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聖賢隕落

  一艘不大的船隻,在天津港口停泊。從跳板上面,下來一個少年,而在他的後面,還有六七個少年。

  同為少年,可後面幾個,臉膛黑紅,猶如醬染,身形也不高,但骨骼結實,動作矯健。只是從船上下來,眼前的一切,撲面而來,簡直讓他們眼睛花了。

  那是房舍嗎?

  怎麼會那麼高?

  腳下的道路,居然這麼寬!

  馬車,行人,簡直數不過來。

  還有,空氣中怎麼都是香甜的味道,真是太好聞了!

  少年們下意識咽了下口水,朱載基笑著看了看他們,「餓了吧?我去買幾套煎餅果子。」說完朱載基邁著大步過去,幾個少年不想先生破費,但強烈的香味讓他們沒法拒絕,朱載基不但買了煎餅果子,還買了驢打滾兒,包子,沙窩蘿蔔……弄了好大一包。

  「時間不多,就不帶你們在天津玩了,跟我上車,該進京了。」

  少年們的魂兒和身體還在游離狀態,只有嘴巴還在大口咀嚼。朱載基帶著他們買了車票,登上了火車……直到這一刻,少年們才猛然驚醒。

  「這,這是火車?」

  朱載基笑呵呵道:「沒錯,師父已經將天津到京城這段修好了,我也沒想到,咱們就一起體驗一下吧!」

  說話之間,車廂人員多了起來,而後機車蒸汽噴涌,碩大的金屬傳動軸嘎達嘎達動了幾下,少年們只覺得腳下的地在顫抖,然後就是車站的柱子不停往後退,還有許多行人,也跟著遠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直到火車跑出車站,他們才驚醒過來。

  我的天啊!

  是火車在跑!

  這也太神奇了吧!

  不用牛馬,就能在軌道上奔跑,先生沒說錯,真有這麼神奇的東西,太了不起了。這幾個來自天涯海角的少年,驚訝地連嘴巴都合不攏,他們甚至忘了那些美味的小吃,他們在車廂里來回奔跑,還會小心翼翼,跑到別的車廂。

  他們數著車廂,數著乘客……數著數著,就數暈了。

  終於過了許久,一個少年才想起來。

  「先生,你教我的東西,也能造出火車吧?」

  朱載基笑呵呵道:「原理差不多,但是造火車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們還需要進一步深造才行,而且選擇專業也很重要啊,你們要是學了經學,歷史一類的,只怕就跟造火車無緣了。」

  少年們用力握緊拳頭,學什麼經史啊!要學就學造火車!他們才不想當個沒啥用的學究呢!

  朱載基十分滿意,其實很多時候,人們鄙視工商,覺得工人就是每天幹活,弄些桌椅板凳,覺得商人就只會投機取巧,坑害百姓……但是隨著火車的運行,龐然大物橫亘地面,馱著成百上千的乘客,還有百萬斤的貨物,在大地上馳騁。

  只要看過的人,都會生出好奇羨慕之情。

  這個效果很類似登月一般,在人們的心中,種下一顆工業的種子。原本在西山學院,最受追捧的還是心學,畢竟學這一套東西,是有希望當官的。

  但是對不起了,隨著火車開始運行,朱衡他們不用費力氣,甚至還有許多人,走後門把孩子送來,弄得他們不堪其擾,只能一再提高分數,擇優錄取。

  雖說學而優則仕,在人們的念頭之中,依舊根深蒂固。但是越來越多的人,也明白讀書求學,並非只為了當官,還有更多的道路可以選擇。

  觀念的轉變,最是讓人欣喜。

  朱載基從天津到京城,只用了一個白天。

  放在過去,這是快馬才能做到的,而能騎得起快馬的人,才有多少?更何況一匹馬能帶多少東西?火車又有多大的運力?

  完全沒法比較啊!

  火車開通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對京城的影響已經出現了。

  最直接的,就是從天津港口,捕撈的魚蝦螃蟹,瘋狂送入京城,各大飯莊酒樓,都派出專人,前往港口,鮮活的魚蝦螃蟹,裝在水箱裡,早上出發,晚上送到京師,夜裡趁著鮮活,分送各家。

  到了第二天,還能保證鮮活。

  偌大的京城,兩百多萬人,三十萬流動人口,一個龐大的市場被撬動了。

  就連官場都出現了改變。

  王岳主政之後,衙門的官吏數量成倍增加,這麼多人就要吃飯,過去衙門都有專門的食堂。

  比如內閣,就有一個小灶,是御廚專門負責的。

  但這個小灶也僅限於幾位大學士,最多加上司職郎。下面的人,就只有吃大鍋飯,那味道如何,自不必多說。

  甚至有不少人,乾脆自己帶飯。

  王岳這回給大傢伙一個福利,一般的食堂都廢除了,轉而跟專門的酒樓簽約,讓他們按時供應伙食。

  就這樣,每當鄰近中午的時候,一個個熱乎乎的餐盒,從酒樓後廚出來,裝上了馬車,直接送到各個衙門,送到了每一個官吏手裡。

  等吃完之後,只要放在指定的位置,下午就有人過來收走,方便快捷,價格貴不了多少,卻滿足了大多數人的味蕾。

  包括內閣,也會偶爾點餐。之所以沒形成定製,那是擔心有人下毒謀害。畢竟王岳這傢伙仇人太多了。

  當然了,採購一些半成品也是可以的,所以,在王岳的值房裡,時常會出現碩大的螃蟹,幾斤重的龍蝦,還有鮮活的鮑魚,各種奇奇怪怪的海魚。

  這要是架個攝像頭,都能當吃博了。

  其實吧,王岳也不是這麼能折騰,關口是朱厚熜時常過來,這傢伙打著商議朝政的名義,就跑內閣開小灶。

  王岳也無可奈何,「陛下啊,這些帳都會記在內閣的頭上,臣清正廉潔,為人正派。臣可不想到了最後,落個飯桶的罵名啊!」

  朱厚熜往嘴裡塞了一個拳頭大的鮑魚,而後打著嗝道:「沒關係的,朕省了一頓飯,宮裡開支少了,朕這個聖君的形象就樹立起來了,你說是吧?」

  王岳氣得翻白眼,「陛下,你這是耍無賴啊!要不乾脆這樣,咱們就別當親家了,如何?」

  朱厚熜滿不在乎,「你想拿這個威脅我啊?沒用的,我話已經說了,剩下的都是太子的,他沒本事,娶不到心上人,那是他沒本事,跟朕有什麼關係!」

  王岳氣得咬牙,「很好,既然陛下不管了,臣正好放手把這事攪黃了,我說到做到!」

  這倆人互相放狠話,卻沒有提防,在門口,朱載基都要哭了。

  「父皇,師父,你們倆鬥嘴,別拿我的終身大事開玩笑啊!算我求你們了行不?」

  朱載基快步走進來,委屈的都要哭了。

  朱厚熜愣了片刻,訕訕道:「不對啊?你怎麼回來這麼快?」

  朱載基哼道:「江南出現了新的帆船,比起福船速度快多了,天津和京城的鐵路也開通了,我自然會來得快了。真是沒有想到,咱們大明真是日新月異,變化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了。」

  他興沖沖說,畢竟第一次體驗火車,肯定會如此的。

  朱厚熜繃著臉道:「還不是怪你自己!沒事非要留在海南教書,你跑那麼遠幹什麼?」

  朱載基小聲嘟囔道:「父皇,我不過是去海南,人家楊先生可是去了天竺啊!」

  「天竺怎麼了?」朱厚熜眉頭立起,「朕沒有送他上天就不錯了。現在弄了一大堆的理學之人過去,萬一他們在天竺聚集成一股勢力,居心叵測,又該怎麼辦?」

  朱載基呵呵一笑,「他們想在天竺站穩腳跟,需要的是咱大明的支持,再說了,咱們怎麼可能只派理學之人過去啊?那些理學之人多數都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他們成不了事的。」

  朱載基壓低聲音,「父皇,我回來的時候,去了餘姚,拜訪了陽明公,他跟我說,心學門人,更願意去天竺開拓……」

  正在朱載基說話之間,突然嚴嵩跑進來,將一份急報遞給了王岳。

  王岳在展開之後,突然臉色劇變,半晌,才默默道:「陽明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