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流看似生硬,可抱著孩子的動作卻無比輕柔。
或許是骨子裡的血緣作祟,一向不讓外人碰的大寶窩在他的懷裡也乖乖的,霧蒙蒙的大眼睛帶著好奇之色,可愛地眨了眨。
鍾離流看著眼前這雙酷似鍾璃的眸子,再冷硬的心都化作了一攤溫水,眼中也不自覺地浮現出一層抹不開的輕柔。
他揉了揉大寶的腦袋,大寶按耐不住了。
「你是誰啊?」
鍾離流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
「你猜。」
大寶歪著腦袋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二爹爹?」
鍾離流整個人都僵住了。
鍾璃也是一臉詫異。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語出驚人的大寶,嘴角抽搐。
「祁雲宸你在說什麼?」
小名大寶,大名祁雲宸的寶寶沒聽出鍾璃話中的危險,認真地掰著自己的小手指數了數,一本正經地說:「巧安姑姑說娘親要找一個新的丈夫回來,那個與娘親一起回來的男子就是我們的二爹爹。」
二寶窩在鍾璃懷裡,小心地望了鍾離流一眼,謹慎地點頭。
表示大寶沒瞎說。
鍾璃聽著無聲皺眉。
鍾離流的臉色已經率先陰沉了下來。
他輕柔地拍了拍大寶的後背,溫聲說:「巧安姑姑是誰?」
大寶認真介紹:「是我們的嬤嬤哦!娘親不在的時候,就是巧安姑姑照顧我們的。」
鍾離流對著大寶讚賞似的笑了一下,扭頭看向鍾璃時,眼底卻是瀰漫著一片冰凌。
「璃兒,看樣子,你這家中似乎也不太平。」
大寶二寶如今不過是牙牙學語的年紀。
說的話也大多是照貓畫虎模仿大人,本身並不知其意。
能讓兩個孩子脫口而出這樣的話,可見平日裡沒少在孩子的耳邊嚼舌根。
對著兩個孩子說這樣的話,此人的心思,實在是難以讓人相信她是無心之舉。
鍾璃瞬間冷了臉,心裡也想起了這位巧安姑姑的來歷。
似乎是察覺到大人的臉色不對,反應稍微遲鈍些的二寶小小地啊了一聲,責怪似的瞪了大寶一眼。
「哥哥笨。」
大寶不滿地瞪回去:「你才笨!」
二寶慢悠悠地說:「巧安姑姑說,這話不能對別人說的,是我們的秘密,你說出去了。」
被二寶這麼一提醒,大寶似乎也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惹禍了。
他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懊惱地說:「大寶惹禍了,娘親還要出門嗎?」
鍾璃心頭瀰漫著一股陰沉怒火,語調卻極盡溫柔。
「娘親回家了,還會去哪兒?」
大寶含著淚,可憐巴巴對著鍾璃伸手。
鍾璃將他從鍾離流懷中抱了過來。
大寶抱住鍾璃的脖子,小聲又後怕地哼哼。
「我以後不亂說話了,娘親別走。」
孩子出生後,鍾璃在家的時候就極少。
大寶二寶心中不安得很,似乎是真的怕鍾璃又要走。
鍾璃忍著心頭的怒與疼,低聲說:「誰告訴你們,娘親又要走的?」
大寶忍著眼淚,奶聲奶氣地說:「巧安姑姑說的。」
「她說,如果我們把秘密告訴別人,娘親就要去很遠的地方很久都不回來,大寶剛剛說錯話了,娘親不會真的要走吧?」
聽出大寶話中的哭腔,鍾璃狠狠地咬住了牙。
「娘親哪兒也不去,就在家中陪著你們,別怕。」
大寶忍著害怕點了點頭,下意識地把小腦袋拱進了
鍾璃聽完不禁發出了一聲冷笑。
又是這個巧安。
看樣子,她不在家的時候,這個巧安似乎沒少作孽。
剛剛入冬,京城風起空氣中都陡然多了一絲刺骨寒意。
兩個孩子雖穿得多,可在外邊的時間長了還是不行。
鍾璃壓下眼中怒火,和鍾離流一起帶著兩個孩子進了屋子。
大寶二寶年歲小,對鍾璃又是全身心的依賴。
鍾璃沒花什麼功夫,就從他們口中把那個巧安的事兒套了個清楚。
看鐘璃臉色不佳,鍾離流低聲說:「當著孩子的面,有什麼話回頭再說。」
鍾璃自知失態,愣了愣就調整好了臉上的神情。
鍾離流似乎是想活躍氣氛,神秘兮兮地從懷中掏出了兩個精緻的小荷包。
「來看看舅舅給你們帶了什麼?」
大寶二寶從未聽過舅舅兩字,看了一眼鍾離流手裡的東西,又不禁看向了鍾璃。
眼神撲閃撲閃的,似乎是在問能不能要。
鍾璃好笑道:「舅舅給的就接著。」
兩個不到膝蓋高的小人兒得了鍾璃的首肯,有模有樣地對著鍾離流行禮謝過後才將小荷包接了過來。
鍾璃幫著把小荷包打開,露出了裝在荷包里的兩枚小玉佩。
玉佩是青玉所制,樣式精巧,不過成人指頭大小,上邊繁複地刻著各種福壽吉祥的字跡,每一處,都精緻逼人,顯然是花了不小的心思。
上方打了個小孔穿著紅繩,掛在孩子的脖子上正正好。
鍾璃接過來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出這是鍾離流自己的手藝。
當初她被逼著學刺繡,鍾離流雖有心臟病卻也沒落下手藝修習。
只不過鍾離流學的是雕刻。
他學成後親自雕的東西不多,大部分都是給鍾璃的小玩意兒。
如今到了異世雕的第一件東西,是給兩個小外甥的見面禮。
鍾璃想到鍾離流來的路上,神神秘秘地窩在自己的帳篷中不出來的樣子,頓時就明白了他躲著在幹什麼。
似乎是注意到鍾璃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間太久,鍾離流有些尷尬地說:「自家的孩子自己疼,我給外甥準備個見面禮怎麼了?」
鍾璃懶得揭穿他的口是心非,好笑地說:「不怎麼,親舅舅難得出手,他們自然是感念的。」
鍾離流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極為輕柔地將玉佩給兩個小傢伙戴上。
寶二寶沒發現空氣中涌動的暗流,又得了精緻的見面禮,認了個親舅舅,滿心歡喜地纏著鍾璃鬧了一會兒。
鍾璃神秘兮兮地對著大寶招手。
她貼在大寶二寶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兩個孩子原本就亮的眸子瞬間更為驚人。
「娘親說的是真的?」
鍾璃笑著點頭。
「當然,娘親什麼時候忽悠過你們?」
她指了指祁驍在的方向,低聲說:「爹爹就在那裡等著你們呢,想過去看看嗎?」
兩個小傢伙不假思索地點頭。
鍾璃忍著笑,示意身後的紫紗帶著他們過去,走之前還親自給兩個小傢伙的身上加了一件小小的披風,確定風吹不著後才放了行。
孩子走了,鍾璃臉上的笑慢慢地就淡了。
鍾離流見狀無聲嘆氣,說:「妄你長了雙那麼亮的眼睛,怎麼放在孩子身邊的人還如此大意?」
那個叫巧安的,能在鍾璃出門的時候對著孩子說那種似是而非的話,誰知道她喪心病狂的時候,會不會做出更過分的事兒?
鍾璃眼中冷光狠狠一沉,無聲冷笑。
「是我疏忽了。」
她之前只想著滿天四地地找祁驍,卻險些忘了京城中還有一個被自己關著的人。
也不知道,昔日尊貴無比的大長公主,如今過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