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在中午發作,足足疼了一夜也並未將孩子生下來。
祁驍在中途醒了,醒後被大長公主叱令不得再跨進產房半步。
他本不想聽的,可霍雲齊直接冷臉擋在了他的面前,咬牙說:「你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
「就你這個樣子衝進去,屋子裡的人只怕是要被你嚇得魂兒都飛了,手軟腳軟的能做什麼?到時忙中出錯怎麼辦?!」
生孩子馬虎不得。
恍惚之下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鍾璃懷雙胎本就危險,若是再讓伺候陪產的人受了驚嚇,慌亂中出了岔子,只怕是更加危險。
霍雲齊的話並非無理。
柏騫承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說:「王爺,半個時辰前劉大夫前去給王妃診脈瞧過了,說是無礙,你這時候進去,只怕是添亂的居多,要不還是在外頭等著吧。」
祁驍這個樣子,就算是他們這些見慣了的人也不忍覺得心驚膽寒。
屋子裡的產婆嬤嬤都是沒見過這樣陣仗的人。
要是真受了驚嚇,那可就不好說了。
雲朗也是乾巴巴地笑了一下,說:「是啊,大長公主也在裡頭看著呢,王爺還是在外頭等著的好。」
霍雲齊不肯讓。
身旁的人也是聲聲苦勸。
祁驍聽著鍾璃壓抑著痛苦的低喊,額角爆出了隱忍的青筋。
他死死地攥著拳頭,暗暗磨牙。
「小兔崽子,竟敢這樣折磨阿璃……等生出來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聞言眾人紛紛無語。
昨日剛回到鎮南王府的秦鶴四下看了一眼,實在是沒忍住小聲嘀咕。
「王爺別忘了,讓王妃受如此苦楚的人,正是你自己呢……」
要是沒祁驍,鍾璃就不會懷孕。
沒懷孕,自然就不用生孩子,也就不必受苦了。
秦鶴的話在理,可說的實在不合時宜。
看祁驍像是要殺人了,柏騫承無比頭疼地抵著下巴輕咳了一聲,一言難盡地說:「想活著,要不還是閉嘴吧。」
再說下去,祁驍真的要殺人了。
秦鶴悻悻地縮了縮脖子沒說話,將目光放在了緊閉的產房門上。
一夜過去,產房中除了鍾璃的呼痛聲外,並無嬰孩啼哭的動靜。
屋外等了一夜的人神色凝重,無數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門板一動不動。
進屋前去給走了診脈的劉大夫與白朮出來見狀,二人頗有默契地將目光看向了對方。
最後白朮沒賴得過老奸巨猾的劉大夫,無比尷尬地說:「王妃情況尚好,只是暫時只怕還生不下來,讓小廚房的人將之前燉好的雞湯端上來,讓王妃喝了補補力氣才是要緊。」
說完看著祁驍似乎是要動怒了。
白朮趕緊腳底抹油就要溜。
「我去看看給王妃準備的產後方子!」
劉大夫見他溜了,不甘寂寞地緊接著說:「老夫一起前去參詳參詳!」
兩位能說話的大夫溜了,剩下的人只能將滿腔的疑惑咽了回去,接著眼巴巴地望著產房門口。
旭日東升之際,朝陽破曉。
原本毫無動靜的產房中突然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嬰孩啼哭,打破了屋裡屋外的沉默。
柏騫承等人聞聲眼中一喜,緊接著又聽到了第二聲稍微微弱一些的哭聲。
很快徐嬤嬤就滿臉掩飾不住的笑意小跑了出來,連聲說:「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王妃順利產下二位小公子,母子三人均安!」
眾人聞言,瞬間面露喜色,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這道鬼門關算是闖過去了。
王府的天兒也終於可以放晴了。
祁驍什麼也沒顧得上,房內傳出哭聲的瞬間身形一閃就衝進了產房,進去了就再也沒出來。
屋外等著的眾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是笑意。
如今戰事稍歇,鍾璃誕下兩個孩兒。
雙喜臨門,實在是天大的喜事兒。
霍雲齊聽著耳邊陣陣壓抑著喜悅的歡呼,緊繃了一日的心終於緩緩放下,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不知想到什麼往前邁的腳生生一止,攥緊拳頭逼著自己站定,垂首無聲苦笑。
晚了一年相遇。
錯過的就是一生。
鍾璃此生繁花似錦,他只怕是再難插入其中了。
秦鶴注意到他的失落,無聲嘆息後將手搭在了霍雲齊的肩上。
「難過了?」
霍雲齊冷笑。
「媳婦兒是別人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我有什麼好難過開心的?」
秦鶴看他嘴硬,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得了吧你,跟我還裝呢?」
秦鶴不怎麼會安慰人,生怕旁的話霍雲齊聽不進去,另闢蹊徑地說:「其實你是應當高興的。」
「你想啊,鎮南王於情於理得叫你一聲叔叔是吧?那算下來,他的兒子就應當叫你堂爺爺啊!」
秦鶴用力拍了一下霍雲齊的手,擲地有聲地說:「算下來什麼勁兒也沒費就得了兩個孫子,這可是常人得之不來的好事兒,你怎麼能不高興呢?」
秦鶴說得振振有詞。
霍雲齊卻是聽得滿頭黑線。
這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兒嗎?
說得像是他稀罕當誰爺爺似的!
產房外說是什麼的都有,產房內卻是一片難以言喻的靜謐。
熬了一夜的大長公主半點不見疲態,樂呵得合不攏嘴地讓人將兩個孩子安置好交給了乳母。
她正想進屋看看鐘璃時,卻看到了守在鍾璃床邊的祁驍。
大長公主愣了愣,眼中閃過些許悵然的恍惚,無聲搖頭一笑,輕輕地退了出去。
人家小年輕著急訴衷腸,她這個老太婆就不在這兒礙眼討人嫌了。
鍾璃因為累了太久,孩子落地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祁驍輕而又輕地握著她的手,盯著她疲憊的面容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低頭在她的眉心印下了一個珍而又珍的親吻。
「阿璃。」
「謝謝你。」
他本以為自己此生註定孤苦再無依靠。
是鍾璃給了他一個完整的家。
他們現在有自己的家了。
還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