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驍不欲理會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霍雲齊,驕傲地抱著枕頭就走。
霍雲齊實在是氣不過,猙獰一笑,說:「書房的軟榻睡著舒服吧?」
祁驍腳步微微一頓,回頭看向霍雲齊時眼中滿是惡意。
「你也想睡?」
霍雲齊尚未回答,祁驍就不屑地說:「可惜了,你不配。」
霍雲齊被氣得臉發紫,一句話都沒說出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祁驍抱著枕頭姿態囂張地揚長而去。
祁驍走遠後,霍雲齊臉上的怒氣緩緩散去,聽不出喜怒地說:「閣下既然來了,不如就出來一敘,在背後躲躲藏藏的算什麼本事?」
原本隱沒在樹叢後的安溪尷尬地笑著走了出來,對著霍雲齊拱手一笑。
「在下只是夜裡難寐出來閒逛,不料卻正好碰上霍閣主與鎮南王說話,不便現身多有得罪之處,還望霍閣主見諒。」
安溪明明是南疆人。
開口稱呼霍雲齊時,脫口而出的卻是霍閣主。
可見,霍雲齊是蜀香閣閣主一事他是知情的。
只是霍雲齊的真實身份一事知情人極少,安溪一個外族人,又怎會知道這個的?
霍雲齊很好地掩飾住了眼中的驚詫,淡淡地說:「談不上冒犯,只是安溪王子畢竟是在他人府中做客,夜深了還是避免走動為佳,否則若是不小心衝撞了誰,那可就不妙了。」
安溪聞言一臉受教,謙虛地點頭。
「霍閣主所言極是,是小王考慮不周了。」
霍雲齊意味不明地看了安溪一眼,沒說話。
安溪似乎是不甘心場面就此冷寂下去,試探地說:「剛剛失態,實在是由於見到鎮南王被趕出臥房過於驚訝所致,我聽說大褚女子以賢良淑德為標,對丈夫也多是以三從四德為準,可鎮南王妃的作為,似乎與大褚女子素來引以為傲的東西不太相符。」
霍雲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沒話找話的安溪一眼,無聲冷笑。
「鎮南王妃如何,與安溪王子有何干係?」
鍾璃和祁驍是夫妻。
鍾璃願意讓祁驍去哪兒,祁驍願意去哪兒,那是人家兩口子的事兒,哪兒輪得上個外人在這兒叨逼叨?
霍雲齊不耐煩應付多話的安溪,敷衍至極地拱手說:「時候不早了,我就不在此打攪安溪王子的好興致了,在下告辭。」
說完,霍雲齊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安溪是南疆王子。
霍雲齊如今只是一階布衣。
他此舉,可謂是極為不妥失禮至極的。
可安溪卻並不在意。
安溪能知道霍雲齊與蜀香閣的關係,自然知道霍雲齊曾是大褚皇族的事。
若無當年的變故,霍雲齊的身份與他平起平坐都是使得的,自然不必對他過分恭敬。
只是……
霍雲齊這樣的人物,怎會心甘情願地依附於鎮南王府?
還有鎮南王與鎮南王妃,這兩人平日裡相處的情形竟是這樣的嗎?
安溪懷揣著說不出的複雜心思,慢悠悠地轉道回了自己所住的客院。
而書房的祁驍得知這兩人的相遇後,略帶譏諷地勾唇一笑。
安溪知道霍雲齊的身份,這次偶遇自然不能算是真正的偶遇。
他心動霍雲齊手中的情報組織,自然要找機會與霍雲齊搭上話試圖拉攏。
只是可惜了安溪的一番好心思。
霍雲齊的父親當年深陷叛國罪,原因之一就是在府中搜出了與南疆王的通信信函。
信函的來歷不可追,也無人說得清楚從何而來。
可信函是真的,上邊蓋著的南疆王大印也是真的,故而才無計可施,只能一府傾覆。
這其中南疆到底起了怎樣的作用,除了南疆王本人誰也不知道。
可南疆於霍雲齊而言,的確是殺害父母的仇人之一。
就算沒有鎮南王府,霍雲齊也是不可能會與出自南疆的安溪合作的。
祁驍隨手將寫滿了霍雲齊和安溪對話的紙條用蠟燭點燃,無聲地閉上了眼睛。
安溪想拉攏霍雲齊,這算盤從一開始就打錯了。
夜裡的動靜知道的人極少。
其中就不包括鍾璃。
鍾璃第二日早早的就醒了。
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兩個孩子。
滿月後的孩子見了風就長。
不過一日沒見,鍾璃卻覺得孩子像是變了個樣子。
看著誰都稀罕得不行。
等鍾璃稀罕夠了,再三問過奶娘無誤回到臥房的時候,早早地就過來等著鍾璃吃早飯的祁驍的臉卻已經黑成了鍋底。
祁驍看起來很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抗議。
可觸及鍾璃暗含警告的目光,以及回想起書房軟榻的邦邦硬,他硬生生逼著自己忍住了沒抱怨,打起精神與鍾璃說起了今日滿月禮之事。
滿月禮是從一早就開始準備的。
到了這時候,基本上大致就無誤了。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說著就有早到的客人先進了門。
祁驍接待身份貴重的男客。
鍾璃負責女賓。
兩人分頭行動,半日下來都沒怎麼碰上面。
按大褚的風俗,孩子的滿月禮時間定在了正午時分。
時候差不多時,被設置成宴廳的地方滿座賓客,中央還有身姿妙曼的舞姬隨著鼓聲翩翩起舞,彩衣絲絛輕柔起揚,弧度溫柔得像是能勾動人心底最深處的迤念。
安溪端著酒杯看著眼前的情形,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他的視線觸及距離自己不遠處的耶律浧,眼底閃過一絲暗芒,笑著說:「之前在南疆之時,就聽聞大褚美人兒身嬌體軟,乃是人間絕物。」
「未曾親眼所見只當是謠傳,今日得見,方知所言不虛,這些美人兒的確是不錯的。」
耶律浧聽了神色沒什麼變化,不咸不淡地點頭,說:「安溪王子所言不錯。」
大褚若非好得讓人眼紅,周邊的幾個貧瘠國家又何至於眼紅地盯著大褚的領土不放?
安溪見耶律浧不上當,捏著酒杯的手指無聲地緊了緊。
然後他說:「只是也有不切實之處,我素來聽聞大褚女子性情溫和,對夫君更是百依百順,可昨日夜間卻偶然得見鎮南王被王妃趕出房門一景,心中詫異之餘對鎮南王和王妃的感情也是實在艷羨。」
安溪像是真的羨慕似的,悠悠嘆氣說:「鎮南王當真是好性子,被王妃如此對待都半點不曾動怒,而且守著京城這般奢靡之地,鎮南王還能只有王妃一人,這樣的夫妻之情,大約也算得上是書中所說的情深不改了。」
「也不知道,這世間還有怎樣的女子能誘使得鎮南王再度心動收入府中。」
安溪看似感慨的話說完,耶律浧的眼中多了一絲不明顯的亮意。
耶律浧要笑不笑地看了場中的舞姬一眼,說:「只有一人是麼?」
那若是祁驍就今日之後就添了新人。
鍾璃又會是什麼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