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點上一支煙,邊開車邊說:「兄弟,你要是到了我這個年紀,才會知道咱們男人有多難。」
反正路上無聊,大力就打算聽他倒倒苦水,「說說看,怎麼不容易了?」
胖子說,兄弟,你別看我胖,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很帥的。
大力看了一下,胖子長得其實不難看,就是胖了點,一米七左右的個子,體重估計有一百六七十斤,到處都圓圓的。
要是再瘦三十斤,年輕幾歲,說是個帥哥也說得過去。
胖子說,我年輕時候不光長得帥,還多才多藝,彈琴唱歌寫詩都很拿手。
生怕大力不相信他,他還唱了兩句男人哭吧不是罪,那聲音跟華仔還真有幾分相似。
他這一唱歌,大力來精神了,想聽聽胖子接下來說什麼。
「我跟你說兄弟,我跟我老婆就是彈吉他認識的,你看我這樣子彈個吉他,叼根煙,挺帥的吧?」
「確實!」大力當起了捧哏。
「我老婆當時就被我迷住了,非我不嫁呀,可她家裡人反對,說我窮,沒錢,她說只要喜歡,窮點怕什麼,錢是可以掙的嘛,我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機會。」
「沒錯,年輕就是資本。」大力繼續捧哏。
胖子的臉色難看了幾分,「可是兄弟,你看我現在像個有錢人嗎?」
大力把目光投向他,「確實不像。」
胖子嘆口氣,「十幾年了,我開過餐館,賣過服裝,跑過業務,每一樣都沒做成功,我表哥是跑貨車的,於是我就跟著他學開貨車,走上了這條路,一干就是很多年。」
「其實,也不錯了大哥。」大力安慰道。
「不錯個屁啊!」胖子來情緒了,「你知道嗎,我有幾個朋友資產都上千萬了,我他媽連內褲算上還不到四十萬!」
隨即,胖子開始算帳,「這車,如果賣的話,最多十萬塊錢,家裡有套九十多平米的房子,按我們當地的房價算,加上裝修也就值十五萬左右,還有輛摩托車,三四千,再加上家用電器、鍋碗瓢盆的加起來最多一萬。多少?」
「三十萬不到。」大力說道。
「你看看,我說四十萬不到都說多了,實際上是三十萬不到。我今年三十六歲了兄弟,三十萬不到,夠失敗吧?」
大力點了一下頭,「是有點。」
「何止是一點,簡直就是失敗透頂了!人家資產千萬,我資產三十來萬,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胖子說得痛心疾首。
大力抬了一下手,「注意開車,安全最重要。」
胖子正有情緒,加上有點酒勁,哪會聽大力的,不但不聽,還加快了車速。
「兄弟,有時候,我真想直接把這車開到山崖下去算了,死個痛快,一了百了!」
大力急了,心想你覺得活著沒意思,我在莞城還有十幾個夜總會,好幾個漂亮女人呢,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
「大哥,別激動,好死不如賴活,只要身體健康,比啥都好!」
「身體健康有個屁用,活得跟狗一樣,有時候開車去裝貨,連廠里的保安都敢罵我幾句!」
見胖子越說越激動,車速又越來越快,大力急忙轉移話題。
「喂,咱們說偏了大哥,剛才咱們說的是彈吉他和唱歌的事,怎麼扯到生死問題上來了?」
「對,我說的是年輕時候彈吉他唱歌的事。」胖子稍微收斂了一下情緒,車速也隨之慢了一些。
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其實吧,我要說的,是我跟我老婆之間的關係。」
「就是嘛,說說嫂子,說點幸福的事,這樣你就不想死了。」大力笑道。
胖子的臉色依然陰鬱著,「一說這個,我他媽更想死!」
大力有些費解,「怎麼了?都說富人有富人的煩惱,窮人有窮人的快樂,你怎麼說到什麼都愁眉苦臉的?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生活就是一面鏡子,你對它哭,它就對你哭,你對它笑,它就......」
胖子打斷大力,「別給我灌雞湯,沒屌用!」
大力也知道沒屌用,說道:「那好,繼續說,說說嫂子。」
胖子把菸頭往車外一扔,開始講述:「我跟我老婆談戀愛的時候,其實挺快樂的。」
「就是,我都說了,窮人有窮人的快樂。」大力又開始捧哏。
「那時候,我彈琴她唱歌,總是把她迷的眼淚汪汪的。
「可是後來結婚後,生活的壓力大了,她就不聽我彈琴唱歌了,不但不聽,還埋怨我什麼都不會,拿個破吉他就能彈一天。
「她說,人家都知道學技術學手藝,你彈吉他能彈出錢來嗎?唱歌能唱出錢來嗎?」
大力看向胖子那張充滿無奈的臉,「也不一定哦,你看人家德華、學友他們,活得多滋潤!」
胖子無奈笑了笑,「天下有幾個德華有幾個學友?大多數玩這個的,連飯都吃不上,有些比我們開車的還慘。」
大力點點頭,「也是。」
胖子振作一下精神,「兄弟,我想說的是,什麼風花雪月、柔情蜜意,在苦逼生活面前,都會變成一坨屎!
「沒有錢,什麼都是扯淡,我那幾個朋友,人家不會唱歌不會彈琴,身邊的女人一個個長得跟大明星似的。」
大力心想,這哥們不是在說我吧?
胖子繼續說道:「兄弟,女人比咱們男人更物質更虛榮,當你不能讓她過得好,你就會被瞧不起,被她欺負,甚至連睡覺都不想跟你睡!」
大力明白了,胖子說了半天,就是要表達他老婆對他不好。
因為掙不到錢,給不了他老婆優質的生活,所以他老婆埋怨他,瞧不起他,甚至不跟他睡覺。
胖子說他去P娼是被逼的,原來是這麼回事。
成年人有兩種天生的欲望,一個是食慾,一個是X欲,不做那事確實不會死,但是難受啊!
大力同情胖子,但也充滿疑惑,「那她呢?她也是人啊,她怎麼辦?」
「女人跟我們男人不一樣,生活不如意她們就不會想,當然,有些女人不一樣......或許,我遇到的是個奇葩吧。」胖子苦笑著說。
大力陷入沉思,如果胖子說的是真的,那麼每到晚上,天底下有多少失意的男人被自己老婆拒絕、奚落,甚至被踹下床?
他們的X福生活又從哪裡來?
話題太過壓抑,大力知道,自己也不好過多干預別人的生活,何況自己現在是個跑路的人。
人間非淨土,各有各的苦吧。
後來,兩個人的聊天轉移到了別的方面,氣氛才慢慢活躍起來。
不知不覺中,天色暗了下來,此時汽車已經到了廣西的金海市城郊。
大力看了一下夕陽下的金海市,突然說道:「大哥,停車,我要在這兒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