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夜林緩緩低頭壓下了上揚的唇角。
要是能找機會把這些好東西弄到鎮南王府的手中,那豈不是妙哉至極的好事兒?
畢竟,世上有誰會嫌手裡的銀子實在太多呢?
夜林找機會與郝輕雲聯絡的同時,關於郝輕雲去向的消息也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了京城。
三日後,看著夜林送回來的信,鍾璃生生氣得笑出了聲。
她之前還納悶,郝輕雲是怎麼在那夜的圍剿中逃出的。
現場的痕跡事後看起來,也不像是江湖中人的手法,讓人生疑。
沒成想,竟然是祁琮的手筆。
人遠在宿城,還能把胳膊伸得這麼長管別家的閒事,可見祁琮的確是閒得厲害。
祁驍從外邊走進來看鐘璃臉色不對,眉梢無聲揚起。
「誰惹阿璃生氣了?」
鍾璃笑笑把手中的信遞了過去,說:「王爺不妨自己看看。」
祁驍飛快看完了手中的信,神色變得有些微妙。
「跑到宿城去了?」
鍾璃點頭。
「是啊,看樣子,估計早就和宿城有聯繫了。」
否則祁琮的救援也不會來得那麼及時。
只是不知道,郝輕雲和祁琮到底達成了什麼交易。
祁驍聞言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隨手將信扔到了一邊,沒好氣地說:「合著在郝輕雲眼中,我還不如個城主?」
寧可得罪祁驍去投奔祁琮。
這就是對祁驍最大的侮辱。
祁琮雖名為皇,可如今被人戲稱的祁城主之名卻大過了帝皇之聲。
誰提起祁琮,都忍不住譏諷一句祁城主。
諷刺至極。
偏偏祁琮還不自知,妄想著要當囊括四海的千古一帝。
似乎是看出了鍾璃眼底的怒意,祁驍不以為意地說:「話說,我若是沒記錯的話,祁琮的大限不遠了吧?」
鍾璃愣了愣,無聲點頭。
祁琮的身子早就被各種虎狼之藥掏空了。
之所以能活蹦亂跳地撐到現在,靠的全是白朮和劉大夫秘制的丸藥。
那藥丸看似有效,實際上卻是換了種更加不易察覺的方式,無聲無息地耗盡祁琮僅剩的生命力。
常年累月的吃著藥,祁琮大約還能活到明年開春。
藥一旦停了,只怕是撐不過兩個月。
祁驍呵了一聲,輕飄飄地說:「既然如此,就找個良辰吉日,送祁城主歸西吧。」
鍾璃被他陰陽怪氣的語調逗得想笑,語氣卻有些嚴肅。
「你認真的?」
祁驍點頭。
「當然。」
祁驍煞有其事地說:「那小破藥丸看似不起眼,實際上金貴得很,說是一粒千金都不為過,這麼好的東西,給那麼廢物吃了實在是浪費,早早地停了,也算是為咱們府上節省開支了。」
鍾璃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地說:「那你可曾想好,祁琮死後應該怎麼辦?」
祁琮膝下兒子不少,可大約是早年間作孽太多,沒一個能好端端養大的。
如今在宿城中,排得上行列的皇子其數有三。
最大的一個堪堪十一,還遠遠不到能主持大局的時候。
祁琮若是在這時候死了,宿城生亂是必然的。
宿城亂了,魯王那邊想來也消停不了。
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面再度打破,鎮南王府也必然難以獨善其身。
正是為此,鍾璃才一直沒下定決心。
祁琮才能好好地活到現在。
祁驍對鍾璃的話外之意並不在意。
他討好地將剛剛剝開的松子放進了鍾璃嘴裡,吊兒郎當地說:「祁琮死就死了,多大點兒事?」
「到時候想法子將宿城收回來,就算是他吃下去那些藥丸的藥錢了。」
張嘴就說要拿接連十幾城當藥錢,可見祁驍的確是對藥錢一事耿耿於懷。
只是……
祁驍到底是名義上的一國之君。
世人君臣觀念實在深入骨髓,小打小鬧不傷性命的紛爭就罷了,可若是真攤上了弒君的名頭,只怕是來日世人說起也不好聽。
鍾璃正好笑不知怎麼說的時候,祁驍貼在她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鍾璃聽得眉梢無聲上揚,最後定格在了一個一言難盡的弧度。
她為難地看著祁驍。
「你認真的?」
祁驍用指腹抹去不小心沾染在鍾璃唇邊的一點松子皮,發笑道:「當然,比真金還真,這麼一來,阿璃的擔心就不成問題了。」
鍾璃認真想了想,覺得可行。
她像逗弄小狗似的拍了拍祁驍的頭,若有所思。
「這麼一來,我還要趕緊給夜林傳消息。」
萬一消息傳慢了,郝輕雲說不定已經沒了。
祁驍眯著眼睛看著鍾璃的手,毫無徵兆地張嘴咬住了鍾璃的指尖。
指尖吃痛,鍾璃從沉思中回神,看著仰頭盯著自己目光灼灼的祁驍一時有些語塞。
她試著把自己的指尖往外抽了一下。
卻沒抽出來。
祁驍咬得不怎麼用力,卻死緊。
鍾璃啞然失笑,說:「你幹什麼?屬狗的嗎?」
祁驍含糊不清地冷笑了一聲,低得幾乎聽不清地說:「想吃你。」
鍾璃瞬間就得了一張大紅臉。
祁驍輕笑著的同時,手也不老實地滑到了鍾璃的腰上。
鍾璃正遲疑著要不要把這人的爪子打開的時候,鍾離流涼絲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我要進來了。」
祁驍瞬間一頓。
鍾璃愣了一下觸電似的推開了祁驍的手。
祁驍一臉忿忿地在一旁咬牙。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鍾離流絕對是故意的!
故意攪和人好事的鐘離流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手上還一左一右地抱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小糰子。
小糰子見著鍾璃就扭著身子蹦躂下地,手腳並用地撲騰著跑向了鍾璃。
「娘親!」
「娘!」
鍾璃還沒說話,祁驍就眼疾手快一手撈一個地把糰子揉進了自己的懷裡。
像故意泄憤似的,揉得大寶的包子臉都變了形。
大寶艱難地從他手中露出了小嘴,哼唧著朝鐘璃撲騰。
「娘親救命!」
二寶被祁驍攬著小屁股也是不滿的哼哼。
「爹爹鬆手,我找娘親!」
祁驍輕飄飄地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二寶瞬間就捂著自己的小屁股不吭聲了。
鍾璃有些看不下去,正想解救小糰子於水火之中的時候,忍無可忍的鐘離流開噴了。
「王爺真是出息了,連兩個孩子都欺負。」
祁驍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從牙縫中擠出了一絲冷笑。
「日常玩鬧罷了,怎就算得上欺負?大哥未免也太慣著他們了。」
這兩個小崽子原本有鍾璃護著就無法無天。
如今多了個不分是非黑白的舅舅捧著,更是心高氣傲得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祁驍是橫看不順眼,豎看辣眼睛。
橫豎手指頭都在發癢。
一旦見著,總是要想法子抓過來揉上幾圈。
鍾離流被祁驍不要臉的話氣笑了,冷哼一聲說:「挫折教育可不是這種小打小鬧能行的,王爺只怕是用錯了法子。」
祁驍動作頓了頓,他懷裡的兩個小糰子也豎起了耳朵。
鍾璃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不由得多看了鍾離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