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誰是笑話?

  朱厚熜給了半年時間練兵,王岳和郭勛各自培養出三千精銳,雙方就要在校場一較高低,這一場比試可不一般。

  過去王岳一直以天子近臣的面目出現,說的好聽叫天子近臣,說不好聽,就是幸進小人。儘管他在很多方面都表現出過人之處,但標籤貼上了,就沒有那麼容易摘下來。

  因此很多人談起王岳,還是說全靠著皇帝寵信,沒了皇帝支持,什麼都不是。

  但問題是一旦王岳練兵成功,這就是實打實的功勞,如果再加上軍功加持,那就更不得了。

  誰也不敢小覷王岳,他就是當之無愧的朝中重臣,還是舉足輕重的那種。

  所以對於很多文官來說,都盼著王岳栽跟頭。

  文官如此,那武將呢?尤其是勛貴呢?

  這就更不用說了,王岳推動在順天清丈田畝,那可是動了勛貴的根基,他又拿下了天津三衛,標誌著世襲的武人也會受到衝擊。

  儘管有西山的煤礦,天津開海……這些利益輸送過去,最多只能讓勛貴放棄魚死網破,可若是指望他們感激涕零,徹底成為王岳的鐵桿支持者,那不是做夢嗎?

  因此這一次比試,就連老邁患病的成國公朱輔都來了,英國公張屯,咸寧侯仇鸞,還有一大堆的侯爵,伯爵,也包括京營的都督,指揮使,數量之多,幾乎是在京文官的兩倍。

  大明朝的文臣武將,頭一次站在了一起。

  他們的目標很明白,就是來看王岳的笑話,只要這小子倒霉,就算是借錢,也要包餃子吃。

  相應的,站在另一邊的人就少得可憐了。

  錦衣衛的陸炳來了,他沒法子不來,朱厚熜已經說了,要拿新軍取代錦衣衛的大漢將軍,皇帝陛下說了,你們這些人不夠威風,朕要重新選擇,這可是錦衣衛前所未有的危機。

  陸炳不能不來,他必須要看看,這個該死的王富貴到底玩出了什麼花樣,能讓朱厚熜如此感嘆?

  在陸炳身邊,就只有駙馬崔元,輔國公崔士林父子,以及定國公徐光祚和徐延德父子。在這兩對父子當中,徐光祚還是滿臉的不情願。

  「我跟你們說,這事真的怪不到我的頭上,我的建議王岳一句話都不聽。這要是輸了,就是他自己找的,跟我半點關係沒有,可憐我的一世英名,這回全都完蛋了。」

  崔元瞪了他一眼,「你就別吹牛了,你這麼大歲數了,可曾去過戰場?」

  徐光祚不愛聽了,「我沒去過,那你去過?」

  「我是沒去過,可我兒子去過!」崔元十分驕傲。

  可這話聽在徐光祚的耳朵里,怎麼像罵人啊!

  「崔元,反正我可告訴你,萬一這一次王岳輸了,可跟我沒關係,我這是倒了八輩子霉,遇上這麼個犟種,他但凡聽我的,也不至於落到現在的地步。

  崔士林斜著徐光祚,冷哼了一聲,沒說別的。

  懶得跟你費吐沫,瞧著吧,我師父的巴掌已經舉起來了,很快就會抽在你的驢臉蛋子上,等著瞧吧!

  就在這時候,內閣的諸位大學士,還有兵部尚書王瓊,幾位重臣,簇擁著朱厚熜,出現在了校場。

  所有臣子將士,一起向天子行禮。

  朱厚熜今天也弄了一身戎裝。

  上一次他的鎧甲還是朱厚照的,這次這身卻是工匠親自打制出來的,通體金光,內襯明黃色絲綢,騎在黃驃馬上,就跟個小金人似的,光閃奪目,毫無疑問,全校場最靚的崽,非他莫屬!

  這時候武定侯郭勛,還有太子少保,翰林學士,宛平知縣王岳王富貴,閃亮登場。

  王岳沒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和士兵差不多的鴛鴦戰襖,他這一亮相,弄得郭勛都忍不住笑了。

  「我說王大人,你好歹穿著鎧甲啊,怎麼?嫌鎧甲太重?你承受不住?那你這身體也太差了吧!」

  王岳微微一笑,「武定侯老當益壯,自然可喜可賀,只是你想過沒有,假如到了戰場上,所有的火銃都對準你,不知道武定侯還有沒有辦法刀槍不入啊?」

  「戰場?」郭勛放聲大笑,「王大人,就憑你的那點農夫小卒,只怕上不了戰場吧?」

  王岳還是從容不迫,「既然如此,那就試試看吧!」

  這時候朱厚熜也道:「好,兩軍進入校場,讓朕瞧瞧你們的本事!」

  郭勛朗聲大笑,轉身跑到了戰馬前,飛身上去,整個工作,行雲流水,半點看不出上了年紀的樣子,當真是矯健如龍,兇猛如虎。

  他厲聲斷喝,「入場!」

  剎那間,騎兵在前,沖了進來,這幫騎兵都是郭勛從九邊弄來的,其中不少甚至是蒙古人,他們騎術精湛,短短的時間,就在馬背上翻滾騰挪,玩了無數花樣。

  這些人氣勢十足,嗷嗷怪叫,真像是一群猛虎。

  郭勛看在眼裡,不免得意,瞧見沒有,這就是老夫煉出來的精兵!

  他猛地打馬,沖了過來,雙手高舉,那些狂躁的士兵看到之後,紛紛安定下來。他們集結成戰陣,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郭勛三個兒子,各領一個千人隊,趾高氣揚,那叫一個得意。

  該輪到王岳了。

  這時候就見王岳緩慢走了兩步,然後慢悠悠舉起了一把號,對著天空,鼓足力氣,用力吹響。

  高亢的號角極具穿透力,整個校場,全都聽得一清二楚,下一秒,就聽到了三聲沉悶的鼓聲回應。

  緊接著就是整齊的腳步聲,一聲接著一聲,三千名穿著鴛鴦戰襖,手握火銃的士兵,排著整齊的隊伍沖了進來。

  他們先是小跑,然後一聲鼓響,迅速改變步伐,邁著步子,從君臣的前方經過,當鄰近觀禮台的時候,士兵又把腿抬高,重重砸在地面上,咚咚作響。

  區區步兵,竟然走出來勝過騎兵的氣勢!

  在所有人當中,最熟悉行伍的莫過於首輔楊一清和兵部尚書王瓊,這倆人幾乎同時喝彩。

  「好!」

  朱厚熜嘴角上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越發篤定,小富貴能贏,這一次自己不會失望的。

  這時候成國公朱輔忍不住貶低道:「數千人能走得齊整,的確是本事,可上戰場,還是要講究弓馬武藝,老夫觀之,王大人的兵馬,連刀都沒有,光憑著火銃,能打贏嗎?」

  英國公張屯也道:「的確如此,火銃嚇唬人還行,可論起威力,尚且不如弓箭,更何況火銃很容易炸膛,這是不行的。」

  「不行?」崔士林呵呵冷笑,「你們倆老頭多久沒進軍營了?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一次我們出征倭國,靠的就是火銃立功,殺了那麼多倭寇,也沒見有火銃炸膛!」

  崔士林他們能在倭國連戰連捷,其實也跟火器的進步有關係。

  王岳在弄出顆粒火藥之後,就花了大價錢,督造一批火銃。

  他不是火器專家,一下子就弄出什麼魯密銃,或者燧發槍根本不現實。但是王岳知道一點,一分錢一分貨。

  他不惜重金,嚴格要求工匠,每一個零件都必須做到最好,組裝之後,還要進行試驗射擊,通過了才能進入軍中列裝。

  而在軍中,也增加了火器保養的項目。

  大明的工匠不是造不出好東西,而是糟糕的管理維護體系,就算是好東西,到手也完了……這一點可以參考三哥掉飛機的成功經驗。

  只不過對於頑固的人來說,任何變革都是他們的敵人,這幫人根本懶得相信。

  「陛下,光是一個入場,看不出好壞。歷來演武比試,都是先單個刀馬武藝的較量,然後是整營整營的較量……老臣以為武定侯這邊,必定是能人輩出,不用擔心,可王大人那邊,可有懂得刀馬騎射的?」朱輔呵呵道。

  別說懂了,就連裝備刀馬弓箭的都沒有,這還表演什麼?

  就等著看這小子的笑話吧!

  大傢伙都把目光落在了王岳身上。

  王岳倒是淡定,「沒關係的,我這邊沒經驗,請武定侯先來就是了。」

  郭勛嘴角上翹,小子,你這回算是栽了!

  剛剛入場,你算是占了點便宜,可接下來老夫就讓你哭!

  郭勛的目光在人群當中逡巡,最後伸手點了一個身材不高的傢伙,這位手裡提著一口刀,他邁步出來,先來了一個夜戰八方藏刀式。

  隨後他手臂運轉如飛,刀招洶湧而出,身形如靈活的猿猴,不停躥蹦跳躍,刀鋒閃爍,反射著日光,一套疾風驟雨般的刀法,施展完畢,他收刀跪在了地上。

  「王大人,這不過是西北流行的一種六合刀法罷了,算不得高明,卻也是殺敵的真功夫,不知道你的部下,可有如此高手啊?」

  王岳很坦白道:「沒有,我的部下不練這些的。」

  「那你有什麼功夫可以拿得出來的?」

  王岳道:「就是簡單的刺殺,沒有什麼觀賞性。」

  郭勛輕笑,「這麼說,王大人是認輸了?」

  「也未必,如果武定侯願意,可以叫個士兵過來,跟這位高手比試一下。」

  郭勛眼睛一亮,「王大人,這可是生死之戰,萬一失手傷了弟兄,那可是不妥啊!」

  「那叫換成木製兵器,這個不難的。」王岳隨意道。

  「好!」郭勛欣然同意。

  等再次出現在戰場上,那位六合刀的高手,提著一柄木刀,而王岳這邊出來一個年輕士兵,他的手上攥著一條木製火銃,前面綁著一柄同樣是木製的短刀。

  雙方上了校場,見禮之後,那位六合刀的高手哈哈大笑,「小兄弟,死在我這口刀下的韃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算起來我練功也有幾十年,所向無敵,還沒有遇到過對手,你可要小心了。」

  對面的年輕人只是點點頭,但他額頭還是冒出了一層細膩的汗水,緊握的雙手更緊了,一雙黑亮的眸子,緊緊盯著對方。

  兩個人不斷接近,那位六合刀的高手連著揮動兩下木刀,想要打亂年輕人的注意力,奈何對方的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根本沒動。

  這傢伙別是個憨貨,根本不懂吧?

  想到這裡,這位舉起木刀,奮力劈過來,就在他雙臂向上的時候,對面的年輕人發動的,他的右腿向前,整個身體也跟著向前。

  身軀的力量,雙臂的力量,全都灌注在木製刺刀上,他的動作極快。

  「殺!

  一聲怒喝!

  兩個人分開,這時候上至天子朱厚熜,下至小兵,全都盯著看,那位六合刀高手躺在地上,痛苦抽搐,連話都說不出來。

  至於王岳手下的小兵,也是嚇得不輕,臉色發白,一臉的不敢置信。

  就這?

  高手?

  怎麼跟笑話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