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朮深深地看了莫清曄一眼,沉聲說:「換另外一隻手給我。」
莫清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伸出了自己的另外一隻手。
長久的沉默後,白朮突然說:「夫人,我要給他做更為細緻的檢查,耗時良久,你在此多有不便。」
「這竹樓後的景致不錯,你不如去後邊逛逛。」
鍾璃聞言有些遲疑。
莫清曄卻說:「阿璃去吧,我會配合的。」
鍾璃笑問:「真的?」
莫清曄認真地點頭。
「我保證聽話。」
確定自己在這兒真的不方便後,鍾璃無奈嘆氣,對著白朮說:「那就有勞白先生了。」
白朮笑笑搖頭,示意小斯帶著鍾璃離開。
鍾璃走後,白朮臉上的笑瞬間消失了個乾淨。
他陰沉著臉看著莫清曄:「王爺這是怎麼了?」
莫清曄也一改在鍾璃面前的聽話溫順,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是都看出來了?還問我做甚?」
白朮緊緊地攥緊了拳頭,咬牙說:「是南疆的蠱?!」
莫清曄無所謂地點頭。
看莫清曄這一臉無所謂的態度,白朮氣得頭頂都冒起了煙。
他冷笑著說:「看王爺這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想來是已經找到解這蠱蟲的良方解藥了?」
莫清曄聽了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白朮,嘴裡卻說:「左右你解不了。」
白朮氣急:「你!」
不等白朮失態,莫清曄就說:「不過本王此來,倒是還有一事想拜託白先生。」
白朮皮笑肉不笑地說:「王爺之尊威懾內外,本事更是大得連蠱都不怕了,還能有什麼事兒是白某能幫得上忙的?」
莫清曄不動聲色地勾唇一笑,說:「我想在你這兒停留幾日,藉口便要勞煩白先生幫忙想想了。」
今日已是十一,再過幾天就是蠱蟲發作的日子。
莫清曄不想讓鍾璃再看到自己的狼狽模樣,卻也臨時找不到跟鍾璃分開的理由。
白朮這裡就不錯。
起碼,他在這兒的話,鍾璃也不會過分擔憂。
白朮心思敏感,當即就意識到了莫清曄的深意。
他眯著眼睛說:「王爺何時想來?」
莫清曄知道他想試探什麼,無所謂地說:「十四下午來。」
蠱蟲發作一般是在午夜交替之際。
十四下午來,就證明十四那日莫清曄是無礙的。
月中十五發作……
白朮的腦海里飛快排除各種南疆蠱蟲的發作時間和其特點,最後腦中定格了一個名字,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乾淨。
莫清曄知道他猜出來了,卻也滿不在意。
他趕在白朮開口之前對著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輕飄飄地說:「白先生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保命的手段便是能管住自己的嘴,我相信,白先生不會那麼不識趣的吧?」
白朮滿臉煞白地盯著莫清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
「你……」
莫清曄的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笑的模樣,眼底卻無半分笑意。
他慢悠悠地說:「我不想讓阿璃擔心,也不想讓她知道。」
白朮氣得紅了眼睛。
「那你覺得你能瞞著她多久?!」
無解之蠱要命的毒。
這是能瞞得住的嗎?!
莫清曄低低地笑了起來,慢條斯理地說:「起碼,我活著的時候不能。」
白朮瞪著莫清曄說不出話,莫清曄卻跟個沒事兒人似的站了起來,說:「還有就是,我希望白先生能告訴阿璃,我這病在此處難以醫治,必須得換地方。」
白朮壓下心頭的暴躁冷聲問:「你想去何處?」
莫清曄閉了閉眼,說:「京城。」
柏騫承說的話字字句句都壓在了莫清曄的胸口。
他可以無視自己的死活。
卻不能真的眼睜睜地看著擁護百姓鎮南王府的人無辜被累。
再不情願,他也得回去。
回去在活著的時候,儘可能地將能做的都做了。
至於他死後這世間是何種情形,那就真的與他無關了。
白朮頓時一怔。
莫清曄撥弄著自己的指尖,口吻平淡。
「我在外盤桓時日已久,必須得回去了,阿璃至今不知內情,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願意跟我回去,故而這事兒,還要勞煩白先生相助了。」
鍾璃心思敏銳,莫清曄的任何異樣都可能引起她的反彈。
若是讓鍾璃知道自己這麼長時間都在騙她,她是不可能會答應跟莫清曄一起回京的。
莫清曄捨不得對鍾璃用強制手段。
上了手段以鍾璃的本事也不一定有用。
所以只能騙。
將人騙到京城了再說。
而白朮的話,對此時的鐘璃而言無疑是最有用的。
白朮轉念間就想明白了莫清曄此舉的深意,忍不住譏諷十足地呵了一聲。
「事到如今,王爺還想著哄騙於她。」
「夫妻結合數載,她可曾從王爺口中得過一句真話?」
面對白朮的怒氣,莫清曄極為鎮定。
他輕輕地笑了一聲,慢慢地說:「本王與夫人之事不勞白先生操心,白先生只需按我說的去做即可,你若不願,我自能找到別的法子。」
白朮被狠狠噎了一下,咬牙說:「在下斗膽問一句,回京後真相大白,王爺將她置於何地?」
鍾璃絕不是貪戀權勢之人。
她也不會因為莫清曄突然變成了高高在上的王爺就心生歡喜雀躍。
京城之中權貴無數世家遍布。
鍾璃出身山村,身無背景來歷。
以她的出身來歷,就算是跟莫清曄成了親的夫妻,也不可能成為莫清曄的正妃,甚至連能上皇家玉牒的側妃也不可能。
皇室不會同意。
世家也不會認可。
可鍾璃會願意當妾侍嗎?
這可能嗎?
那樣的人兒,什麼好的不值得,憑什麼委屈自己給滿嘴謊言的莫清曄當妾侍?!
白朮怒從心頭起,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指著莫清曄的鼻子就說:「你只顧自己,可曾想過鍾璃的感受?」
「回京一事說得輕巧,可將她哄騙回京後,在世家貴人中你讓她如何自處?!」
「她那樣的人,憑什麼讓你如此欺瞞折辱!」
白朮氣得話音都在顫抖,無視了莫清曄眼中的殺意就說:「你今日就算是要殺了我,我也要去跟鍾璃揭穿你的真面目!」
「誰說我會委屈她的?」
莫清曄面無表情地攔在了情緒激動的白朮面前,聲音發冷。
「我既要帶她回京,自然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鍾璃是我的結髮妻子,鎮南王府正兒八經的王妃,鎮國軍唯一的主母,世家貴族中無一人可比她更為尊。」
「就算我死了,鎮國軍也將以她為首,誓死擁護,白少爺,你明白了嗎?」
白朮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將莫清曄話中的巨大信息消化。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莫清曄:「你妄想將王府兵權交付於一個女子,皇上不會同意的。」
莫清曄嘲諷一笑,眉眼間是不可一世的桀驁陰厲。
「為何要他同意?」
「這世道不願便毀了這世道,皇權若是不肯,那便顛了這皇權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