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的生氣所有人都能看到。
不用鍾璃自己說,洛秦就打發了幾個人去前邊不遠處的村莊打聽破雲寨的情況。
打聽回來的消息更是令人動怒。
破雲寨名字雖好聽。
可實際上做的,無一不是惡貫滿盈之事。
但凡是從這裡路過的商旅百姓,鮮少有不被劫掠的時候。
住在附近的百姓更是深受其苦。
破雲寨中的劫匪,時不時地就要下山來劫掠一番。
村莊中稍有姿色的女子往往都逃不過這些人的毒手。
年輕的勞動力更是時常被強行抓到山上去幹活。
至於百姓家中的糧食財物,一年被打劫上幾次,辛苦了一年最後往往連果腹的餘糧都剩不下。
不是沒有百姓前去官府報案。
可破雲寨的人與附近官府的人沆瀣一氣。
劫掠來的財物,超過半數都要上交給官府之人。
官府對作孽的破雲寨視而不見,無形中助長了這些劫匪的囂張氣焰。
大褚內亂後,這些劫匪更是打著敵軍的名號在附近百里為非作歹無所不為。
洛秦派出去的人出身農家,親眼見了深受劫匪侵害的百姓之苦,眼中都泛著抹不開的猩紅。
他說:「屬下剛才看到,距離破雲寨最近的不少人家中都無壯勞力,據說是被破雲寨中的人抓到了後山的礦場中勞作,整個村子裡沒幾個倖存的女子,剩下的都是沒什麼反抗能力的老人和孩子。」
鍾璃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微微挑眉。
「礦場?」
那人點頭。
「屬下問話的百姓的確是這麼說的。」
鍾璃神色微妙。
「可我記得,這裡並沒有任何礦石出產,可問清楚是什麼礦了?」
被問話的人答不上來,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原本一直站在不遠處沉默不語的霍雲齊走了過來,說:「應該是一處規模不算大的鐵礦。」
見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結到了自己的身上,霍雲齊神色不變,淡淡地說:「我之前聽說過一些,也暗地裡前去查探過,相距這裡不到五十里的地方的確有一處不大的鐵礦。」
鍾璃笑了。
「此話當真?」
若只是劫匪肆掠,鍾璃此時有要緊事兒要辦,還可暫且不計較。
可若這劫匪的手中還握著一處鐵礦,那不好意思,無論鐵礦大小,這匪窩鍾璃都端定了。
這時候鐵器難得。
鐵礦更是兵家必爭的重要物資。
鎮南王府本身就有幾處不大的礦山,也是鎮國軍極為重要的武器來源。
只是大褚本身的礦石資源並不雄厚,那幾處鐵礦出產的礦石對數量龐大的鎮國軍而言還是少了一些。
關於武器,更多的還是高價向盛產各種礦石的北漠和北境購買。
如今能不費多少力氣就得一處鐵礦,鍾璃自然是不願意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霍雲齊聽出了鍾璃的意思,要笑不笑地說:「王妃是看上這鐵礦了?」
鍾璃被說穿了心思也不尷尬,微微一笑說:「為何不可?」
霍雲齊神色不明地撇撇嘴,自覺地跟鍾璃介紹起了自己知道的情況。
這處鐵礦是沒有登記在冊的。
所以不光是鍾璃不知道,估計就連祁琮這個號稱天下之主的皇上也不知道。
沒有登記在冊,自然不可能採買人手大批量地進行挖掘。
故而破雲寨的人只能用各種法子四處抓來壯勞力進行開採。
人少出產量也不大。
可就算是這樣,一處鐵礦帶來的效益也是令人震驚的。
鍾璃聽完,若有所思地頓了頓,皺眉說:「大褚明文律法規定,私自開採礦石者殺無赦,煉鐵的技術更是難得,破雲寨中的劫匪,難不成連煉鐵的技術都掌握了?」
就算是掌握了技術,那這礦石冶煉成的東西往哪兒銷?
最後都去了哪兒?
霍雲齊似嘲似諷地呵了一聲,說:「一群烏合之眾,自然是不會冶煉礦石的。「
「這裡開採出來的礦石會被直接運出鎮子,往西邊販售。」
西邊……
鍾璃眉心褶皺深了些許,清冷的嗓音中也多了莫名的寒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從這裡再往西,是魯王的封地吧?」
魯王是如今僅存的幾位直系王爺之一。
這人素來以性情暴躁魯莽聞名。
跟少年英雄的祁驍和被先皇看重的祁仲都毫無可比性。
可就是這樣魯莽的一個人,卻在祁琮對先皇餘子大下殺手時好好地活了下來。
最後還當著祁琮的面兒,睡了祁琮為祁驍準備的葉家姑娘,順利全身而退。
這樣的一個人,真的是胸無大志的魯莽之輩?
而且大褚內亂至今,祁驍和祁仲先後明里暗裡地反了水。
魯王卻至今無半點動靜。
他似乎不支持祁琮對祁驍和祁仲的聲討。
也不贊成祁仲和祁驍的反叛。
在所有人都亂成了一鍋粥的時候,魯王鎮定得都有些不像話了。
仔細回想,就會發現,無論是外敵來襲還是內亂,似乎都沒有對魯王產生半點影響。
他蝸居在自己的封地上,閉門不出不出聲,存在感弱得驚人。
而就是存在感這麼弱的一個人,卻在暗地裡搜集礦石冶煉武器。
鍾璃閉了閉眼,說:「這處礦產被開採多久了?」
霍雲齊準確無誤地說出了數字。
「迄今為止,七年整。」
七年,算下來就是兩千多天。
就算是螞蟻搬家一點一點地運,這麼些年,魯王不知在暗地裡從這裡得了多少礦石造成了殺人的利器。
鍾璃一時有些恍惚。
霍雲齊輕飄飄地說:「王妃不必過分憂心,魯王看似沒什麼大志向,收集這些東西,說不定只是為了心安呢,不見得就是為了造反。」
鍾璃被他的話氣笑了。
「為了心安?」
拿那麼多礦石來製成鋤頭鐮刀來求心安嗎?
魯王封地是諸王中最小的,人口也最少。
他要是真整了這麼多鋤頭農具,封地上的百姓只怕是用上三輩子也用不完!
鍾璃沉默了一瞬,眼底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抹陰霾。
她說:「與其自欺欺人說魯王是為求心安,不如說他是想做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