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因鍾璃擊登聞鼓的行為引發熱議的同時,大長公主也風風火火地衝進了金鑾殿。
她見了皇上並不行禮,手中染血的長鞭直指向龍椅上的祁琮。
「本宮今日來,是為侄兒媳婦兒向皇上討個說法,敢問皇上,鎮南王妃與其府中眾人是否是皇上的子民,是大褚的百姓?」
「如今鎮南王被派出不在京中,鎮南王妃先是無故被軟禁於宮中,宮中燃起大火艱難逃生保住了性命。」
「如今悄然回到王府,卻在府中頻繁遇刺,關於此事知曉之人不在少數,皇上早知情形,為何留而不發不做應對?」
「鎮南王府歷代傳人為守大褚安定流血喪命,為何換來的卻是皇上的這般冷遇?難道在皇上眼中,只要是鎮南王府的人,就只能這麼白白去死了嗎!」
大長公主字字擲地,句句帶響。
質問聲在金鑾殿中迴響不斷。
「敢問皇上,此事皇上想如何處置?那些試圖謀害鎮南王妃性命的狂徒,又應當如何打殺!」
大長公主的話音落下,龍椅上的祁琮臉徹底黑成了鍋底。
他指著大長公主咬牙半晌幾乎說不出話。
北候見狀,垂首遮住了眼裡的冷笑,趕在皇上出聲之前高聲附和。
「臣以為,大長公主所言在理,此事必須徹查,否則不足以給天下人一個交待!」
「臣附議。」
「請皇上早下決斷。」
……
朝堂之上,竟有過半數的人在此時說了附議徹查。
可誰猜不到此事與皇上有關?
這時候說徹查兇手,就相當於是一個又接著一個的巴掌狠狠地甩到了祁琮的臉上。
祁琮這時候已經明白大概是中了鍾璃的奸計了,惱怒不已的同時正想找說辭應付不依不饒的大長公主和群臣時,門外太監又來報。
「皇上!鎮南王妃將那些屍體悉數扔到了宮門前,密密麻麻地擺了一地啊!」
祁琮瞬間脫力往椅背上靠了一下。
因為過度憤怒,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鍾璃到底想幹什麼!她是真的瘋了嗎!」
而與此同時,宮門前一身白衣的鐘璃面色漠然地在宮門前雙膝跪下,直視著宮門的方向,朗聲說:「今日擊鼓,是有三冤要訴。」
「其一,鎮南王被外派出京,世人皆知王爺不在京中,鍾璃身為女子,無法調遣軍隊抵禦外敵,有心人藉此往鎮南王府身上潑污水毀其名譽。」
「其二,王爺出京期間,鍾璃身為其妻被人再三污衊,甚至被軟禁宮中有人放火想要其性命,僥倖回府後,鎮南王府數次遭遇刺客來襲,昨日更是沖入府中不下百人,試圖殺人奪寶。」
「其三,關於有人蓄意污衊本妃清譽,以及鎮南王府接連遇刺一事,早有奏摺傳上天聽,可皇上身邊的人大概是眼瞎了不中用,並未將奏摺轉到御案之上,故而導致了如今的這種情形。」
鍾璃抿了抿唇,在身後的百姓議論抵達最巔峰的時候咬牙說:「除外,我今日前來,還有一事要向皇上說明。」
「無論皇上決定何時遷都,遷往何處,鎮南王府麾下眾人,與本妃在內的所有人,絕不會踏出京城半步!」
「鎮南王府之人,生來為守大褚百姓,死也應當如此得所。」
「武將生死,聽天在命,鎮南王府所有人絕不會在任何時候做可恥的逃亡之兵,也絕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大褚的百姓!」
「鎮南王府所有人,與京城及其百姓共命運同生死,馬革裹屍,亦是無上榮耀!」
如果說鍾璃先前的舉動是往熱油鍋里倒了一碗水。
那麼她後來說的這番話,就相當於是將熱油鍋端了起來,直接嘩啦一下全都潑到了祁琮的臉上。
祁琮的臉被燙得有多腫無人可知。
可鍾璃這番話說完後,之前有關鎮南王府的污名就算是徹底洗了個乾淨。
百姓的骨子裡是刻畫著忠君愛國的印記。
可忠君愛國再重要,那也比不上自己的命啊!
更何況皇上都要遷都拋棄京城百姓了,百姓還信奉皇權做甚?
人群議論如沸的時候,有隱藏在人群深處的男子大喊了一聲。
「如今外敵來襲,皇上不想著趕緊禦敵就罷了,還策劃著名遷都拋棄京城百姓,這樣的皇上真的愛民嗎?!」
「皇上救不了大褚!也救不了百姓!只有鎮南王才是真心愛民!」
「鎮南王!」
「鎮南王萬歲!」
「鎮南王和王妃萬歲!」
……
王爺只能尊稱千歲。
被稱作萬歲的,唯獨只有至尊之位的皇上。
可此時百姓們無所顧忌地喊出了萬歲二字,可見鎮南王府在民間的民心之深。
宮中不斷有人將前邊的情況匯報而來,聽到百姓高呼鎮南王萬歲的時候,祁琮徹底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怒發作了起來。
「萬歲?」
「朕看這群刁民是要與鎮南王妃一起反了!」
「來人啊!立刻前去將蠱惑民心的鎮南王妃抓了,投進刑部大牢等候發落!」
「報!鎮南王妃體力不支暈死了過去,現下已經由下人加緊送回王府了!」
原本殺氣騰騰的大長公主聞言立馬就變了臉色,甩著鞭子狠狠地抽了身旁的柱子一下,頭也不回地就往外沖。
大長公主人走遠了,話音卻遠遠地傳了進來。
「鎮南王妃所說,亦是本宮心中所想!」
「本宮一日是大褚的公主,就一刻不會離開京城半步!」
祁琮大怒。
「大膽!」
「放肆!到底還有沒有人將朕當作皇上!」
祁琮實在是氣得厲害了,甚至口不擇言要讓人去將鍾璃抓回來。
原本異常沉默的恭王聽了,忍無可忍地呵呵一笑,與祁琮相似了五分的眉眼間皆是不可說的嘲笑。
「皇上自己想當亡國之君棄城逃跑,別人不願意怎麼了?」
「本王也不願,故而皇上今日要發作誰,不如將所有不願遷都之人一起發作了也好,省得到時候我們這些沒用的莽夫,毀了你們口中的遷都大計。」
「祁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恭王滿臉不屑地撇撇嘴,淡淡地說:「我清楚得很,只是怕皇上腦子不太清醒。」
恭王甩甩袖子,輕飄飄地說:「左右我是大褚的王爺,就一輩子都是大褚的王爺,這京城皇上不要,我就算是拼了命也是要守的,至於我的生死,就不勞煩皇上操心了。」
「你與其擔心我什麼時候會死,還不如好好想想,你還能被人三呼萬歲幾日,畢竟……」
恭王惡意滿滿地停頓了一下,陰測測地齜牙笑了。
「反正我看你這皇位,也是岌岌可危得很呢。」
大逆不道的話說完,恭王甩袖就走,腳步半刻也不停留。
祁琮漲著一張豬肝色的臉,狠狠咬牙。
「還有誰不願遷都的?站出來給朕瞧瞧!還有誰!」
北候毫不猶豫上前。
白家唐家緊隨其後。
在這三人的身後,還有超過三分之一的官員也跟著跨出了腳步。
祁琮赤紅著雙目看著眼前的這些人,猙獰冷笑。
「好啊!好!」
他猛地將桌上的東西都摔了下去,怒吼:「既然你們都願意去送死,朕今日就成全你們!」
一刻鐘後,祁琮在京城發布的最後一道旨意落上了御璽的紅印。
三日後,將大褚皇城遷至宿城。
遷都並不意味著祁琮就此甘心放棄京城。
他還下了一道旨意表明了自己與民同在的決心。
恭王祁仲,受封為駐京大將軍,北候為副帥,白大人為監軍。
官職封了,所謂的駐京大軍卻不見蹤影,糧草是什麼也沒人知道。
相當於整個駐京大軍就是個滑稽的空架子,除了主帥,就只剩下了監軍和副帥。
三人成軍。
可笑又荒謬可憐。
恭王連聖旨都沒接,直接將宣旨的人關在了門外。
北候和白大人倒是接旨了,只是聖旨接了,隨後就被扔到了地上。
都到了眼下這種時候了,誰還在乎皇上會不會生氣?
至於鎮南王妃死而復生又接連遇刺一事,在遷都之事的影響下被人刻意地忽略了。
鍾璃對此並不在意。
她的本意本就不是去找祁琮做主,她只是想藉機會將遷都之事捅破,順帶著為鎮南王府做一波宣傳工作罷了。
如今看來,這波宣傳的效果著實不錯。
原本應當受百姓敬仰的皇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被刻意污名化的鎮南王府重獲民心。
如此甚好。
鍾璃正滿意自己的這波操作時,紫衣一臉肅然地走了進來。
她湊到鍾璃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鍾璃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可能確定?」
紫衣點頭。
「屬實無誤。」
鍾璃垂下了眼帘,手指漫不經心地扒拉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鐲,淡淡地說:「既然如此,就將四公子拿下吧。」
無論原因是什麼,鎮南王府都絕對容不下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