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曄似乎是被白朮的話說動了,遲疑了一下,緩緩將手裡的刀移開。
白朮見狀趕緊後退幾步,拍著胸口不住地大喘氣,頗有些劫後餘生的慶幸。
莫清曄靜靜地看著他,淡淡說:「再一再二沒再三,你若是敢多嘴,下一次,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白朮聞言當即忘了這殺神的身份,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咬牙說:「王爺放心,我這人惜命得很,不至於為了這麼個事兒就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莫清曄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抽身離去。
直到確定這人走了,白朮才如釋重負地靠在樹幹上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為了好奇心看個熱鬧差點把小命給丟了,這事兒擱誰身上誰能不憋屈?!
白朮狠狠地盯著莫清曄離開的方向,忍無可忍地磨牙:「今兒這筆我記下了,你給我等著!」
鍾璃一夜好夢,並不知當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只是第二天早上起來看到白朮脖子上刺眼的紅痕的時候,沒忍住問了一句:「白先生脖子上是被什麼剮蹭到了嗎?」
白朮忍住了磨牙的衝動,雲淡風輕地一笑,說:「不過是不小心被樹枝掛了一下罷了,算不得事兒。」
說完,他忍住了往莫清曄方向扭頭的衝動,將小廝打發去給莫家老太太接著扎針,而且白朮還特意叮囑了,說怕農家婦人熬藥時看不懂火候失了藥性,讓小廝在莫家親自幫著熬藥,盯著莫家老太太把藥喝下去才能回來。
鍾璃想到白朮藥方中的半斤黃連,打了一個寒戰,越發覺得大夫這種生物不能輕易招惹,報復起來實在嚇人。
沉默著吃早飯的莫清曄則是淡淡地瞥了白朮一眼,什麼也沒說。
不消多久,小廝回來後詳細跟白朮匯報了莫家老太太的情況,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特意描述了一下老太太扎針時的呼天搶地和喝藥時的百般痛苦,白朮聽了,陰沉了一上午的臉色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就連鍾璃都忍不住發笑。
老太太這回作妖,可真的是要狠狠吃一番苦頭了。
鍾璃之前本還想著應該怎麼找機會跟白朮開口,讓他好好地給莫清曄看看情況,不料白朮今日竟然主動提了起來,說要重新給莫清曄診治一番。
鍾璃聽了喜出望外,趕緊把不太情願的莫清曄揪了過來,請白朮給他好好看看。
白朮一臉高深莫測的凝重,不再像之前給莫清曄第一次診斷似的只把脈,拿出了整齊放著一排閃亮銀針的小布包,密密麻麻地在莫清曄的頭上扎了一排小銀針。
莫清曄明顯受苦不輕,連臉額角也多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鍾璃在一旁看著頗為心疼,忍不住擰著眉問:「白先生,扎這麼多針是為何?」
白朮面色端凝,沉聲說:「夫人既然說了這病是幼時摔倒後遺症影響心智,難免腦內還有殘存的瘀血未除,扎針能促進血脈循環,這瘀血散了,令夫的病症想來也會好上幾分。」
鍾璃對醫理並不了解,聽了白朮的話一時愣愣,再一看白朮胸有成竹的樣子,心頭一跳,忍不住問:「那他這病能治好嗎?」
白朮陰測測的勾唇一笑:「只要長期堅持服藥,時間久了,自然是會好的。」
別說是把一個原本沒病的人治好,就是一個真的有病的,被他這麼折騰一番,只怕也要痛得自己趕緊清醒恢復神志。
白朮鐵了心地要在莫清曄身上找補回自己受的憋屈,心狠手辣地用銀針著實折騰了莫清曄幾天,扎的都是那種能讓人劇痛無比卻又不會有害的穴位,莫清曄啞巴吃黃連,又沒有明著反抗的由頭,簡直就是苦不堪言。
扎了五六天的針,就連莫家老太太也終於不堪忍受這樣的痛苦不得已承認自己的病終於好了,莫清曄的治療才進入了下一個階段。
白朮開了兩張方子交給鍾璃,說:「這是藥方,夫人按這個方子抓藥來給令夫服用,到時候了,令夫的病情自然會有所好轉。」
鍾璃抓著藥方看了又看,上邊的字都認識,可是具體有什麼作用卻不明就裡,神色悻悻地問:「那一日吃幾次?這藥方能用多久?」
白朮本想說一日三次一大碗一頓不落,可是餘光瞥見莫清曄飽含殺氣的目光,臨時打了個頓,清了清嗓子強撐勇氣,說:「三日用一次,一次一碗,這藥方能吃半年,半年後,若是病情還無好轉,夫人可到這個地方找我,屆時我必再為他重新開方子。」
白朮折騰得差不多了,自然也知道莫清曄的耐性也消耗得所剩無幾,不想再在這兒耽擱下去給莫清曄對自己下黑手的機會,給鍾璃留下了一個複診的地址後,腳底抹油就想溜。
只不過相處幾日白朮對鍾璃的印象實在太好,走之前也沒忍住對她說:「夫人心性純善灑脫,世間難得一見,只是日後還需多個心眼,畢竟這世人都說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往往有些出其不意的人才是需要防備的惡人,夫人還要多加警惕才是。」
白朮說完,身上就多了一道刀子似的陰冷目光,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
鍾璃聽了沒多想,只以為白朮說的是莫家那些人,笑了笑就說:「先生好意我謝過了,日後先生若再來莫家村,我夫婦二人必然掃榻相迎,以謝先生大恩。」
白朮推辭了一下鍾璃給的診金,也沒讓鍾璃送,自己帶著小廝頭也不回地出了莫家村。
白朮走了,鍾璃又抓著那兩張藥方仔細研究了一會兒,到底是沒看出個結論來,只能是心懷期待地將藥方收好,對著莫清曄說:「明天我就帶你去抓藥,以後按白先生說的好好吃藥,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就好了。」
莫清曄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被收起來的藥方,忍住了扭頭劫殺白朮的衝動,悶悶地說:「阿璃,我要是一直不好怎麼辦?你會嫌棄我嗎?」
鍾璃被他這患得患失的樣子逗樂了,好笑地說:「我什麼時候嫌棄過你?」
莫清曄眨了眨眼沒說話。
鍾璃怕他介懷自己堅持找大夫給他看病的事兒,招手示意他過來坐下,慢條斯理地跟他講道理。
「我之所以堅持想要給你找大夫,是因為不希望你一輩子都這麼渾渾噩噩地下去,只要有治好的希望,不管花費多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只要是我們能出得起的,就不應該放棄希望,至於能不能治好,我們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但是總該要竭盡全力了,以後的人生回想起來,才不至於因為這個後悔,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