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不當文抄公

  楊博手捧著小冊子,渾身哆嗦,他好想大哭一場,真的太感動了。

  「師父,這可是您老人家的心血的,怎麼能給弟子?」

  王岳翻了翻白眼,氣哼哼道:「我有什麼辦法?難道告訴太后,你從我這裡抄了兩句詩,騙了蒙古公主,劫持了蒙古太后,打贏了和蒙古的大戰,又邀請所有藩國來觀禮?」

  王岳每說一句,楊博就是一哆嗦。

  乖乖,這破事還牽連這麼多啊!

  為了大局,自己是必須扛下來了。

  「好,師父,我答應你了!我一定當好這個大才子!」

  楊博懷揣著悲壯的心思,開始翻閱小冊子,雖說上面的詞作不多,但畢竟時間有限,他需要儘快記住,並且要體會其中的意境,最起碼要用得恰當,能講出一二三,不能讓人看出破綻。

  這還真不容易啊!

  楊博很快沉浸其中,王岳也無話可說,只能嘆了口氣,有什麼辦法呢?看起來當文抄公是有報應的,自己還什麼都沒做,僅僅是動了心思,就來了這麼一件事。

  楊博是無意中發現,又因為情況緊急,才說了出來,怪不得他……的確怪不得他,可問題是他搶了詩詞不說,還騙了兩個女孩子,這就太氣人了。

  欺師滅祖,會有很多人不爽的!

  王岳氣哼哼的,就連睡眠都少了半個時辰……等到第二天,他爬起來,簡單梳洗,吃了點東西,就準備去拜見蔣太后。

  就在這時候,楊博紅著眼睛走了進來,他蓬頭垢面,眼圈儘是眼屎,整個人就像是霜後的茄子,蔫了。

  一屁股坐在王岳的對面,也沒洗手,抓起包子就往嘴裡塞。

  吭哧吭哧大嚼,仿佛再咬仇敵一般。

  王岳看著他滿腹委屈的德行,頓時氣得不輕,把筷子往桌上一頓!

  「你偷了為師的詩詞,還很委屈嗎?」

  楊博抬頭看了看王岳,又把手裡剩下的小半個包子塞進嘴裡,然後幽幽道:「師父,這,這真是你寫的?」

  王岳被問得愣住了,「怎麼?你還懷疑師父的才華嗎?」

  楊博撓了撓頭,苦兮兮道:「師父,弟子不是懷疑您的才華,我就是想不通,您怎麼會寫這麼,這麼彆扭的詞呢?」

  「彆扭?真的很彆扭嗎?」

  「是啊!」楊博從屁股後面掏出小冊子一下子就翻到了人生若只如初見這一篇,楊博痛苦地揪著頭髮,「師父,您品過沒有,這幾句到底再說什麼啊?」

  王岳也皺眉頭了,詞他是會背的,可內容還真是差強人意。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這是用了典故,說的是初見美好,最終卻被拋棄。

  被拋棄也就罷了,卻還被埋怨,說是你先變了心——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人家唐明皇和楊貴妃曾經在長生殿裡,望月發誓,說恩愛的夫妻世世同,可連一世都沒有熬過,就在馬嵬坡魂散夢斷。

  即便如此,我也不怨,畢竟當唐明皇孤身一人,夜宿劍閣的時候,還聞鈴哭泣,思念楊貴妃。

  能有這份情在就很不錯了,你卻連虛假的山盟海誓也不敢給我,就連唐明皇都不如……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王岳仔細讀了讀,越發覺得這是一首站在女人的角度上,滿腔怨憤之作。

  我們初見的時候,是何等美好?你怎麼就忍心拋棄我?你拋棄也就拋棄了,怎麼還把罪責怪到我的身上?

  你是唐明皇,我是楊貴妃,可人家唐明皇雖然負心,但還有真情,你卻連虛情假意都不肯給我……

  一個深閨怨婦,躍然面前。

  倒不是說男人不能寫閨怨詩,只是悲切怨憤到了鬱悶吐血的地步……卻不是王岳這種少年得志,執掌大權的人能寫出來的。

  「師父,你到底是經歷了什麼?哪來的這麼大的怨憤?是誰辜負了你?你這麼多年,都沒有娶親,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楊博越問越驚悚,最後乾脆攤牌了,「師父,你,你是不是和屈原相仿,心裡,心裡念著,念著……」楊博沒敢說,卻是往上面指了指……一切盡在不言中!

  王岳愣了片刻,舉拳就打。

  這個混帳徒弟不能留了,不然非被他氣死不可!

  你丫的祘罐子腦子,裝了什麼狗尿苔?

  信不信為師現在就辦了你!

  王岳追著楊博,狠狠打。

  這小子被王岳打得哭爹喊娘,要多慘有多慘,一個眼睛都腫了。

  好容易,師徒兩個都累了,王岳氣喘吁吁,坐在太師椅上,楊博癱在了地上。

  「師父,這,這詞也是您抄的吧?」

  王岳氣喘吁吁,哼道:「瞎說什麼?我放在書房裡,我往外說了嗎?是你自作聰明,拿著去騙人,你自己活該!」

  楊博咧嘴苦笑,「師父,弟子也不問了,只是讓弟子背這些詩詞,然後去裝個才子,弟子覺得,我會瘋的!」

  「這都是什麼啊?一點男子漢氣概也沒有,傷春悲秋,情愛纏綿,忒不爽利!弟子敢說,寫這些詞的人,準是那種多愁善感的小男人。忒讓人鄙視了。弟子好歹也是您的徒弟,將來要繼承您的衣缽,弟子要是整天嘴裡念叨這些句子,您會殺了我的!」

  王岳氣消了,臉上還露出了讚嘆欣慰。

  說得還真對!

  這文抄公還真不是好當的。

  詩詞風格雖然不盡相同,一個人能寫田園詩,也能寫豪放詩……可問題是文字當中的東西,是沒法抹除的。

  至少一個三觀正常的人,很難理所當然喊出「你失去的不過是一條腿,而她失去的是愛情啊!」

  倒不是說三觀不正常的人寫出來的東西,就會被討厭,恰恰相反,因為角度清奇,沒準還會成為爆款,風靡一時。

  但說到底,沒法經得起推敲。

  王岳什麼人啊?

  天子紅人,統兵數萬,立下大功的北境都護,一方封疆,權柄滔天,少年得意……這麼多身份加在一起,卻像一個怨婦似的,喋喋不休,怎麼也說不過去啊?

  「師父,弟子覺得,遇到這一類事情,乾淨利落,痛痛快快,才是您的風格,您說是不是?」

  王岳又點了點頭,「算你說得對……那這門親事怎麼辦?你還想不想娶蒙古別吉了?」

  「想!」楊博很老實,「不過弟子覺得我不用靠著才子的身份,也足以配得上她!」

  「是嗎?」王岳淡淡問道。

  「是!」楊博肯定回答:「師父,弟子出身晉商世家,雖說商人身份不高,可我們家實力雄厚,非比尋常!弟子拜師撫遠伯,您是大明重臣,文武全才,弟子跟隨師父,多少學了點本事。還有,楊閣老將晉商領頭人的位置傳給了我,早晚有一天,弟子能統御晉商,左右朝局!」

  楊博說完這些之後,抬起頭,凝視著王岳,「師父,以弟子的實力,如果連一個落魄的蒙古公主都配不上,還要靠著詩詞騙人,那弟子也就不要活了!」

  弟子氣勢洶洶說完,王岳沉吟片刻,突然欣慰大笑。

  「好!真是好!」

  王岳說完,就起身,抓著小冊子,邁步走到了火爐前面,沒有遲疑,直接將冊子扔到了其中。

  火光躍動,片刻之後,吞噬了小冊子,裡面的詩詞盡數化為灰燼。

  「師父,您真的燒了?」楊博大驚,真的有點捨不得啊!

  王岳冷哼道:「不燒還留著幹什麼?以咱們師徒的本事,還用得著耍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嗎?」

  王岳扭頭,對楊博咬著牙道:「趕快去拾掇一下,為師帶著你,娶媳婦去!她要是敢反對,屁股打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