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翻過圍牆,在院中的地面上鋪開一面金黃。
寬大的桌子,上面擺滿了杯具,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
雅致的院子裡,人人臉上都有悠閒和快樂在飛揚。
陳三更和薛律高坐在上首,劉關張居左,吳春雷三人在右,舉辦了一場小小的聚會。
原本陳三更只打算簡單招待一下,聊表對吳隊長的歉意就好。
但在他去議事堂找聖女之前跟劉關張三人安排之後,劉昭明跟那名逃過一劫的鄭姓執事提了一嘴,這一頓便飯便立刻升級到了宴會的水準。
等陳三更返回,在問清楚緣由,尤其是確認了這頓飯不用自己掏錢之後,便也沒有多說。
在今天下午,薛律終於知道了陳三更在昨夜有著怎樣的驚艷發揮,以至於在堂堂青眉聖女的心中都留下了那般深刻的印象。
震驚不已的薛律在慢慢平復了心情之後,又將這些事告訴了吳春雷三人,看著三人那一臉震撼的樣子,他從容道:「淡定點,我們是繡衣使,要胸有驚雷而面若平湖,方能成大事!」
吳春雷三人唯唯。
而等到薛律帶著他們提前抵達小院,將這些事情跟劉關張三人講了之後,吳春雷看著三人如出一轍的震驚,心中情不自禁地湧起裝嗶的欲望,正欲開口,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扭頭看向薛律。
當時的薛律面色如常,只是淡淡地舉起茶盞抿了一口,「這茶不錯。」
......
也正因為有了這些事情打底,薛律再次改變了對陳三更的態度。
從最開始居高臨下的欣賞,功利驅使下的利用,到後面平起平坐的信任互助,再到如今,已是帶著點討好的維護了。
有長袖善舞的劉昭明,也有大小場面都應付過的薛律和吳春雷,整頓飯還是吃得很開心的。
就連烏雲風也在認識到了陳三更的強大之後,將最初那點可笑的嫉妒拋到了九霄雲外。
一個人是不會嫉妒比自己強大太多的人的。
更何況,陳三更已經如此厲害,想必也不會再覬覦他的梅姑娘了,他也沒道理再抱著那份情敵之間的敵意了。
酒過三巡,把該說的正事提上幾句,陳三更看著吳春雷,「吳隊長,怎麼沒見梅姑娘?」
烏雲風:......
有沒有搞錯,還惦記著呢?真就英雄本色唄?
吳春雷拍了拍腦袋,額間秀髮一晃,「瞧我這記性,我正好還有事情要跟陳兄弟說呢!」
他笑看著陳三更,「陳兄弟可記得狄捕頭?」
陳三更的腦海中浮現出狄仁帕滿嘴油光的微胖身子,以及他拍著胸脯說著自己盜亦有道的魔幻場面,微笑點頭,「自然是記得的。」
薛律明白吳春雷這是在顯擺兩人的交情,挑了挑眉,淡淡一笑。
吳春雷呵呵一笑,「上次狄捕頭按照你的吩咐,護送你的馬兒去往萬福縣。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一男一女,陳兄弟可能猜到是誰?」
一男一女?
跟著狄仁帕回來的?
陳三更回想著自己跟狄仁帕的交待,「莫非是花三少和我們鏢局的大小姐?」
「哈哈,果然是瞞不過陳兄弟。」吳春雷挑起大拇指,「挽枝丫頭就是在後面護送這兩位貴客,所以,就晚到了些日子。」
陳三更驀地瞪大了眼睛,「他們要來青眉山?」
吳春雷點了點頭,「這是令師的意思,說有東西要帶給陳兄弟,順便讓呂姑娘出來散散心。」
師父的意思?
陳三更雖然一時想不大明白他們來這兒有什麼用,但既然是秦翰發話了,他也只好照辦。
劉昭明笑著道:「大哥,這位大小姐莫非就是呂總鏢頭的遺孤?」
陳三更嗯了一聲,「總鏢頭死後,就是大小姐在主持我們鏢局的事情。」
劉昭明撫掌感嘆道:「臨危受命,扶大廈於將傾,挽狂瀾於既倒,大小姐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關太初在一旁附和,「不錯,真乃女中豪傑也!」
八風和尚剛要開口,陳三更擺了擺手,「你別說了,反正你要說啥大家都知道。」
然後他無語地看著劉昭明和關太初,「你們倆能好好說話不,管一個鏢局,被你們整出了治理一個國家的感覺,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哈哈。陳兄弟不用太在意。」一直沉默的薛律笑著插話道:「二位兄弟也不過是尊敬你,順道也對跟你親近的人多了些尊敬罷了。」
眾人俱都哈哈一笑,緩解著尷尬,劉昭明也趁機以感謝之名,和薛律推杯換盞,一時間席間氣氛頗為熱鬧。
陳三更看著如魚得水的三個人,忽然心中一動。
劉關張、呂鳳仙?
一旁還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花笑晨,陳三更忽然覺得一陣頭大。
......
因為事先就說了,席間不許用真元解酒,所以,在公平競賽的前提下,劉昭明居然堅挺到了最後才倒下。
只不過在盡興散場之後,其餘眾人真元在體內轉了一個周天,便恢復了正常,只有劉昭明睡得嘴歪眼斜,口水橫流,不時說著胡話。
薛律看著陳三更,「一起走走?」
陳三更莫名又想起了吳青帝,先前也是這般,邀請他單獨走走,結果就走出一場生離死別。
所以,他搖了搖頭,「算了吧,外面黑。有話就這兒說吧,都是自己人。」
一個至少能打知命境大能的人跟你說他怕黑,饒是薛律見多識廣,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他只好默默跟陳三更在院中的茶桌坐下,開口道;「我大概明早就會走了。」
「嗯。回天益城還是去天京城?」陳三更並不驚訝,因為這早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先回天益城,把馬得意那邊的網收了,再遲我怕風聲傳出去,這幫人都跑了。」
陳三更微微頷首,「也是,內亂平息,許進不許出的封山令肯定很快就要全面解除,到時候事情就不好辦了。」
「等把馬得意那點小事處理完了,我就要去天京城,把案子交上去。」薛律笑著道:「我爭取在青眉酒會之前趕回來,把陳兄弟的獎賞先帶回來。」
陳三更笑著擺了擺手,「這個不急。」
「那怎麼行,其實這件事情能夠破獲,陳兄弟你才是首功。」
「薛老哥客氣了。」
「那位的事情,你也放心,我只會對令使大人言說,並且會講明緣由,令使大人應該不會再節外生枝,至少明面上不會。」
「多謝老哥。」至於繡衣令會不會折騰萬妖谷,陳三更並不在意。
「吳春雷他們趕了幾天路,梅挽枝也還沒到,我讓他們稍歇兩天,等梅挽枝將那位呂姑娘和花公子送到了再返回天益城,陳兄弟有什麼事情可以找他。」
「好。」
「那咱們就回見了!」
「好,回見。」
......
夜色沉重,吃飽喝足的人們都漸漸睡去,睡著的人是有福的,人世間的痛苦在這一剎那都可以忘卻。
那些壓力、屈辱、辛勞、煩悶都將被沉睡的安穩取代,唯有飢餓,實在難熬。
第七天了,小鏢師還沒來......
安水城和萬福縣之間的山谷上,四象山的灰衣殺手無聲地嘆了口氣,輕輕拔著鳥毛。
他的手邊有一個小坑,他將羽毛輕輕扔進了坑裡,然後輕輕覆上一層泥土。
組織還沒來通知他事情有變,那他就得繼續等在這裡,對此他毫無怨言;
但組織似乎也忘了他沒帶多少乾糧,這就多少讓他有點欲哭無淚。
不過對於一個有追求講原則的殺手而言,這些都是可以被克服的小問題。
餓肚事小,失手事大!
小鏢師,你的命,我要定了!
心中咆哮著,他餓狠狠地咬下了一條滲血的生肉。