾璃見了,眼中流露出了一絲微妙的不解。
她自認為和葉清柔的接觸有限,也不曾對葉清柔做過什麼過分的事兒,這人看自己的眼神,怎麼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葉清柔沉浸在自己的充滿仇恨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注意到鍾璃眼中的狐疑。
她死死地掐著自己的掌心,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從不斷叫囂的恨意中冷靜了下來。
而她此時的樣子,看起來跟一個喪失理智的瘋子沒什麼區別。
葉清柔情緒收斂得差不多了,看霍雲齊和其餘人對鍾璃恭敬的樣子,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不對。
她緊緊地咬著牙,一字一頓。
「你怎麼會在這?」
鍾璃在洛林端過來的椅子上坐下,淡淡地說:「貿然來訪,自然是有事想求證,只是萬春宮戒備森嚴,不得已用了些手段,還望皇貴妃不要見怪。」
當然,葉清柔就算見怪那也沒辦法。
畢竟如果不是鍾璃想從她口中問宣帝的下落,葉清柔早就是個死人了。
葉清柔尚未察覺到鍾璃話中的冷意,就怒不可遏地尖叫了起來。
「你敢隻身來此,鍾璃你難道就不怕死嗎?!」
鍾璃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就像在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她好笑道:「我為何會怕?」
「就憑你這裡的防禦嗎?」
鍾璃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沒那麼譏誚,輕嘆道:「不是我刻薄挑刺。」
「皇貴妃,都說術業有專攻,不懂別裝懂。」
「出自葉家的那些個東西,暫時還傷不了本妃。」
葉清柔艱難地維持著自己的儀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
然後才說:「你未免也太自大了,這裡是津南,這是津南的皇宮,你既進來了,就再也別想活著出去!」
鍾璃要笑不笑地哦了一聲,語調微妙。
「是麼?」
她是真的不理解,到了如今地步,葉清柔為何還敢大放厥詞。
葉清柔不知鍾璃在想什麼,幾乎是偏執的強調。
「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你馬上就會死在這裡!」
鍾璃一言難盡地看了她一眼,表情複雜。
葉清柔莫不是真成了瘋子?
見鍾璃不說話,葉清柔不滿地呵斥了一聲放肆。
剩下的話還沒出口,整個人就像是斷線的風箏似的,被冷著臉的霍雲齊砰的一掌拍得飛了出去。
霍雲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呼哧喘氣的葉清柔,眉眼間皆是不可說的嫌棄。
「皇貴妃娘娘,你最好是記住自己現在的身份,別忘了與王妃說話的分寸,否則,下一次我下手就沒這麼輕了。」
葉清柔再盛氣凌人,也只是個嬌滴滴的女人。
霍雲齊雖有分寸收了幾分力道,可這麼一掌落在身上,還是讓葉清柔當場就哇的一聲吐出了血,臉色也慘白了幾分。
聽見霍雲齊的話,她滿眼是恨地瞪著霍雲齊,卻只是喘息著不說話了。
霍雲齊是真的會殺了她。
葉清柔還不想死。
鍾璃見了這一幕,一時間竟不知是該同情還是取笑。
沉默半響後,她對著霍雲齊幽幽道:「你出手太快了。」
快到她都沒想好,接下來應該說什麼。
霍雲齊輕笑一聲微微頷首,眉目溫順半點看不出剛剛動手把人拍飛的兇狠。
「王妃說的是,屬下記住了。」
鍾璃滿意點頭,然後才看著面色扭曲的葉清柔,輕笑道:「今日前來,是想問皇貴妃一個人的下落。」
葉清柔被鍾璃氣得咬牙,直挺挺地梗著脖子不說話。
鍾璃見狀也不氣惱,笑意依舊。
「宣帝在哪兒?」
葉清柔剛想開口,鍾璃就補充道:「我說的,是真的宣帝。」
「他人在哪兒?」
鍾璃原本是想和葉清柔好好說的。
畢竟她是真的想知道宣帝在哪兒,是否還活著。
可葉清柔卻是難以想像的不配合。
她的拒不合作,讓鍾璃眉心微皺的同時,也喪失了最後的耐性。
鍾璃不咸不淡地瞥了神色癲狂的葉清柔一眼,漫不經心地擺擺手,對著霍雲齊說:「拉下去吧。」
一個不會說實話的工具人,就等同於一個無用的廢物。
留著再多費口舌毫無作用。
早些拉下去,省得在此看著礙眼。
反正真的宣帝找不著了也沒關係。
現在還有一個假的能湊合著使喚。
真假不重要,能用得上就行。
霍雲齊應聲而動,上前粗暴地擰住了葉清柔的胳膊,毫不憐惜地拖著人就要往外走。
葉清柔出生至今,從未受過這種屈辱。
她紅著眼睛瞪著鍾璃,一字一句宛若是從牙縫中用力擠出來似的猙獰。
「鍾璃你敢這麼對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一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似乎是覺得她聒噪,鍾璃不耐地皺了皺眉。
她垂眸看著葉清柔,語調微妙。
「我以為,在想要怎麼弄死我之前,你應該先替自己擔心一下。」
畢竟,她是真的很煩葉清柔。
並且並不打算讓她再有機會活著。
葉清柔被她話中的殺意震了一下,猛地從震怒中清醒,後知後覺意識到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從憤怒中清醒過來,葉清柔遍體生寒手腳都止不住地發僵。
她是見過鍾璃出手的。
當鍾璃撕開了看似溫和的表皮露出殺機的一刻,那種讓人心膽生寒的畏懼,足以讓葉清柔渾身瞬間被冷汗包裹。
也許是看出了葉清柔的懼怕,鍾璃扯著嘴角無聲地笑了一下。
「這時候知道害怕了?那你以百姓性命為誘餌的時候,可曾想過,他們跟你一樣會覺得害怕?」
「當刑場上遍布無辜之人的血液時,你可曾想過,自己也會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