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我是鐵公雞,一毛不拔

  所有人都在想著防備南疆突然對雁北動手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鍾璃會毫無徵兆地要出兵南疆。

  自古以來對外動兵都是大事兒。

  征伐他國更是不可言喻的大事兒。

  往往出征之前不知要經過多少準備,暗中籌謀多久。

  鍾璃說要打南疆,此時聽起來更像是突發奇想的決定。

  一戰牽全身。

  涉及其中的除了兩國兵士,更有無數百姓。

  稍有差池就是血色萬里。

  萬萬馬虎不得。

  穆容辭臉上遲疑濃重。

  看起來像是想說什麼,可對上鍾璃看似溫和實則堅決的目光,到了嘴邊的話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鍾璃能不聲不響地到了雁北,足以看出她的決心。

  這時候再說什麼,似乎顯得多餘了。

  穆容辭不說話,下邊站著的將士卻忍不住了。

  其中有一個看起來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的將士咬了咬唇,語氣有些生硬地說:「自古以來兵馬出動都是大事兒,事先要做的準備不少,王妃突然說要動手,是否欠缺考慮?」

  這話說得已經足夠委婉了。

  要是眼前之人不是鍾璃,鍾璃不是鎮南王妃,他說的欠缺考慮估計就會變成魯莽。

  鍾璃知道他的顧慮,微不可聞地笑了一下才說:「這位是?」

  那人恭恭敬敬地對著鍾璃抱拳行禮,朗聲說:「中鋒左雲洋,見過王妃!」

  鍾璃點了點頭,在腦海中回想著這位左將軍的赫赫戰功,眼中不由得添了幾分笑意。

  她沒回答左雲洋的話,反而是說:「左將軍是身經百戰的老將,自然對戰場上的事兒了如指掌,今日既得了機會,不如我藉機考考你,如何?」

  左雲洋自然不會說不好。

  鍾璃歪著腦袋想了想,慢悠悠地說:「在戰場上,什麼最重要?」

  左雲洋不假思索:「當然是糧草。」

  有了充足的糧草後備,衝鋒陷陣的將士才不會有後顧之憂,戰鬥力自然會高上幾分。

  鍾璃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笑了笑才說:「那除了糧草以外呢?」

  左雲洋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才說:「是戰機。」

  戰場之上,機會稍縱即逝。

  只有能準確抓住機會,出其不意的人,才能在戰場上戰無不勝。

  而怎麼抓住必勝的戰機,往往才是最難的。

  這話說完,鍾璃含笑不語。

  左雲洋稍微思索了一下,頓時悻悻地低下了頭。

  鍾璃見狀無聲勾唇,在神色各異的眾人注視下,淡淡地說:「要想做足準備也不是不行,只是從現在開始做準備,從兵馬調動再到糧草運輸,多方商議制定作戰計劃行軍路線,一切手續用最快的速度來辦,最快也至少需要兩個月。」

  鍾璃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幽幽地說:「可兩個月,實在是太久了。」

  久到她都難以隱忍。

  而面對真正的戰場,瞬間都可成為決定結果的可能。

  兩個月拖延下去,不光是鍾璃難以忍受。

  稍微懂些戰場上的道道的人都無法接受。

  左雲洋的問題問出了大部分人的心聲。

  鍾璃的回答,也讓人無可辯駁。

  四下沉默之際,穆容辭清了清嗓子,不太確定地說:「那王妃可有計劃?」

  雖說了要打,可總不能什麼準備都沒有,直接拎著武器就上吧?

  南疆素來以民風彪悍,男女皆可成兵為名,地形複雜易守難攻,若是沒充足的準備,穆容辭還真不敢點頭同意鍾璃的說法。

  鍾璃聞言若有所思地頓了頓,在穆容辭越發茫然的眼神中說:「來之前,我順道去了一趟北漠,這個算嗎?」

  北漠和雁北相隔甚遠,兩者更不在一個方向。

  鍾璃說得輕而易舉的順道,可誰都能猜到,並不是那麼回事兒。

  穆容辭驚訝之下壓住心中震撼,難以置信地說:「王妃去了北漠?」

  鍾璃淡然地點頭,語氣聽起來頗為感慨,甚至還有幾分抱怨的意味在裡頭。

  「是啊,北漠的飯菜可真夠難吃的。」

  穆容辭霎時無言以對,實在好奇鍾璃千里迢迢去一趟北漠到底是為了什麼。

  鍾璃看出他的狐疑,輕笑道:「穆將軍在此駐守多年,與南疆打交道的時候也多,穆將軍覺得,南疆的戰鬥力如何?」

  提起這個,穆容辭有些心有餘悸。

  他極為中肯地說:「人雖然不算很多,可兇狠異常,絕非尋常軍隊能比。」

  更令人噁心的是南疆層出不窮的各種毒蟲蛇蟻,那些玩意兒只是想想就會讓人頭皮發麻,南疆人卻能自如地將其運用於戰場之上。

  過往為數不多的交鋒中,讓穆容辭被噁心得夠嗆,心理陰影也大到驚人。

  捕捉到穆容辭眉眼間的厭惡,鍾璃嘖了嘖,非常誠實地說:「南疆人的手段的確讓人噁心。」

  想想祁驍曾經中過的蝕心蠱,想到祁驍經受過的痛苦。

  鍾璃就恨不得一把火,把那個所謂養蠱的聖地燒個乾淨。

  同仇敵愾之下,鍾璃幽幽地說:「這麼難啃的一塊骨頭,我當然不會自己去試牙口。」

  好事兒要獨享。

  不那麼好的事兒,就儘可能地拉個同盟。

  穆容辭聽出了鍾璃的言外之意,哭笑不得地說:「王妃的意思是,您去北漠拉同盟了?」

  鍾璃點頭。

  她說:「北漠兵強馬壯,不安分已久,這時候讓他們自己待在那一畝三分地上,必然會出亂子,既然如此,不如找點兒事情給他們,也省得在背後給咱們添麻煩。」

  萬一他們殺氣騰騰地去打南疆,回頭一不留神,老窩被北漠給掏了那算怎麼回事兒?

  更何況,若是有了北漠的加持,與南疆的戰事結束得自然會比設想中早上許多。

  這樣一來,不管是北境還是東陵,想找鎮南王府的麻煩,都必須得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也算是換了種方式,為鎮南王府的後背暫時求得了一份短暫的安寧。

  穆容辭和在場的人都是聰明人,自然能聽出鍾璃的意思。

  左雲洋想了想,說:「那王妃此去北漠,不知結果如何?」

  鎮南王府從來沒有與外敵結盟的時候,這樣的操作更是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遭。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鍾璃的身上,空氣中無聲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緊張。

  鍾璃對他們臉上的忐忑視而不見,漫不經心地說:「北漠也想動,我只是給他們遞了一個藉口罷了。」

  這麼說,就是成了。

  有了北漠的加持,眾人對攻打南疆一事瞬時多了幾分信心,神色間也沒了之前的不安惴惴。

  只是……

  北漠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就同意出兵相助。

  鍾璃前去北漠,只怕還答應了北漠什麼條件。

  有反應快的人不免難掩憂慮地看向了鍾璃,最後卻什麼也沒說。

  只是眼中憂色不減。

  鍾璃把他們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無聲在心中笑了一下,慢悠悠地開了口。

  「我與北漠蕭鼎王商議好的出兵日期是在十月初八,此時相距也不過數日,穆將軍抓緊將雁北能動的兵馬和糧草清點出來,三日後拔營,諸位可有異議?」

  鍾璃都盤算好了,這時自然不會有人不識趣地提出異議。

  想著鍾璃奔波前來早就疲了,穆容辭用眼神示意餘下的人別再多話,退出去讓鍾璃好生休息。

  鍾璃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明明已經累得要死了,腦子裡卻清醒得像灌了三百壺咖啡。

  難掩疲憊的霍雲齊看了她一眼,沉聲說:「王妃剛剛並未與他們說及您答應北漠的出兵條件。」

  鍾璃許諾給北漠的糧草並非小數。

  這事兒若是被這些將領知道了,只怕還要再起波瀾。

  鍾璃對霍雲齊的擔心不以為然,輕飄飄地說:「不就是一些糧食嗎?給他們就是。」

  霍雲齊有些無奈,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在他無言之際,鍾璃突然睜開了眼睛。

  她兩眼放光地看著霍雲齊,說:「我記得,蜀香閣在南疆建立的情報網似乎不小?」

  捕捉到她話尾微妙的冷意,霍雲齊心中怪異的同時,下意識地點頭。

  鍾璃幽幽地笑了。

  她涼絲絲地說:「可能探知到南疆最大糧倉在何處?」

  霍雲齊想了想,說:「不難。」

  鍾璃又說:「那能想法子靠近嗎?」

  霍雲齊這回想的時間久了些,可還是點頭。

  「可以。」

  鍾璃拍掌一笑,說:「那就完美了。」

  她對著霍雲齊招手,示意他靠近後貼在他的耳邊飛快地說了幾句話。

  霍雲齊的臉色變幻莫測,最後定格在了難以置信。

  「王妃確定要這麼做?」

  鍾璃呵了呵,說:「當然。」

  北漠缺糧,南疆恰好有。

  那為什麼不去偷南疆地來給北漠?

  似乎是霍雲齊的眼神實在太過詭異,鍾璃沉默了一下才理直氣壯地說:「我一直都是那麼一個視財如命的鐵公雞啊。」

  聽她說自己的是鐵公雞,霍雲齊猛地一怔後不可避免地瞬間失笑。

  他心情複雜地嘆了一口氣,說:「王妃之前允諾北漠時那般大方,我還以為,王妃真打算自己出這筆糧了呢。」

  鍾璃撇撇嘴,沒好氣地說:「怎麼可能?」

  早在談判之前,鍾璃就已經看上南疆的糧倉了。

  哪怕現在還沒開始打,但是在鍾璃心裡,南疆所有能運走的糧,已經寫滿了她的名字。

  為了確保計劃萬無一失,鍾璃抓著霍雲齊小心叮囑了半晌。

  霍雲齊不住點頭。

  到最後,鍾璃壓低了聲音說:「除了糧草外,你此去南疆還有一件事要做,這比糧草更重要。」

  霍雲齊瞳孔微微一縮,低聲問:「什麼?」

  鍾璃示意身後的洛秦拿出了一個盒子,漫不經心地說:「這盒子中裝著的,是我出門前特意找人煉製的藥,這東西對人體無任何作用,可投放到泥土中,只需一點,就會污染當地的土壤,讓原本可以豐收的土地變得貧瘠,再怎麼賣力耕種,最後的收成也不足原本的兩成,效用可保五年不退。」

  「你想法子潛入南疆,不惜代價地將這東西儘可能地投放到南疆所有能耕種的土地上,越多越好,明白嗎?」

  就算是答應了要將南疆送給北漠。

  鍾璃也要讓北漠得到的南疆,滿目蒼涼四處破敗。

  否則讓北漠得了南疆這麼個天然糧倉,不就是在養虎為患嗎?

  霍雲齊回味過來了鍾璃的意思,心中不由得為鍾璃的心思縝密默默嘆服。

  這東西是鍾璃從京城中帶出來的。

  只怕早在京城之時,鍾璃就想到了這一步。

  這麼一來,就算北漠得了南疆。

  短期內也難以壯大己身,與鎮南王府作對了。

  霍雲齊收斂眼中複雜轉身去了。

  鍾璃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萬事俱備。

  如今欠缺的,只是一股順風而起的硝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