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的猜測並未出錯。
敵軍進攻的氣勢日漸猛烈。
守軍被打出了怒氣,雙方你爭我奪,就連巴掌大的地界也要以命相博,暗紅的鮮血染紅了城下的大地。
哀鴻遍野,屍骸遍地。
期間好幾次安和的城樓之上都出現了敵軍的身影,最後極為驚險地被打得退了下去。
夜林等人受驚不小,不住地勸鍾璃趕緊離開。
可鍾璃卻始終都說還不到時候。
每日戰鼓擂響時,總是會準時出現在城樓之上,靜靜地凝視著城樓下方的廝殺。
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什麼。
而鍾璃每日不變地準時露面,對守城的士兵而言,是激勵是勇氣。
對攻城一方,則更像是無聲的挑釁。
耶律浧一開始對鍾璃的興趣可能只有五分,可經過這幾日的來回拉鋸交戰,那種慾念卻陡然變成了九分。
這日耶律浧親自打馬上陣,衝殺一番後長槍直指城樓上的鐘璃,揚聲大笑。
「鎮南王妃,你當真不肯投降是嗎?」
鍾璃不可置否地微微一笑,神色溫柔得與戰場格格不入。
耶律浧見狀,頓時笑得就更大聲了。
狂放肆意。
他夾帶著內勁的嗓音充斥著染血的戰場,所有人都能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
「明日日落之前,必須將安和拿下!」
次日一早,城外就響起了隆隆的戰鼓聲,沉重的鼓聲仿佛在空氣中拉扯出了一根緊繃的弦,絲絲迫人性命。
鍾璃披著一件白色的披風上了城樓,靜靜地看著城門之下涌動的人頭靜默不語。
片刻後,遠處北境大軍駐紮的地方猛地爆出了一聲震破天穹的巨響。
隨著巨響聲落,天邊燃起了熊熊大火,幾乎將半邊天空都染成了艷麗的紅色。
正在全力攻克安和的北境大軍一開始是茫然。
可見火光是在己方營地燃起,無論是將領還是兵士都瞬間驚慌不已。
好好的,為何會突然起火!
在北境的信仰中,被火遷怒可是蒼離神動怒的徵兆。
北境領軍拓野當即也沒了繼續攻打安和的念頭,不顧身旁耶律浧的怒吼和安溪的阻止,揮手大喊:「撤軍回援查看!」
耶律浧憤怒不已。
「拓野你敢!」
然而在執意撤軍的拓野面前,耶律浧的憤怒幾乎可以忽視不見。
原屬北境的大軍呼呼啦啦地撤走,圍住安和的包圍圈突然驚現一片真空地帶。
耶律浧大怒之下趕緊命人分出兵力前去將空白地段填補上,可這時候做出反應已經遲了。
原本在固守觀望的鎮國軍像突得神勇似的,緊閉的城門嘩啦一聲打開,城中整裝待發的騎軍用一種快如閃電的氣勢沖了出去。
耶律浧臨時調動後過來的兵士並非騎兵。
坐在高頭大馬身上的騎兵對上只靠雙腳的步兵,戰果如何是不言而喻的。
見己方損失慘重,耶律浧氣得眼珠子都染上了一抹赤紅。
他大吼著讓騎兵前去合圍,務必要將這幾萬鎮國軍絞殺於此。
可領軍的為首的將軍早就得了鍾璃的指示,並不戀戰。
出其不意讓耶律浧吃了大虧後,就頭也不回地打馬往回撤。
耶律浧的騎兵倉促趕過去還沒來得及站穩,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來人殺出了一條血路,成功回城。
安和城門再度關閉,城門之下,密密麻麻躺著的都是北漠兵士的屍體。
耶律浧氣得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艱難將心中翻湧的怒氣壓制下去後,咬牙切齒地說:「傳令下去,不惜一切代價,必須在今日將安和拿下!」
耶律浧怒極撤兵,立即派人前去查看北境的情況。
然而得到的回信卻險些讓耶律浧氣得吐出了一口黑血。
北境王庭在近日有多處宮殿和民間廟宇莫名其妙地燃起大火,被認作是蒼離神對北境發動戰爭的怪罪。
今日北境大營起火沒找到人為的證據,北境人更是堅信這是神的怪罪。
原本氣勢洶洶要拿下大褚的北境大軍這會兒不想打仗了。
正忙著收拾行裝,準備回北境去請求蒼離神的原諒!
耶律浧鐵青著一張臉親自去找了拓野,結果還沒開口就被拓野懟了回來。
「神喻不可違,聽聞北漠也多有不平,可見此次出征的確並非良策,蕭鼎王若是肯聽一句勸,就抓緊撤軍吧,大褚就在這兒,何時動手都不遲,何必在此時一意孤行觸怒神靈呢?」
耶律浧和拓野話不投機半句多。
耶律浧差點沒憋住火跟拓野打了起來。
拓野神叨叨地把耶律浧氣走了,陰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營帳大火說是完全沒找到人為證據,那當然是假的。
拓野不僅找到了證據,還被現場殘留的不明物嚇得不輕。
那東西小小的不過巴掌大,被人不小心觸動後直接炸了,周圍幾十人都受到了波及,就算是沒死的,也傷得厲害命不久矣。
更重要的是,那東西裡邊似乎還有毒。
爆炸處周圍十里,所有的兵士都無故身軟吐血,在片刻間就失去了戰鬥力。
別說是拿起武器打仗了,連如何解毒保命都不知曉。
這東西顯然是大褚的秘密武器。
拓野不知道這東西鍾璃手中還有多少,自然不敢貿然再與耶律浧等人一起行動。
拓野眼帘低垂遮住了眼中的陰冷,叫來了心腹說:」傳令全軍退後百里,就地駐紮觀望。」
耶律浧若是能安然無恙地打進安和,他就再扭頭跟著一起進城。
要是不能……
百里之餘,他就算是撤也是來得及的。
兩好無弊。
當日夜半,鍾璃將手裡的信交給夜林,冷聲道:「告訴世子,可以裝作王爺動手了。」
距離碎雪城百里之處,柏騫承將手中的信扔進了火堆,起身道:「兄弟們,準備出發!」
接下來的一日對所有人而言都是煎熬的。
從清晨到日落。
雙方戰損無數,遍地儘是殘屍。
殺紅了眼的耶律浧不斷怒吼。
大軍潮水一般往前撲涌,在地上激起塵土無數。
正膠著時,身後卻傳來了異響。
有斥候連滾帶爬地打馬上前,嘶聲大喊:「王爺不好了!」
「鎮南王來了!」
「鎮南王帶著大軍殺過來了!」
耶律浧聞言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可身後傳來的巨響不似作假。
此時也容不得他過多遲疑。
正巧這時久攻不破的城門露出了一絲縫隙。
耶律浧指門大喊:「衝進城!」
「先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