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本以為莫清曄年輕力壯,就算是染了風寒,兩劑藥吃下去好好地睡一覺,怎麼也就好了。
可是莫清曄卻不能讓自己好。
他身上的毒古怪得很,影響臉色不說,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沒了這刻意弄出來的風寒掩飾,只怕鍾璃一眼就能看出不對。
所以他只能這麼借著風寒的名頭病著。
他這次病得蹊蹺,縣城裡稍微有名氣一些的大夫都被鍾璃請回來看過了,大夫來了,一律都說是風寒之症狀,開的藥吃了無數,高燒卻始終反覆好幾天,怎麼都不見好。
鍾璃心急之下也顧不得酒樓的生意,停業了專心照顧莫清曄。
莫清曄高燒反覆被折騰得厲害,吃不下什麼東西不說,眼眶底下都見了青,奄奄地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跟鍾璃哼唧說難受。
鍾璃心裡著急又沒得法子,只能是哄著他把藥吃了,發愁地說:「我聽說隔壁縣城有一個名聲不錯的大夫,要是明天都還不見好,我就趕早去隔壁縣城把那個大夫請過來給你瞧瞧。」
為了照顧他,鍾璃這幾天也沒休息好,原本就單薄的身子看起來更是消瘦了一些,莫清曄心裡心疼卻沒法說出真相,只能是鍾璃說什麼他應什麼。
莫清曄聽了癟著嘴嗯了一聲,心裡想的卻是折騰了這麼幾天,劉先生想來也應該快到了吧?
莫清曄跟鍾璃相對無言的時候,二牛走到了院子裡,輕輕地喊了一聲:「老闆娘,您在裡邊嗎?」
鍾璃應了一聲,放下了手裡的藥碗給莫清曄壓了壓被子,說:「你好生躺著休息,我出去看看。」
莫清曄蒼白著俊臉點了點頭。
鍾璃走出廂房,見本應該在家休息的二牛來了,有些奇怪:「二牛,你怎麼來了?今日店裡也是不營業的。」
二牛苦笑了一下,說:「我知道店裡不營業,我是來跟老闆娘說個事兒的。」
鍾璃挑眉:「什麼事兒?」
二牛說:「是這樣的,我跟嬸娘知道老闆身子不舒服,您在四處找好大夫,恰好我們知道的一個醫術很好的遊方大夫最近到了縣城裡,我嬸娘之前無故病重,看了不少大夫也沒好轉,最後就是託了這劉大夫的福才大好的,我們就想著把這劉大夫請過來給老闆瞧瞧,若是能把老闆的病看好,那就再好不過了。」
雖然鍾璃不太信得過所謂的遊方大夫的醫術,可是這時候她也顧不得這些了,想了想索性就說:「那行,你回頭就把大夫請過來,若是能把人看好了,我給你記一個大功。」
二牛連聲說不敢,不敢耽擱,趕緊回去將那所謂的劉大夫給請了過來。
這劉大夫雖說是個大夫,可以鍾璃看來,此人更像是一個遊走天涯的俠客,外表看起來瀟灑不羈,雙目更是精光內斂,自有一身風華氣度。
劉大夫進了門,先客氣地對著鍾璃拱了拱手:「見過夫人。」
鍾璃勉強牽起嘴角笑了一下,說:「劉大夫是吧?」
劉大夫微微頷首:「在下正是姓劉。」
鍾璃也不多話,直接說:「二牛極為推崇劉大夫醫術,既然來了,就往裡邊請吧,病人就在裡邊。」
劉大夫也不推辭,捋了捋鬍子,跟著鍾璃進了莫清曄所在的廂房。
莫清曄躺在床上,見鍾璃帶著劉大夫跟二牛進來了,抿了抿唇躺著沒有說話。
劉大夫見他臉色如此難看,指尖不明顯地抖了一下,走過去放下自己帶著的藥箱,伸手給莫清曄診脈。
片刻後,劉大夫收回了自己的手,沉聲說:「另外一隻手給我。」
莫清曄依言伸出了另一隻手。
診完了脈,劉大夫沉沉地說:「這位病人可是一直高熱不退?」
鍾璃點頭:「是。」
「那先前服用過什麼藥?可否把藥方拿來給我看一眼?」
鍾璃轉身去找藥方了,劉大夫背對著他狠狠地瞪了莫清曄一眼,用口型說:「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爺是不要命了嗎?!」
莫清曄體內的毒素未清,連著又吃了好幾日引發風寒的藥,隨後又被灌了一堆祛除風寒的藥下去,這會兒脈象簡直亂成了一團!
莫清曄不明顯地扯了扯嘴角,對著鍾璃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劉大夫一股氣憋得胸口疼,直到鍾璃把藥方拿過來才擰著眉仔細端詳。
鍾璃看他臉色凝重,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問:「大夫,我丈夫這病,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劉大夫聞言搖了搖頭,放下了手裡的藥方,說:「令夫這病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
鍾璃聽了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嘆息著說:「大夫到如今就別和我賣關子了,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病癒,還望大夫指點一二。」
劉大夫意味深長地看了鍾璃一眼,過了半晌才說:「他這病並不是尋常風寒,病根子由來已久,普通的藥也難以起到療效,所需花費也不菲,不知夫人家中可支撐得住?」
鍾璃想也不想就說:「需要什麼藥大夫只管吩咐便是,我一定照做。」
錢在鍾璃心中向來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有命在,錢要多少不能掙?
劉大夫得了這句話臉色好看不少,洋洋灑灑地開了一張方子遞給鍾璃,說:「按這張方子上的藥材去抓藥,一日三次,熬了給他喝下便是,另外,還有這個。」
劉大夫又從藥箱裡拿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說:「這個瓷瓶里總共有藥丸八粒,一日一粒,每日清晨未進水米之時服下便可。」
鍾璃恭敬地將那個瓷瓶接了過來,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這樣就可以了嗎?」
劉大夫淡淡地說:「這樣當然難好,他這病若是想真的大好,最好是找一個不吵嚷的地方安心靜養,夫人這店中並不適合安心養病。」
鍾璃聽了眉心緊鎖,可是到底是沒拒絕,低聲說:「多謝大夫指點,我知道了。」
劉大夫又交待了幾句要怎麼靜養,並且留下了一個在縣城裡的住址,說三日後再找自己複診,至於診金,可以等到莫清曄的病完全好了以後再付。
鍾璃跟二牛恭恭敬敬地將他送了出去。
折回屋,鍾璃盯著那張看不出什麼的藥方和一個不知道裝著什麼的瓷瓶,沉聲說:「二牛,你在這兒幫我照看他一會兒,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二牛盯著鍾璃手裡的那個小瓷瓶有些激動,聽了她這話愣了一下,被莫清曄掐了一下手背才連忙說好。
鍾璃心裡想著別的,沒注意到他倆之間的小動作,帶上了那藥方和瓷瓶,轉身快步出了店門。
二牛茫然地看著鍾璃急匆匆的背影,好奇地問:「夫人這是幹什麼去?」
莫清曄閉著眼睛,臉色雖然難看,嘴角卻多了一抹笑意。
他說:「找人看方子去了。」
來歷不明的人給的來歷不明的藥,鍾璃又怎麼可能放心地讓莫清曄直接吃下去?
不找人仔細看一下那藥是什麼成分,鍾璃是不可能放心的。
二牛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莫清曄是什麼意思,不由得衷心感嘆了一句:「夫人這般玲瓏心思,當真少見。」
莫清曄無聲地笑了笑。
那是,我的阿璃,尋常婦人怎麼可能跟她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