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搜查鍾璃下落的人,被老國公和聞訊趕來的大長公主不留情面地趕走了。
大長公主不光是自己來了。
她還帶著大長公主府中的護衛。
這些人被她直接留了下來,將鎮南王府圍了個包圓。
大長公主滿面冰霜地看著隱沒在人群中的各色人馬,冷冷地說:「鎮南王不在京中,王妃下落不明,爾等在此必得護衛好王府安全,若是有人敢擅闖,不必客氣直接打殺了即可,就算是有什麼責任過失,本宮一力擔著!」
大長公主話中不加掩飾的狠辣,讓心懷不軌的眾人心中一驚。
然後這些人就發現,鎮南王府外周多了許多來自不同世家的護衛。
這些人效忠於不同的人。
此時此刻匯集在此,目的卻都是相同的一個。
為了守護鎮南王府的安全。
而這樣的情形並不利於有心人的打算。
暗處的眾人隱晦地交換了一個眼神,決定暫時退去另作打算。
大長公主注意到這點,與老國公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是不可說的擔憂。
祁驍如今舉動莫名,目的也讓人難以揣測。
祁琮明顯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殺意了。
鍾璃至今滯留京中,就他們這些人,真的能保住鍾璃的性命嗎?
此時心中有再多的疑慮,顯然也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大長公主和老國公無聲地嘆息了一聲,紛紛扭頭上轎準備往宮中去。
不管怎麼說,堂堂鎮南王妃在被軟禁宮中時不明不白地就這樣失蹤了。
這樣的大事兒,於公於私,他們都理應前去找皇上要個說法!
大長公主和老國公的車駕轉道去了宮中。
鎮南王府中,鍾璃也知道了前邊的詳情。
鍾璃意味不明地撐著額角不說話。
林總管進屋,則是帶了另外一個消息。
他將一封印著祁驍私章的信遞到了鍾璃的眼前,低聲說:「王妃,這是王爺傳回來的消息。」
鍾璃抬眉看了一眼,接過將信封上的火漆撕開。
看完信中的內容後,鍾璃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林總管見狀,小心地說:「王妃,王爺可是提及了什麼?」
鍾璃閉了閉眼,緩緩地說:「他讓我即日離開京城。」
林總管對此顯然是不意外的。
如今皇上已經對鍾璃起了殺心。
鍾璃於深宮之中放了把火,暫時脫身不假。
可皇上並不會真的相信鍾璃就這麼死了。
鍾璃再在京城盤桓,對她本人的安全而言,其實是弊端大過利處的。
鍾璃看見林總管不出所料的神情,說不清什麼滋味地笑了一下,隨手將信件放在了一旁,淡淡地說:「他只說讓我走,信卻未曾提及他何時回來,有何打算。」
林總管噎了一下,不太確定地說:「王爺也許只是擔心您的安危。」
鍾璃笑而不語。
林總管心中更加忐忑,想到祁驍暗中給自己傳的密令,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他極力自然地說:「這時說離開京城的確是突然了一些,可府中向來留有後手,只要您下定了決心,今夜就能安排您啟程,不出十日,您就能……」
鍾璃突然打斷了林總管的話,笑眯眯地說:「這退路是你一早就為我安排好的?」
「你早就猜到,我會走?」
林總管頓時語塞。
鍾璃見了,心中猜測更加分明的同時,眼底不明顯的擔憂也越發地遮掩不住。
祁驍連讓她離開京城的退路都想好了。
他到底想幹什麼?
據蜀香閣傳回的情報來看,戰事顯然比祁琮所說的更為嚴峻。
難道祁驍真的打算要放棄京城了嗎?
鍾璃疲憊地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進屋來給鍾璃換茶的紫紗見了,忍不住說:「」王妃,時候已經不早了,您應該歇息了。」
鍾璃幾乎聽不清地嗯了一聲,卻依舊坐著沒動。
紫紗心中無奈,看鐘璃的臉色不佳遲疑了一下,說:「王妃,要不還是請劉大夫前來給您瞧瞧吧,上次因臨時進宮一事耽擱了,您……」
「我沒事兒。」
鍾璃打斷了紫紗的話,好笑地說:「我真沒事兒,不用勞煩劉大夫。」
鍾璃打心眼裡不覺得徐嬤嬤等人的猜測有可能成真,對紫紗的提示半點也不在意。
紫紗知道勸不動她,只能皺著眉站在一旁靜默不語。
直到天色逐漸明亮,鍾璃才撐不住疲憊前去睡下。
可她剛剛睡下沒多久,徐嬤嬤就一臉肅然地走了進來。
徐嬤嬤叫醒了鍾璃,低聲說:「王妃,恭王急匆匆地來了,說是有要事與您相商,此刻人正在前頭等著呢。」
恭王與祁驍向來心和面不和,兩人明面上也從無往來。
此時恭王貿然上門,只怕是事情不小。
鍾璃忍著疲憊讓人伺候著自己換了衣裳,隨意收拾了一下去了前頭。
遠遠地看到鍾璃來了,恭王唰的一下就激動地站了起來。
他不等鍾璃進屋就說:「讓你的人都下去,本王有事跟你說。」
鍾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擺手示意身後跟著的人都下去。
等屋子裡的人都走乾淨了,恭王再也忍不住了。
他著急地說:「祁驍到底想幹什麼!」
鍾璃不解。
「恭王這是何意?」
恭王想著自己得到的消息急躁得很,幾乎是一句也不願與鍾璃廢話。
他直接說:「你說祁驍遠在外邊無法做什麼,可我為何得知鎮國軍近日出現了大批調動的痕跡?」
而且調兵的方向還避開了入侵的敵軍!
祁仲急得無法,字裡行間皆是說不出的急切。
祁仲死死地盯著鍾璃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聽聞祁驍讓你離開京城。」
「這京城,究竟要怎麼了?」
鍾璃沒想到祁仲知道了這麼多,靜默了片刻後,誠實地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祁驍調動軍隊的事並未事先告訴過她。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
鍾璃自己都尚未能清醒。
可祁仲並不相信她的話。
祁仲冷笑了一下,說:「你真的不知道?」
鍾璃坦然回視。
祁仲氣笑了,砰的一下踹翻了眼前的小茶几低吼了起來。
「時至今日你還想裝傻,好啊!你既說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讓你知道祁驍到底在做什麼!」
祁仲實在氣不過抓起一個茶盞摔到了地上,字字痛心。
「我原以為他只是有別的盤算,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敢調走了最後防守的鎮國軍,將大褚的後背徹底暴露在了外敵面前。」
「除此之外也就罷了,他還暗中對鎮國軍的將領下了指令,不可主動與入侵之人發生爭鬥,暗中避讓保存實力,最後的打算是渡安瀾江退守安城。」
安瀾江是一道長達千里的天險。
在大褚的版圖上將大褚一分為二,也是隔絕外敵的絕佳防禦。
而一旦祁驍決定退守安瀾江,就證明安瀾江以外的大褚版圖,他不打算要了。
也不想守了。
他將大褚的皇城,緊挨皇城的無數百姓都放棄在了安瀾江的這一頭。
而無了鎮國軍的安瀾江彼岸,到時就會徹底淪入戰火之中。
祁仲赤紅著雙目盯著鍾璃,一句一頓。
「我說得這麼明白,你現在知道他在做什麼了嗎?」
「祁驍他這是叛國!是造反!」
「他是不是瘋了!」
鍾璃壓下了心頭的驚悸,冷冷地說:「他就算是瘋了,那也是你們逼迫所致,若非皇家步步緊逼,鎮南王府何至於走到今日這一步?」
祁仲一時無話,鍾璃面無表情地說:「逼良家女子為娼,勸風塵女子從良,恭王此舉,與這民間俚語有何差距?」
祁仲短暫的沉默後眉宇間染上了一層抹不開的陰鬱。
他啞聲說:「所以說,我說的,都是真的,是嗎?」
鍾璃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祁仲看向鍾璃,聲音沙啞得刺耳。
「祁驍是真的打算將鎮南王府百年的聲譽毀於一旦,棄大褚百姓不顧了嗎?」
鍾璃神色複雜地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
看她沉默,祁仲眼中驀然多了些許蒼涼。
「事到如今,當真無可轉回了嗎?」
與祁驍有血海深仇的人是皇家,再三背信棄義傷及鎮南王府中人的也是皇家。
大褚的百姓什麼都不知道,這樣的後果,為何最後是要讓百姓來承擔?
祁仲頹喪地跌坐在地上,滿目悲涼。
「我知道你有法子聯繫上祁驍,你告訴他,冤有頭債有主,別再犯糊塗了。」
「立刻收手,作為交換,我可以親手將他的仇人殺死,我與皇上和太后,三人的頭顱想來已經足以平息他胸中的怒火了。」
「只要……」
祁仲艱難地停頓了一下,苦笑道:「只要他護住大褚的安寧,不讓外寇辱我臣民踐我疆土,無論他提出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