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的行動力快得驚人。
當天決定次日回村後要教莫清曄讀書識字。
當天下午,她就親自去了縣城裡最大的一家書局。
仔細地對比了各種書籍的優劣好壞,買了她覺得合適的回來。
除此之外,筆墨紙硯樣樣置辦齊全。
為了讓莫清曄感受到學習的儀式感。
她還特意給莫清曄買了個青色的書袋。
當天就是讓莫清曄用那個書袋,背著他即將用到的書回去的。
回村後,鍾璃首先就莫清曄的學習任務制定了相關的計劃。
用了小計策成功回村的莫清曄,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機智高興。
扭頭就被鍾璃冷酷無情地扔進了無盡的書山。
鍾璃是個外冷心軟的人。
但是這一點並未體現在教書上。
她制定的計劃堪稱嚴厲。
完全沒把莫清曄當成個傻子來對待。
儘管這裡不知道自己的這種自信從何而來。
可鍾璃就是迷之自信。
相信莫清曄能做到自己想要的程度。
面對鍾璃制定的學習計劃,莫清曄試圖過抗議。
甚至還舉例說了,傻子是學不會讀書的。
這話一出口,險些挨了鍾璃一頓暴揍。
鍾璃用武力鎮壓住了不服氣的莫清曄。
在漫長的冬日開始之際。
手把手地帶著莫清曄,在燒著溫暖炭火的房子裡開始了大齡男童的啟蒙之路。
先讀後寫。
鍾璃嚴格遵循這一規律,每日清晨都會帶著莫清曄讀上幾篇文章。
有詩經有孟子,也有淺顯易懂的三字經論語。
每每讀完,她還會跟莫清曄仔細解釋其中的含義。
時不時地穿插上一些通俗的小故事,教導孩童學步似的,一點一點地往莫清曄空白的腦海中灌輸一個全新的世界。
之前相處的時日裡,鍾璃鮮少有顯露自己學識的時候。
可就是在家啟蒙的這段時日,鍾璃給莫清曄帶來的震驚卻是一次更比一次大。
鍾璃的學識並不限制於書本紙張之上。
說起旁的遊記地理風情,她也能說個大概。
看待問題角度不偏頗,往往是一語中的犀利至極。
關於書中的內容,她雖有些不太熟悉。
可往往自己通讀一遍後,就能達到觸類旁通舉一反三的效果。
她心胸開闊。
不存偏見。
也不盲目推崇書中的某種觀點。
每每跟莫清曄說書的時候,都會穿插上一些自己的觀點。
引導著莫清曄自己去琢磨去想。
莫清曄問過鍾璃,為何要讀書。
鍾璃當時神色恍惚了一瞬,隨後笑著說:「讀書是為明理,也為修己身正氣,不求聞達,但求無愧於心。」
莫清曄聽了,在鍾璃的指點下越發認真。
因莫清曄抱怨說字帖上的字都沒鍾璃寫得好看。
鍾璃還特意花了三日,親自描紅了一本字帖。
讓莫清曄比對著自己的描紅學著寫字。
只是給莫清曄描紅的字體跟她尋常所寫的不太一樣。
更添了幾分不可掩藏的鋒芒銳利。
筆鋒凌厲直逼人眼。
是莫清曄從未見過的一種筆法。
莫清曄眼尖發現了不同之處,抱著字帖好奇地問:「阿璃給我的這個,怎麼跟你平時寫的不一樣?」
鍾璃正在忙著泡糯米準備明日打年糕。
聽了他的話不由得搖頭失笑。
「你是男子,自然跟女子不同。」
「女兒家寫簪花小楷是溫婉秀氣,男子寫就過於溫婉了沒有鋒芒,你學那個不合適。」
鍾璃子打心眼裡也更喜歡大氣磅礴一些的柳書。
雖然不能指望莫清曄能照貓畫虎畫成什麼樣。
可鍾璃就是覺得,莫清曄很適合這種書法。
莫清曄抱著字帖不說話了。
鍾璃餘光瞥了他一眼,好笑道:「怎麼了?」
莫清曄搖搖頭。
他將字帖小心地放在一邊,湊上前輕輕地用手環住了鍾璃的腰。
還把腦袋湊到鍾璃的脖子上用力蹭了蹭。
像是撒嬌。
鍾璃頓覺無奈,停下了手裡的活兒,扭頭問他。
「怎麼就不高興了?」
莫清曄抿了抿唇。
過了一會兒才說:「阿璃讓我看的詩經有幾句話不太明白,想讓阿璃說給我聽。」
鍾璃聽了就忍不住笑了。
「哪兒不明白?你說來我聽聽。」
莫清曄垂眸遮住了眼底深處翻湧著的晦澀。
啞聲輕吟。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廖。」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鍾璃沒想到莫清曄問的居然是首情詩,當即就愣住了。
要怎麼跟一個心智如同孩子的成年人解釋情詩的含義?
莫清曄像是沒察覺到她的尷尬,緊了緊抱著她的手。
俯首在她耳邊低語:「阿璃,我看不懂這話的意思。」
「他為何歡喜?為何不喜?」
鍾璃聞言頭都大了一圈。
對上莫清曄較真的眼神,無奈地嘆息一聲。
硬著頭皮解釋。
「這是一首求愛的詩歌。」
「大概意思就是,哪怕外界風雨交加雞鳴不止,只要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我的病也好了,心情也好了,因為終於見到了喜歡的人,我的心裡十分歡喜。」
莫清曄聽了認真地盯著鍾璃的眼睛。
輕輕地問:「就像我見到阿璃一樣嗎?」
本來懷著學術解釋目的機械解說的鐘璃,聞言瞬間驚呆了。
「你說什麼?」
莫清曄直直地看著她。
深邃得宛若星空一般的眸子深處,層層疊疊地溢出了點點笑意。
帶動眉眼微彎,溫柔得不可思議。
鍾璃失神的時候,他不知什麼時候就湊了過來。
額頭抵著鍾璃的眉心,溫聲如玉。
「就像我對阿璃一樣。」
「只要見到阿璃,跟阿璃在一起,我怎麼都是可以的,怎麼都開心。」
「可若是阿璃不在,哪怕只有一刻,那也不行。」
鍾璃沒想到莫清曄舉一反三的能耐如此之大。
被他所說的驚人之語驚得幾乎說不出話。
莫清曄卻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珍而又珍的在鍾璃的唇角輕輕地印下了一個輕吻。
「所以阿璃,你一定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鍾璃足足愣了快半刻鐘才猝然回神。
回神後,意識到自己被自己翻譯的話撩了。
臉唰的一下就紅成了大番茄。
鍾璃心跳如鼓,手忙腳亂地推開了看起來很高興的莫清曄。
紅著臉故作兇狠地瞪了他一眼。
咬牙說:「學正經的學不會,一本三字經背了大半個月了,還停留在人之初!」
「學這些你倒是比誰都快,莫清曄你這腦子裡難不成長了山路十八彎,就沒一個彎長在正途上?」
鍾璃越想臉越紅。
人就越氣。
簡稱惱羞成怒。
莫清曄自知把人惹炸毛了,難得的老實沒再摸老虎屁股。
鍾璃想發作又找不到由頭。
對上莫清曄那張我什麼都不知道,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無辜臉更是來氣。
她炸毛的貓似的轉了幾圈,突然說:「莫清曄你今天的大字寫了嗎?」
莫清曄脊背微微一僵。
鍾璃終於抓著了發作的把柄,張嘴就噴:「作業寫完了嗎你就出來浪?!」
「是你飄了還是我提不動刀了?!」
「趕緊給我滾進去寫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