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能看出大長公主神色的變化,距離近的鐘璃等人不禁下意識地將目光放在了大長公主的身上。
可大長公主卻出人意料地飛快抬起手,重重地將打開的盒子蓋子重新閉緊。
像是不想讓人看到盒子中裝著的是什麼。
在一片難言的寂靜中,大長公主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強壓心頭驚駭,死死地攥著拳咬牙說:「這份禮,皇帝的確是盡心了。」
多少年前的老物件竟還能在此時被皇上找到,說是沒費心,誰能相信?
前來送禮之人顯然也知道盒子中裝著的是什麼,聽見大長公主的話微微一笑,垂首說:「除了這禮,卑職還替皇上給您帶了幾句話。」
大長公主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頓:「是嗎?」
「皇上說,俗話說得好,為人母則性情堅毅,為其子則剛硬無敵,大長公主多年前在相國寺中設立的長生燈,至今還明著呢,只希望大長公主的一片苦心能得成全,也不算辜負了您這多少年的心血。」
大長公主看似面無表情地聽著,實則心中驚駭劇烈無人能知。
提祁琮帶話的人也不多話,說完了祁琮事先叮囑的,恭恭敬敬地對著大長公主磕頭行禮,吉祥話說了一籮筐才躬身退出了殿中。
不等別人察覺到更多異樣,大長公主就說:「本宮記得今日還準備了戲?不知摺子上都有些什麼?」
鍾璃聞言笑出了聲,說:「姑母想知道這個還不簡單?」
「來人,還不趕緊將準備好的戲摺子呈上來,好讓姑母好生瞧瞧,也能選上兩齣鍾意的。」
侍從恭恭敬敬地將戲摺子送到了大長公主的桌案上。
大長公主的眼神卻空無不已,明顯注意力並不在上頭。
旁邊的人提醒了好幾次,大長公主都未能回神。
顯然是已經到了難以控制情緒的程度。
可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大長公主如此?
鍾璃見了,和同樣神色不定的祁驍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是不可說的凝重。
祁琮到底給大長公主送來了什麼?
他們是不是不小心忽視了什麼?
祁驍將鍾璃的手窩在掌心中輕輕地捏了一下,輕輕地說:「阿璃別擔心,我會讓人查清楚的。」
鍾璃苦笑了一下,微不可聞地說:「但願如此吧。」
大長公主的壽宴在萬眾期待下舉行。
結束得卻有些虎頭蛇尾。
大長公主收到了祁琮送的禮後儘管竭力掩飾,可還是能明顯感覺出她的魂不守舍。
主角如此,其餘的賓客心中自然也有疑惑。
熬到壽宴終於結束,大長公主難掩急切地回了大長公主府。
甚至都沒顧得上與鍾璃等人知會一聲,離開得格外倉促,就像是生怕遲了就來不及了一樣。
鍾璃不動聲色地壓下了心間狐疑,讓祁驍帶著兩個睡著了的孩子回去,自己留下幫著將剩餘的事情都料理清楚,所有賓客都安排妥當確認無誤後才起身回府。
此時已至深夜,月明星稀,柔白的月影長長地搖曳在空中地面,在人的眼前蒙上了一層模糊的柔光,讓目睹這一幕的人浮躁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就平靜了下來。
大長公主為人沉重肅持。
歷經不知多少風浪面不改色。
鍾璃與她相識許久,還從未見過她像今日這般失態。
鍾璃單手支著車窗一角,若有所思地在想,祁琮今日送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大長公主只是看了一眼就會神色大變?
而祁琮在此時將這樣的東西送到大長公主的眼前,他圖的又是什麼?
已知線索太少,大長公主又對此諱莫如深不肯提及半分,鍾璃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無中生有地猜出真相。
這樣的被動讓鍾璃有些煩躁,忍不住皺起了眉。
坐在一旁的紫紗見了,試探地說:「王妃可是在擔心大長公主的事兒?」
鍾璃勉強勾了勾唇角,微微搖頭,正想說什麼的時候,眼底忽然閃過了一絲冷光。
鍾璃此行帶著的人不多。
按理說不會發出很大的腳步聲。
可此時周圍突然多了不少嘈雜之聲。
聽起來人數宛似翻了一倍。
時至深夜,街上不可能有這麼多行人。
聽起來似乎還在朝著馬車聚攏。
唯一能說得通的解釋便是,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了。
紫紗還沒回過神來,奇怪皺眉,正想問什麼的時候,鍾璃卻飛快地將手指抵在了她的唇邊。
「噓。」
紫紗眼中迷茫快速消失,對著鍾璃用口型詢問:王妃?
鍾璃無聲冷笑,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看似感慨地輕聲說:「紫紗,你聽,是不是吵了很多?」
紫紗領會到鍾璃的話外音,眼中殺意頓起,想也不想地握緊手中的軟劍擋在了鍾璃的身前。
鍾璃不明顯地呵了一聲,淡淡地說:「既然都來了,不如就出來吧。」
鍾璃的話音落下,周圍卻是一片毫無響應的寂靜。
只能清晰地聽到馬車輪子在青石板地上滾動的聲響,嘎吱嘎吱格外刺耳。
鍾璃和祁驍今日出門是為賀壽,帶的人並不多。
早前祁驍帶孩子回去,鍾璃怕途中出變故,特意將大部分隨從都讓祁驍一起帶了回去。
誰知祁驍沒出岔子,最後問題出在她這裡。
鍾璃心知祁驍給自己留下的馬夫侍衛只怕是都沒了性命,心中冷意橫生的同時,對著紫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紫紗會意放輕了呼吸不敢妄動。
鍾璃拔下了髮髻上的簪子,狀似隨意地撥開了車簾的一角。
車簾剛剛掀起,鍾璃還沒來得及往外看,車窗邊上嗖的一聲就多了一支箭尾搖晃的箭矢。
是警告。
也是威脅。
這箭若是再往邊偏上幾分,可就要落在鍾璃的身上了。
紫紗見狀心中大驚,鍾璃本人看起來卻鎮定得有點令人難以置信。
她一臉淡然地伸手將箭矢拔了下來,漫不經心地放在手中轉了轉,視線落在泛著幽藍暗芒的箭頭上,眼底冷意炸裂。
這是真的想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